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顏宗望死了?”


    城牆上的趙桓心驚肉跳,城外的血戰讓他目眩神迷,而萬千士卒發出的巨大喊聲,卻讓他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陛下,完顏宗望的大軍已經南撤,想來此賊真的是兇多吉少!”


    孫傅臉色通紅,他握緊了拳頭,重重地捶在了城牆上。


    “陛下,天佑大宋,天佑大宋啊!”


    張叔夜在一旁,搖頭晃腦,感慨萬千。


    “牛通,你說朕殺了完顏宗望,會不會激怒女真人,反而適得其反?”


    趙桓忽然轉過頭來,向旁邊的牛通問道。


    牛通不由得一愣。大宋天子的話,一時讓他不知如何迴答。


    牛通還沒有說話,孫傅就接上了話茬。


    “陛下,如今是兩軍大戰,如果咱們戰敗,那就是國破城亡,隻有戰勝,打怕了對方,才能確保東京城無憂。”


    他看著遠處浴血奮戰的戰場,感慨道:


    “不管殺沒殺了完顏宗望,宋金之間,已經是國仇家恨,金人不會停止侵宋,我宋人也不會屈服於蠻夷小族。這是一場國戰,誰也輸不起!”


    何栗點頭道:“陛下,完顏宗望戰死,我大宋軍民必會大受鼓舞,而女真人則會士氣受挫,一抑一揚,於我大宋,實在是大有裨益。”


    趙桓微微點了點頭,沉聲道:“如今隻希望王鬆他們能夠安然進城。東京城缺不了他,大宋缺不了他,朕也缺不了他啊!”


    牛通暗暗詫異。這天子東一下西一下,一會強硬,一會又軟弱,真不知道他葫蘆裏賣的什麽藥。


    不過從他的語氣中得知,王鬆恐怕是要當大官了。


    完顏宗望生死不明,部下女真將領死傷慘重,群龍無首,女真大軍迅速向東南退去。


    “完顏宗望的大軍已退,讓董平去幫李彥仙結陣對付完顏宗瀚。這邊的戰場,咱們這些騎兵兄弟足夠!”


    王鬆大聲喊道:“牛皋、董先,讓弟兄們把這些漢軍向北驅趕,讓他們去衝完顏宗瀚的大軍,張憲隨我掩殺完顏宗望軍!”


    牛皋、董先人,帶領著部下騎兵,驅趕著漢軍,向著北麵而去。


    “完顏宗望死了!完顏宗望死了!”


    前軍的聲音傳來,董平的步卒大陣、李彥仙的步軍步卒大陣,都是發出了震天的喝彩聲。本已疲憊不堪的宋軍,煥發出了驚人的戰鬥力,長槍疊刺,如林挺近,完全不顧傷亡,岌岌可危的陣線,一下子又穩固了起來。


    “什麽,完顏宗望死了!”


    完顏宗瀚正要讓漢兒再從城牆下的側翼衝擊一下,卻聽到了宋軍震耳欲聾的歡唿聲。他不由得抬頭,向青城的方向看去。


    隻見大隊大隊的金兵向南退去,中軍的大纛已經倒下,軍中更是升起了退兵的旗號。女真騎士隻管向南而去,竟然連後麵的漢軍也無法顧及。


    完顏宗瀚驚疑不定,難道說,完顏宗望真的出了意外?


    萬軍叢中,隻見宋軍的兩員猛將帶著大隊騎士向北衝殺了過來,一人手持粗大烏黑的雙鐧,一人手持丈許的鐵棒,二人連劈帶砸,勢不可擋,無論前方是漢兒步卒,還是女真騎士,都被一一格殺。


    女真步騎的勢頭,一下子被打壓了下去。


    完顏希尹頻頻搖頭,歎氣道:“宋人之中,也有這等英雄!”


    董才急道:“元帥,還是先行撤軍,不然大軍會被潰兵衝散!”


    戰鬥打到這個份上,雙方的體力、耐力和信心都開始下滑,勝負難料。即便自己破的對麵的宋人步兵大陣,恐怕也要丟下不少的屍體!


    自女真大軍南下以來,還從來沒有碰到過這樣的悍不畏死、戰意強盛之輩。若是南人都如此,女真人隻怕又得迴遼東去了。


    “元帥,還是暫且退兵,先探清斡離不的情形再說。如此纏鬥下去,即便能滅了城外的這些宋軍,我軍也必會傷亡慘重。東京城中的宋軍更是不計其數,元帥三思而行!”


    看著無邊無際、向前而來的漢兒潰兵,完顏宗瀚麵色鐵青,一雙小眼睛裏麵,全是狠毒之色。


    終於,理智戰勝了情感,完顏宗翰的眼色變得無奈和頹喪,他擺了擺手,輕聲道:“希尹,傳令下去,鳴金、收兵!”


    想走,也沒那麽容易!


    宋軍兩路騎士舍棄了南撤的完顏宗望軍,開始向北,追殺起數不勝數、北逃的漢兒步卒來。


    這些跟著女真人,一路南下,為虎作倀的“漢奸們”,此刻一個個驚惶失措,倉皇而逃,滿山遍野。


    趙多福鬆開鼓槌,無力地癱倒在城牆上。這一通擊鼓,幾乎耗盡了她全身的力氣。


    她終於站了起來,扶著城牆看著外麵的大戰場麵,睜大了眼睛,向著南麵方向看去。


    “牛通,你說王鬆不會有事吧?”


    趙多福心焦如焚,麵上卻還平靜。


    聽到趙多福問話,牛通笑道:“公主,大官人外號“賽霸王”,又有軍中的兄弟們保護,一定會安然無恙,你盡可以放心。”


    看到牛通似笑非笑的樣子,趙多福臉色不由自主紅了一下。


    “王將軍乃是我大宋的功臣,乃是國之長城,千萬不能有事!”


    牛通嘿嘿一笑,低聲道:“公主,你貌若天仙,待字閨中,大官人也是孤身一人,未有婚嫁,若是你二人能在一起,郎才女貌,天作之合,也是一段佳話。”


    趙多福看了看周圍,俏臉微紅,低聲道:“就是不知道你們大官人心裏所想,是不是有中意的女子?”


    牛通趕緊低聲道:“大官人說過,公主國色天香,小人想,他絕不會是無的放矢。以小人看,他對公主或許不是愛到骨子裏,但一定有意。”


    “牛通,你說話倒是直白!”


    趙多福低聲迴道:“那你家大官人和折小娘子是何關係,你可知否?”


    “以小人看來,知己而已。”


    牛通趕緊低聲勸解,二人喋喋不休,卻是竊竊私語,惹得趙桓都微微搖了搖頭。


    想不到這牛通和妹妹第一次見麵,二人就有說有笑,看來這二人是一路貨色。


    或者叫近墨者黑。


    城樓之上,其他人可不像趙多福公心私用,眾人一個個興高采烈,紅光滿麵,指著城牆下麵,七嘴八舌。


    趙桓也是滿麵笑容,春風和熙,竟然和幾個大臣搖頭晃腦,談詩賦詞起來。


    “待從頭,收拾舊山河,朝天闕!”


    趙桓微微點了點頭,不由得問道:“王鬆這樣一個粗漢,真能做出這樣的詞來?”


    孫傅搖頭道:“三十功名塵與土,八千裏路雲和月。陛下,也隻有王鬆這樣南征北戰的忠義之人,才能做出這樣的好詞。再說了,這是折小娘子親眼所見,又豈能作假?”


    “等王鬆迴了城,朕一定要親自考考他,看他是不是真的上馬提槍衝陣,下馬提筆賦詞。”


    趙桓微微笑道:“滿朝文武大臣,也沒見誰能作出此等氣魄的好詞。就是那蘇東坡,好似也比不上王鬆。”


    何栗和張叔夜對望一眼,均是暗暗搖頭。


    以蘇軾之詞,王鬆又如何能與之媲美?看來天子這是愛屋及烏了。


    “範瓊,吳革,你二人各帶一隊人馬出城,接應一下王鬆,千萬不可冒進,以免中了女真人的埋伏!”


    “此外……”


    趙桓猶豫了一下,沉聲道:“讓王鬆不要追擊,此戰我軍已經戰勝,不可輕率冒進,讓他速速整軍迴城!”


    這個時候,趙桓多少顯露出了一絲帝王的風采。


    範瓊和吳革領命而去,趙桓忽然轉過頭,向旁邊的何栗等人問道:“何相,你說這完顏宗望是不是真的死了?”


    何栗苦笑了一下,肅拜道:“陛下,老臣實在不知。看來隻有等王鬆迴城之後,你親自問你的愛將了。”


    王鬆帶著張憲等人拚命砍殺,無奈漢軍人數實在過多,大大延緩了追擊速度。而金兵的騎軍大陣始終未亂,後軍軍伍徐徐後退,嚴陣以待。他也隻有放棄了追擊。


    軍士上來,恭恭敬敬,把王鬆的鐵槍雙手遞上,王鬆伸手抓了過來。


    自己兩隻手托著,都覺得沉重,王鬆卻能一直單手拿著作戰,上下翻飛,幾個時辰不累。


    果真是戰場猛人啊!


    “弟兄們傷亡如何?”


    王鬆仔細看了一眼周圍的人群,心裏麵暗暗驚心,這一戰,恐怕傷亡不小。


    張憲苦笑道:“大官人,小人也不知道。恐怕真如你所說,至少傷亡過半!”


    “折小娘子人在何處,如何不見她的人影?”


    王鬆心裏莫名的一陣著急,卻不能在表麵上顯露出來。他是一軍主帥,自然要一視同仁。


    “折小娘子帶人包圍了青城大營。金人退去,但裏麵還有些殘兵敗將,需要清理!”


    張勝在一旁說道。


    “大官人,就這樣放了這些無父無母、禽獸不如的漢奸們,是不是太便宜了他們?”


    看到王鬆停止了對漢兒步卒的追殺,任由這些人逃得滿山遍野,李孝春一臉的不甘。


    “這些人都是漢人,女真人的“炮灰”而已。殺了他們,於事無濟!”


    王鬆微微搖了搖頭,他轉過頭,正要讓張憲等人清點人數,統計傷亡,卻發現吳革率領著援軍趕了上來。


    “王將軍,窮寇莫追。陛下讓老夫出城接應,讓你打掃戰場,馬上迴城!”


    吳革輕聲道:“陛下已經在城中等候,王將軍還是早些班師,莫要讓陛下苦等!”


    王鬆點點頭,看了看吳革帶領的幾千步卒,沉聲道:“吳統製,讓兄弟們打掃戰場,糧食還有戰馬,不管死馬活馬,都帶迴去,一點也不能剩下。”


    自金人圍城以來,這東京城中最缺的,就是糧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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