幹淨寬闊的街道,來迴巡查的士卒,地麵被打掃的幹幹淨淨,就連那集市的門口,也是打掃幹淨,設起了哨卡,這就是太原新城南百姓居住的棚戶區。


    說是棚戶區,其實就是周圍幾個廢棄的村落修繕以後,太原城周圍難民落腳的場所。


    棚戶區距離新修的城牆隻有三裏地,非常便捷。沿著棚戶區的兩側,是無數的商鋪和飯館,大多數都是舊房修葺而成,也有一些新搭起來的木板房,都是生意興隆的商業所在,前來消費的百姓,也是絡繹不絕。


    棚戶區的中間和兩側,修起了十幾座用水泥建成的茅房,同時可以容納二三百人。茅房的牆上分別寫著大大的“男”和“女”兩個字,每個門口還有一張桌子,分別有男女坐在後麵,男茅房由男子把守,“女”茅房由女子把守,負責發放如廁的手紙,而且免費。


    百姓上茅房的時候,不時有清理廁所的工作男女進去用水衝洗,清理衛生。和廁所門口發放手紙的人一樣,清理廁所的人,都是由忠義軍中軍官或者士卒的家屬充任,也算眾人有一份職業。


    城外居住的百姓太多,無數百姓還在迴歸太原的路上。攤販商賈聞訊而來,一月的功夫,棚戶區已經形成了一個巨大的集市。集市距離城牆不遠,若是沒有茅房,周圍都是黃白之物,讓人腳都探不下去,嚴重影響市容,也容易引起瘟疫和疾病的傳播。


    自從建起了這十幾個茅房,城外的衛生情況一下子得到了改善。也使得集市更加幹淨和熱鬧,軍士巡邏,井井有條,集市的興旺不可避免。


    也曾經有一些百姓不去公用的茅房如廁,被發現者,都是受到了嚴厲的懲罰,白白損失了很多錢財不說,還會登上批判榜單,受到人民群眾的一同譴責。


    集市靠著南北朝向的大道分設兩邊,在集市的兩側向著東西延長,就是一大片難民們居住的棚戶區,住著幾萬的窮苦百姓。


    由於太原城中的百姓早已經被金人屠戮一空,房屋化為灰燼,這些住在集市後麵的難民們,隻有通過官道兩側的集市購買米糧油鹽,吃穿用度這些必需品。


    由於人數眾多,飯館、商鋪等在短時間內都建立了起來,就連青樓瓦子也是時隱時現,在這戰亂的年代,這些事情也是不可避免。


    劉興平就住在棚戶區的後麵,蓬頭垢麵,瘦瘦弱弱的他,起初,他還有些膽戰心驚,生怕番子南下,要了他的性命。


    他可是親眼見過番子的兇殘,對他們的恐懼,已經刻到了骨子裏麵。


    父母死難於番子手上,他一個少年,迴到了太原府,慎之又慎,自然是為了劉氏一門的香火。


    別的孩子在父母膝下撒嬌承歡的時候,他已經曆了家破人亡、悲歡離合,見識了人性的險惡,因此他寡言少語,就是為了最好的保全自己。在這城外的棚戶區暫且棲身了。最起碼在這裏,他可以養活自己,等到新城修好了,也就有家了。


    以前到集市去的時候,雖然說市麵上還算穩定,但小偷小摸、搶劫的事情還是經常發生,而且這裏的衛生狀況也是一塌糊塗,讓他很不舒服。


    畢竟,他還是大戶人家出身。


    剛開始時,每次買了東西,他都是匆匆離去,很少在這多待一會。集市上的地痞流氓更是讓他膽戰心驚,生怕自己被欺負,可能會遭了毒手。


    過了幾天,大不一樣。忠義軍士卒接管了這裏,一切都和以前都是天壤之別。


    街麵掃的是幹幹淨淨,這水泥的茅房也是解決了所有人的內急之苦;集市上的地痞流氓抓的抓,殺的殺,再也沒有人敢出來作惡;缺斤少兩、以次充好的事情更是沒了蹤跡,凡是被發現的都會被趕出去,不許迴來。


    忠義軍的士卒個個年輕彪悍,看上去渾身力氣,卻從來不欺負任何人。街麵上有了什麽爭執,這些處理的士卒也都是溫和多了,處罰的也十分公正,眾人都是信任這些士卒。


    市麵上穩定有序,地方又幹淨整潔,沒有苛捐雜稅,這買賣就更是興旺了。有點小錢的,都喜歡買完東西以後,去館子裏麵吃飯喝茶,一碗湯餅下去,又便宜又好吃,心裏也暖和多了。


    也有些地方有那說書人,講著那王相公夜襲洛陽城,大戰宣化門外的故事。說的人唾液橫飛,聽者更是如癡如醉。


    買完東西,下了館子,眾人再買些喜歡的點心小吃迴去,和家裏的人分享,慢慢的這集市成了一處極其繁華之地,物品應有盡有,什麽時候去都很方便。


    集市上有一家湯餅店,劉興平非常的喜歡。每次去,店主也不嫌他邋遢。吃上一碗熱乎乎的河東湯餅,頗有幾分母親親手做的味道,每次都讓他心酸。


    集市上的這家“張氏米店”,是原來太原城的百年老店。“張氏米店”雖然已經成了一處廢墟,可是忠義軍恢複太原府,張家掌櫃迴來,重新恢複了舊業,城外城裏又開起了米店。


    “張氏米店”不僅有米,而且有油鹽醬醋,價格那是相當的公道,作為土生土長的太原府人,劉興平都去這家店裏買東西,也算得上是這裏的老主顧了。


    有一日,劉興平買了米糧,從“張家米店”出來,正當他艱難的扛著米袋,拿著油鹽醬醋,往前行走時,迎麵就碰到了正在集市上巡查的王相公一行人。


    王相公個頭高,人長得特別精神,特別是兩排牙齒,既白又整齊。他衝著買東西的劉興平一笑,劉興平就覺得心裏特別暖和。


    王相公看他瘦弱不堪,背了那麽多糧食和東西,就叫他的部下用自己的馬幫劉興平馱了迴來。


    一來二去,好幾次,劉興平都能碰上王相公,不是在集市上,就是在修城牆的工地上。有時候,王相公會叫他去修城牆的鄧五那去坐一會。他也沒有想到,他迴來那天碰到的莊稼漢一樣的鄧五,竟然是建城的總管。


    王相公會給他準備好喝的茶,擺一些瓜果,有時候還會留下他來吃飯,劉興平從心底裏覺得覺得這位王相公真是個好人。


    這一日,劉興平上工完畢,遲遲不肯離去。士卒催他的時候,正好王相公帶著一群人出來巡查城牆的修築進度。


    看到王相公過來,劉興平趕緊揮手打招唿,王相公揮揮手,士卒便把他放了過去。


    王鬆看著陰霾密布的天空,隨時會下雨,對周圍人說道:“馬宣讚,太子和張學士、李知府一行人已經出京,鄧世雄帶人去接一下,一定要確保萬無一失。”


    趙諶、張叔夜一行人終於出宮。忠義社的兄弟們得到消息,隨行的除了太原新人知府李若水,還有禦史中丞秦檜、朝中武將新貴張俊等一般大臣。


    來者不善,善者不來,沒想到抗金大業剛剛取了一點成績,朝中的這些魑魅魍魎,已經坐不住了。。


    山雨欲來風滿樓,果然是亂世之秋。


    馬擴應諾而去,王鬆對鄧五言道:“鄧五,要加快速度,一定要在封凍前築好城牆。如今天氣變冷,就隻能等到明年春暖花開的時候,那時候就太晚了。”


    眾人散去,王鬆拍了拍劉興平的肩膀。


    “劉兄弟,走,咱們到鄧五那裏去騙茶喝,順便看有沒有什麽好吃的。”


    看到這個黑黑瘦瘦、乞丐一樣的少年在寒風中發抖,王鬆一陣心酸。


    他馬上解下自己的披風,給劉興平披上,大踏步向前而去。


    劉興平心裏身上暖和,黝黑的臉上抽動幾下,趕緊跟了上去。


    十幾歲的年紀,父親死於金人,養尊處優的衙內,每天出來幹活謀生。衣衫襤褸,饑寒交迫,卻不偷不搶,憑自己力氣吃飯,王鬆心底裏喜歡這樣自強不息的少年人。


    想想那麽多漢人,武藝高強,強壯有力,卻狗一樣,跟在番子的屁股後麵,燒殺搶掠,無惡不作,做盡了壞事!兩下一對比,真是天壤之別。


    兩人進了鄧五的工坊,裏麵各種各樣的工具堆積的滿滿當當,來來往往的工匠和士卒不絕,吵吵嚷嚷,王鬆也是絲毫不以為忤。


    二人進了裏間,招唿著劉興平坐下,鄧五趕緊把煎好的熱茶端過來,給王鬆和劉興平倒上,朗聲道:“相公,請。”


    王鬆剛要喝茶,劉興平卻沙啞著嗓子說道:“這那是喝茶呀,簡直是喝白水。”


    他上前把兩杯茶一起倒在桌上的碗裏,自己將茶粉放入茶盞中,注入略微減沸的熱水,然後動作熟練的用茶筅輕輕擊打茶湯幾次,這才放下了茶筅。


    很快茶湯表麵泛起了一層白色的茶沫,與茶碗、茶湯相映成趣,呈現出一幅奇妙的山水圖案,猶如一幅水墨畫一般,直讓王鬆和旁邊的鄧五目瞪口呆。


    “茶興於唐,而盛於宋”,上到士大夫,中到文人雅客,下到普通百姓,從宮廷茶道到民間鬥茶、分茶,可謂是全民皆會的一種休閑娛樂。


    就連道君皇帝宋徽宗趙佶,也出書《大觀茶論》,說“天下之士勵誌清白,竟為閑暇修索之玩“。


    南宋大家陸遊在其的《臨安春雨初霽》寫道:“矮紙斜行閑作草,晴窗細乳戲分茶。”詩中的“分茶”,指的就是這種烹茶技藝。


    不過陸遊畢竟不是一國之君,趙佶身為天子,搞這些文學書籍,似乎是選錯專業了。


    劉興平把茶放到王鬆的麵前,低聲道:“相公,你嚐一下,看味道如何?”


    王鬆喝了一口,點頭道:“色香味俱全,光是你這泡茶的手法,就已經是技驚四座了。想不到你這少年還有這手藝,看樣子,你以前是個富裕人家。”


    從這少年分茶的手法,可以看出這少年原來家境不錯,肯定也是太原城裏的富商巨賈之家。


    窮苦百姓,粗茶都不一定喝得起,哪裏懂得這些。


    這少年夠聰明,卻不知道,國破家亡、民生凋敝之下,他有怎會去中意這樣的“雅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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