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煩意亂!


    對於王鬆來說,恐怕不會有比這句話更能貼切形容他此刻的心情了。


    完顏撒離喝兵進京兆府,攻破長安城,燒殺搶掠的消息剛剛傳來,大名府留守杜充的反常舉動,又讓他是坐臥不安。


    朝廷沒有旨意,他也不能迴京,麵見趙桓,自明心跡,否則口誅筆伐,他可是自取其辱。


    忠義社的兄弟們傳來消息。自金人東路軍攻略河北以來,大名府留守杜充就變得焦躁不安,每日除了醉酒以外,還整天鞭撻士卒,又殺了城中不少北地百姓,弄得大名府人心惶惶……


    結合曆史上此人決黃河,致使無數黎民百姓流離失所的壯舉,他肯定是要作妖了。


    忠義軍占領太原,河東形勢喜人,他卻不得不停了下來,作壁上觀。一方麵他要等朝廷的聖旨,另一方麵,他並沒有完顏婁室大軍的消息,想要發兵,也需朝廷的旨意許可。


    河北形勢依然糜爛,女真人到處攻城略地,燒殺擄掠,民不聊生,百姓處於水深火熱之中。


    大名府河北重鎮,東京城北國壁壘。一旦被攻破,河北糜爛,京畿失去遮護,其破壞力不言而喻。


    金人也是看準了這點,全力攻擊這座北國重鎮,想要早點拿下大名府,作為南侵的基地。


    “相公,圍攻大名府的番將叫完顏宗弼,金人皇室,乃是完顏阿骨打的四子,部下兵馬三萬餘人,騎兵萬人左右。”


    完顏宗弼,不就是曆史上大名鼎鼎的金兀術嗎?


    想不到這位金朝的鷹派人物,已經登上了曆史的舞台。


    金兀術對嶽爺爺,倒不失為曆史上的一段佳話。


    如今河北半壁都被金人占領,完顏宗弼手下有三萬之眾,那就讓他好好付出點代價。


    “杜充啊杜充,你可讓人寢食難安啊!”


    王鬆站了起來,嘴裏邊輕輕念叨著,在房間裏開始踱起步來。


    “喜功名,殘忍好殺,短於謀略。有誌而無才,好名而無實,驕蹇自用而得聲譽,以此當大任,鮮克有終矣。”


    一瞬間,史上關於此君的評價映入了他的腦海。


    曆史上,金人第二次伐宋攻破開封前夕,杜充鎮守北京大名府,自詡“帥臣不得坐運帷幄,當以冒矢石為事”,似乎是韓信再世,不但能運籌帷幄,還能親自帶兵上陣。但女真東路大軍一來,杜充不敢與之交鋒,唯一的對策是下令開決黃河大堤,使黃河水自泗水入淮,企圖以此阻擋身後追兵。


    杜充決河非但沒有阻止女真東路大軍,反而致使當地百姓被淹死二十萬以上,因流離失所和瘟疫而造成的死亡數倍於此。北宋時最為富饒繁華的兩淮地區毀於一旦,近千萬人無家可歸,淪為難民。


    前年王鬆進東京城,在東京城外大破金軍,汴京城得以幸免,黃河決堤的事情也最終沒有發生。


    但是從那以後,杜充這根刺,一直紮在王鬆的心上,一直讓他寢食難安。


    現在看起來,金兵南下,這廝又是大名府留守,肯定又要在黃河決堤上,整上一出故技重施!


    即便自己是宣撫使的相公,但杜充這樣的士大夫文臣,是絕對不會將自己放在眼裏。


    “讓忠義社的弟兄嚴密監視杜充,千萬不能讓他決了黃河。我會即可前往大名府,督促嶽飛出兵。”


    “相公,番子在大名府攻城略地,其部下有三萬之數。河北忠義軍都是新兵,恐怕不是其對手。”


    “正因是新兵,沒有經過曆煉,所以才要帶他們好好見見血,知道什麽是戰場,什麽是鮮血,什麽是死亡。”


    王鬆看了看諸人,沉聲道:“溫室裏的花朵,經不起風吹雨打。要想成為一支強軍,非得經過血與火的鍛造。馬上捎信給嶽飛,讓他在洺州等候,本相公隨後就到。”


    嶽飛部雖然作戰不錯。但一來忠義軍都是新兵,二來金兵勢大,騎兵眾多。忠義軍在機動能力上大打折扣。


    斬殺了一個完顏設和馬,已是意料之外的驚喜。但損兵折將數千,要是河東忠義軍,絕不會出現這樣的事情。


    他不能任由這樣的事情在河北忠義軍中繼續,一次小小的戰鬥,就損失兩千多人,再打幾次仗,河北忠義軍豈不是要損失殆盡?


    王鬆離去,馬擴和一眾將領都是麵麵相覷。王鬆去大名府,或許是他最後的倔強。


    “張相公,別來無恙?”


    王鬆和張浚,早已認識,雖然相處的不算太愉快,麵子上倒還過得去。


    “王相公,你此番來河北,所為何事?”


    張浚微微有些詫異,不過很快反應過來。


    王鬆是兩河宣撫使,河北忠義軍又為他一手所創,王鬆來軍中,倒也是理直氣壯。


    “大名府之事,恐怕你已經知曉。”


    王鬆語氣輕鬆,並沒有任何不滿的意味。


    “大名府是東京的屏障,如今被數萬番子圍城,危在旦夕。張相公,本官欲親率河北忠義軍,擊退完顏宗弼所部,不知你意向如何?”


    “這……”


    張浚不由得愣了片刻,捋須思量起來。


    正如王鬆所說,大名府是東京的屏障,一旦大名府失陷,東京城就將直麵金兵的威脅。


    嶽飛出兵洺州,雖然解了圍,斬殺敵首,但是死傷了兩千多名將士,讓他心底始終有些忐忑不安。


    大名府可是有三四萬金兵,由誰來統軍,勝算更大,似乎一目了然。


    “張相公放心,處理完大名府的戰事,本官還要迴到河東,對付女真人的西路大軍,並無閑暇在此逗留。”


    張浚臉上微微一紅,瞬間做了決定。


    “河北忠義軍能由相公指揮,如虎添翼,下官就替朝廷多謝王相公了!”


    王鬆心裏鬆了一口氣,這張浚,還不像朝中其他的士大夫那般固執,知道事情輕重緩急。


    “嶽飛帶部下眾將參見相公。”


    洺水旁的忠義軍大營帥帳之中,嶽飛帶領河北忠義軍一眾將領上前,參見王鬆。


    “各位兄弟免禮。”


    王鬆看著嶽飛,笑道:“嶽兄弟,你首戰不錯,斬了完顏宗瀚的兒子,大破洺州金兵,解了洺州之危。你把報捷文書寫一下,迴頭讓張相公上奏朝廷,各位兄弟論功行賞。”


    嶽飛臉色一紅,肅拜道:“臨洺鎮戰事之後,朝廷不斷來催,小人已寫了報捷文書,奏與了朝廷。沒來得及稟報相公,望相公責罰。”


    王鬆點點頭,眼光掃了一了旁邊的張浚,見他麵色平靜,似乎理所當然。


    王鬆也不在意此事,既然朝廷已經催促此事,張浚是河北忠義軍的監軍,自己又何必難為嶽飛。


    “嶽都統,剛才我和王相公商議了一下,大名府的戰事,就由王相公掛帥,由你輔佐,你可有話說?”


    嶽飛如釋重負,長出了一口氣了,上前道:“一切都以兩位相公的軍令為先。”


    張浚微微點頭。原來以為嶽飛不太願意,沒想到事情就這般容易地解決了。


    他不由得又擔心了起來,看來王鬆在河北忠義軍中,還是陰魂不散。


    下麵的徐慶,王貴等人,臉上都是露出了失望之色。而董先、牛通等人,則是麵露喜色。


    “各位兄弟,我今日前來,想必你已經知道所謂何事。”


    王鬆看了看下麵心思各異的眾將,不由得微微皺起了眉頭。


    “大名府重鎮,千萬不可落入敵手。完顏宗弼乃金人名將,兵強馬壯,我這心裏實在不安。大名府留守杜充無能寡謀,若是金人強攻,此人必不能堅守,大名府或棄或投誠於金人。”


    他抬起頭來,鄭重道:“我欲率眾兄弟,殺退番賊,解大名府之危,確保東京城無虞。”


    王鬆的話語,讓下麵眾將的臉色神態各異,徐慶和王貴等人則是暗自搖頭。更多的將領低頭不語。


    嶽飛也是眉頭緊皺,低頭沉思,不知心裏想些什麽。


    “相公,小人以為此刻攻擊大名府的金兵,頗為不妥。”


    稍稍片刻,徐慶站了出來。


    王鬆微微笑了一下。河北忠義軍,裏麵的水已經不淺。


    嶽飛看了看王鬆,趕緊嗬斥道:“徐慶,還不趕緊退下,在相公麵前休得無禮!”


    “徐慶,但說無妨,這裏又沒有外人,有話就說出來,本官洗耳恭聽。”


    王鬆麵色平靜,眼神裏掛了一絲譏諷之色。


    “王相公,金人勢大,我軍大多都是新兵。金人隻是搶掠,搶完了自會退兵。我軍和金人正麵對抗,損失慘重不說,還有可能會全軍覆沒。”


    “我看你就是貪生怕死!”


    徐慶話音未落,董先已經黑臉站了出來,抱拳道:


    “相公,金人所到之處,百姓生靈塗炭,民不聊生。請相公下令,末將願為前鋒,和番子決一死戰。”


    牛通也站了出來,抱拳道:“相公盡管下令,末將願為前鋒,殺殺番子的威風!”


    王鬆看望帳下,大多數將領都是默然不語,看來自己這次是來對了。


    果不其然,王貴站了出來,肅拜道:“相公,敵強我弱,以步對騎,還望相公不要衝動,大局為重。”


    王鬆猛然站了起來,厲聲道:


    “什麽叫大局為重,什麽叫不要衝動,若你的父母妻兒正處在女真人的擄掠之下,你還有臉在這說這話嗎?”


    徐慶、王貴二人麵上一紅,還欲上前爭辯,陳廣用眼色止住了二人。


    王鬆眼神冰冷,看著徐慶,厲聲嗬斥道:“徐慶,是誰給你的狗膽,不等斥候迴來就私自進軍,誰又讓你震天雷開道,以測敵情?你致使近千軍士無辜死亡,還有臉在這裏當堂叫囂嗎?”


    徐慶漲紅了臉,還要爭辯,王鬆的話劈頭蓋臉下來。


    他眼光冷冷的掃過下麵的諸人,讓人不寒而栗。


    “不要以為本官隻會一味忍讓,不要以為本官不會痛下殺手!告訴你們,本官要殺幾個無能之輩,誰也難不了本官!”


    他聲音猛然大了起來,雷霆萬鈞。


    “徐慶,你想試試嗎?你們誰想試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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