譚雄持刀揮退了麵前的金人,和許三一起,與邵興站成一排,三人對著重重疊疊包圍上來的金兵,挺起了利刃,一起挺起了胸膛。


    沙場競雄,馬革裹屍的勇士,在暴虐兇殘的侵略者麵前,怎能屈下膝蓋,低下頭顱!


    邵興把手上的鮮血在衣上擦了擦,摸出腰間最後的一顆震天雷,拿在手中,捏碎了蠟封,擦亮了火折子,大聲喊道:“直娘賊的,來呀,都上來啊!”


    金兵圍成了一個大圓圈,但是卻沒有人上來,看來不但顧忌這些人的武力,也是忌憚手震天雷的威力。


    邵興看了看周圍,除了自己三人,以及另外兩個和金兵對峙的斥候,其餘的兄弟,應該都已經喪命了。


    邵興眼睛血紅,大聲道:“兄弟們,今日我等喪命於此,你們害怕嗎?”


    許三緊握手裏的樸刀,大聲道:“邵都頭,今日我已經殺了三個番賊,還沒有殺到十人,我不甘心啊!”


    譚雄環視著周圍的金人,輕聲道:“死了就死了,我一會最少還要殺兩個金狗,卻也抵……償不了死去親人的性命!”


    想起慘死的親人,譚雄眼淚不由得掉了下來。在他心裏,早已經把他未嫁過來的準大嫂,也當成了一家人。


    邵興點點頭道:“好兄弟,你也殺了三名金狗,咱們兄弟黃泉路上相見吧!”


    三人長吸了一口氣,各自握緊了手裏的武器,準備最後的決戰。


    忽然,蒼涼的號角聲響起,金兵們紛紛撤離了山坡,向著山道上而去,隻是片刻工夫,山坡上已是空無一人。


    邵興心裏一激靈,顧不得疲勞,疾奔幾步,登上高坡,向著南麵看去。


    塵土飛揚,旌旗蔽日,刀槍如林,大隊宋軍浩浩蕩蕩,迤邐向北而來。


    邵興眼眶一熱,隨即捶胸頓足道:“將軍為何如此糊塗,不整兵列陣,等待後軍,怎麽反倒追了過來?”


    “將軍還記得我等兄弟!”


    許三一下子倒在了地上,全身的骨頭像散了架一樣,呻吟著說道:


    “邵都頭稍安勿躁。軍規森嚴,楊統製絕不敢違抗軍令,想必是相公的大軍跟上來了。”


    譚雄劫後餘生,驚魂未定,他看著滿山遍野的宋軍,仔細打量後,連連點頭。


    “來的不僅是前軍,左軍和遊奕軍的騎兵也到了。這下子,可是夠番賊喝一壺的了!”


    邵興看了看周圍橫七豎八、死狀各異的斥候們的屍身,不由得長長歎了口氣。


    50精銳斥候,幾乎全軍覆沒,看來又得重建了。


    “邵都頭,你們還在嗎?”


    山坡下,猛然傳來虛弱的叫喊聲。


    幾個人先是一驚,許三隨即大聲喊了起來。


    “是何中望,想不到他還活著!”


    幾個人相互攙扶,來到了山溝,果然,何中望躺在一名金兵的屍體上,有氣無力。


    “何中望,你沒有事吧?”


    許三滿眼淚花,上前問道。


    “沒事,你狗日的摔斷一條腿試試!”


    何中望瞪起了眼睛,要不是金兵掉在下麵,做了墊子,他早已經一命嗚唿了。


    “好好好,隻要你沒事,我的腿斷了都行!”


    幾個人喜出望外,把何中望扶起來,眾人一起來到開闊出,向著兩軍對峙的戰場望去。


    廟前山的東麵曠野上,兩個巨大的方陣緩緩而來。在兩個方陣的側翼,各有一隊騎兵緩緩而行,旌旗飄揚中,可以看到有前軍、左軍和遊奕軍的三麵旗幟。


    隨著鋼鐵森林一步步前進,騎兵大陣前的女真騎士,麵色逐漸變的凝重起來。


    宋軍如牆而進,長槍如林,鐵甲和兵刃上寒光閃閃,士卒之精銳,前所未見。


    等到了女真騎兵大陣三裏,宋兵停了下來,瞬間布成一個長方形的戰陣,長方形的前排兩翼,向兩邊各伸出了幾米,像一個粗筆的“t”型。


    “t”字隊形的外圍很快築起了一道拒馬線。每一個拒馬都是由三根兩端裝槍頭的七尺長槍做成,形似一個“人”字,槍尖朝外,中間用鐵軸穿起來。所有的步兵在拒馬線裏麵,而“t”字這兩個耳朵後麵各有500騎兵,為步兵掠陣。


    在據馬組成的長方形條框裏麵,最前排是坐在地上的長槍兵,左右軍各500人,共1000人。這些人身披重甲,將手中雪亮的槍尖指向正前方,在沒有軍令下達前,不得起身。


    在長槍兵身後是半跪著的弓手,左右軍各600人,共12,00人。弓手也分為強弓手和次強弓手,各為一半,分別在70步和50步時射擊。


    弓手中夾雜著500的擲彈兵,一個個虎視眈眈,緊盯著前方的金軍。


    再後則是宋軍的大殺器,也就是床弩,同樣是各500人,共1000人,每軍40架床弩,共80架床弩。


    床弩後麵是每軍500人的備用軍,在備用軍的後麵,則是同樣500身披重甲的長槍兵,以防止金兵從背後偷襲。


    這是宋軍用來對付騎兵的“疊陣”,隻不過因為沒有那麽多的弓手,所以隻能算是一個變通的“疊陣”。


    蒼涼的號角聲不斷響起,女真騎兵大陣緩緩而進,在距離宋兵方陣不到兩裏的地方,停了下來。


    秋日下,原野上,千軍萬馬對峙,一片蕭殺的氣象。鼓角爭鳴,金戈鐵馬的戰場,總是讓人腎上腺素猛增。


    “多殺幾個金人,就多立些軍功。誰要是敢臨陣脫逃,下場自知!”


    大陣中的不堅定分子,都是打了個寒戰,穀峪口一戰,逃兵們血淋淋的場麵,尤自曆曆在目。


    楊進騎著戰馬,在大陣中緩緩而行。


    “穀峪口一戰,老子已經是顏麵無光。誰若是再臨陣逃脫,可別怪老子的刀利!”


    牛鈴般的眼睛在士兵們的身上掃過,所有的人都是挺直了腰杆,挺起了胸膛。


    “兄弟們,番子有什麽可怕,腦袋砍掉了,照樣會死!”


    王彥打馬在方陣中間走動,麵色凝重,步兵對騎兵,讓他莫名壓力巨增。


    “作戰時,遵照將官們的指揮就是!腦袋掉了,碗大個疤,即便戰死了,相公也會照顧好你們的家人。誰說是臨陣逃脫,不但自己要掉腦袋,家人也要受到牽連!”


    王彥說完,眼光掃過那些大鎮中的軍官,看到他們一個個氣定神閑,心裏燈時穩當了下來。


    沙古質輕輕打著戰馬出了戰陣,仔細打量著眼前的宋軍。


    靖康元年的東京圍城之戰,他率領著戰無不勝的女真勇士,一直打到了黃河以南,宋人的國都,所到之處,望風披靡,猶如虎入羊圈,宋人孱弱,不堪一擊。


    東京城外兩場血淋淋的大戰,他都是參與其中。兩場血戰,宋軍軍紀之森嚴,士卒之無畏,讓他是刻骨三分。


    尤其是那王鬆,一杆鐵槍,萬軍叢中悍勇如斯,差點使女真太子完顏宗望當場隕命。


    “忠義軍,我大金之勁敵,王鬆,我大金之“心腹之患”!”


    看到眼前的宋兵,沙古質心裏不由得冒出來這句話來。


    今日碰到的宋兵,肅穆整齊,麵對女真鐵騎,竟然敢野戰,難道說,這真是王鬆的隊伍?


    昨日後半夜,接到潰兵的稟報,說是盤陀關已經被宋兵攻下,完顏撒謀魯的騎兵全軍覆沒,他不由得半信半疑。


    看到宋兵的陣勢,沙古質心裏邊明白了七八分,心裏也寒了五六分,這一定是王鬆的忠義軍到了!


    “讓遊騎上前試探,看看這些宋狗的路數。”


    “將軍,這有必要嗎?”


    副將話音未落,臉上已經挨了一鞭。


    “廢話太多,你想違抗軍令嗎?”


    沙古質瞪起了一雙牛眼,副將膽戰心驚,趕緊領命而去。


    金人的遊騎在外圍不停騷擾,卻被掠陣的宋騎遠遠趕開,雙方羽箭飛馳,各自死傷增多。金人遊騎如何也滲透不進去,眼看對方的擲彈兵又跟了上來,金人遊騎無奈,隻好退了迴去。


    “一群廢物,連宋狗的側翼都衝不進去,要你們還有個屁用!”


    沙古質恨恨地看了一眼瑟瑟發抖的副將,眼睛又看向了正麵的宋軍大陣。


    “將軍,對麵的宋軍大約為5000人,騎兵1000人。宋軍秩序井然,士卒們黝黑強壯,看起來有些樣子!”


    士卒上前稟報,麵色堪憂。沙古質點點頭,對旁邊的金將說道:“莫離,帶你的部下衝一下,探探宋狗的虛實!”


    莫離大聲應了,傲然道:“這些懦弱的宋狗,就會擺花架子。我大金朝的勇士,野戰從來都沒有輸給過別人。今日就讓這些宋狗看看,他女真爺爺的刀利不利!”


    莫離是軍中有名的勇士,千戶長,看到他誌得意滿,驕色滿麵,沙古質眉頭緊鎖,厲聲道:“莫離,不要大意,小心上了宋狗的奸計!”


    莫離領令而去,很快1000將士集結完畢,在大陣前依次擺開。300披掛厚重劄甲、頭戴重鐵兜鍪的重甲兵在前,700輕甲弓箭兵,全部披掛整齊,翻身上馬,一個個氣勢洶洶,蠢蠢欲動。


    女真騎兵接戰時,每遇敵必有遊騎數人,躍馬而出,先觀察對方陣型之虛實,或者向對方左右前後結隊而馳擊之,百步之內,弓矢齊發,中者常多。勝則整隊而緩追,敗則複聚而不散,其分合出入,應變若神,人自為戰,則勝。也就是將衝擊型鎧甲裝騎兵與弓騎兵混編。


    女真騎兵更在乎騎兵弓箭手的射擊威力而不是射程,弓力隻有五鬥,箭極長,鋒利勝過刀劍。這是因為宋軍甲胄一般較厚,而抵近射擊穿甲效果更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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