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以來,女真人摧城拔寨,攻無不克,戰無不勝,漢兒步卒在金兵中從來都是低人一頭,除了負載輜重,搬運糧草,就是親冒矢石,充當炮灰。


    今日女真人如此虐殺,讓本就心裏不平衡,牢騷滿腹的漢兒們,戾氣瞬間爆發了出來。


    驟起變故,李彥仙也是暗暗心驚,見形勢反轉,他眉頭一皺,喚過了部下,一陣叮囑。


    “義勝軍的兄弟們,隻要殺了女真人,你們的罪過一筆勾銷,還有賞銀可拿!”


    義軍騎兵們一起大喊起來,聲音傳遍了教場,一陣短暫的停頓之後,金兵們又戰成了一團,更加慘烈。


    世間最難測的是人心,尤其是在麵對,利益相關,生死考驗的時候。聽到了義軍的喊話,校場中的義勝軍漢兒首先明白了過來,他們一起刀槍並舉,惡狠狠殺向了懵懵懂懂的女真軍士。


    女真軍士倉皇應戰。無奈步卒中大多數都是漢兒,女真人的人數本來就少,再加上剛才義軍騎兵的一番衝擊,女真軍士死傷了不少,很快女真步卒就落在了下風。


    李彥仙吐了一口氣,看來用不了多久,西京城中的女真步卒,就要被首先攻克了。


    “李指揮,你看,番子的騎兵!”


    忽然,部下指著西較場的方向,大喊了起來。


    萬馬奔騰的聲音傳來,如敲打在心髒上一般,李彥仙心頭一震,抬頭看去。


    無窮無盡,密密麻麻的女真鐵騎從宮城處撲了出來,馬上的女真騎士個個持矛舉刀,麵色猙獰。


    教場中正在廝殺的金兵很快停止了打鬥,許多人紛紛向著較場四方逃竄而去,較場中間除了一地的傷者和屍體,就是稀稀拉拉,不足百餘的女真軍士。


    女真騎兵萬箭齊發,剛才還在和對方廝殺的漢兒們紛紛中箭倒地,僥幸逃走的心驚肉跳,逃入了營房之中。女真騎兵也不追擊,直接打馬,向著校場中間的宋人騎兵而來。


    “退兵!”


    李彥仙看女真人勢大,最少也有四五千騎,帶領士卒,退出了校場。


    李彥仙帶領士卒,一路向北城門處逃去,女真騎兵在後緊緊追趕。女真騎士箭如雨下,後麵的一些義軍騎士紛紛落馬,很快就被後麵追上的女真騎士刺殺。


    雙方你追我趕,很快來到了北城門前的廣場。


    李彥仙帶人到了城門前,隊伍打馬轉向,挨著城牆,一字擺開,人人舉起了手上的盾牌,遮住了身體和馬頭。


    城門緊閉,城門前早已等候的一隊隊義軍士卒上前,他們持槍執盾,在騎兵前麵排成了一個整齊的方陣。


    女真將領一馬當先,感覺情形不對,他揮了揮手,後麵的騎士們停了下來,隻見城牆之上,身披女真鐵甲的剽悍之士一字排開,手持利刃,搭弓張箭,對準了下麵黑壓壓一片的女真人騎兵。當中一名將領十分雄壯,身旁的將領身子纖細,雖然頂盔披甲,似乎卻是女子。


    洛陽百年皇都,主城道寬度幾乎百米,長度更是數裏,四五千女真騎兵,從城門口到東什字街口,連一半街道都沒有站下來。


    “難道這是宋狗,他們到底要做甚?”


    女真將領疑惑不已,大聲傳令下去,讓部下張弓搭箭,伺機攻擊。


    腳步聲從後麵傳來,女真將領向後看去,距離自己後方大約五六十米處,一隊隊宋人士卒拿著盾牌,形成一堵厚牆,堵住了騎士們的後路。


    “衝迴去!”


    不用想,金兵將領也知道中了宋軍的埋伏,這就要調轉馬頭,向後退去。


    王鬆站在城樓上,看到女真騎士們的反應,不禁暗暗搖頭。


    這些女真人,和腐爛不堪的宋軍打勝仗打慣了,可以說已經到了狂妄無知的地步,連最起碼的偵查巡視都忘了。


    這裏可不是塞外草原,碧野黃沙,或是燕北平原,可以縱橫馳騁,來去如風。這裏是中原古都,城中巷戰,宋人是祖先。


    張橫吹響了口裏的銅哨,這還是王鬆在武安縣的鐵廠做的,每個指揮將領人手一個。隨著哨子聲響起,街道兩旁的房間之中,一個個冒著煙的鐵疙瘩被扔了出來,掉在了女真騎兵隊伍當中,布滿了整個街道。


    冒著白煙的鐵疙瘩掉在馬下,很多女真軍士還沒有意識到,到底發生了什麽。出於人的本能,很多女真騎士意識到了危險,他們把身體藏在馬匹上麵,希望能躲過一劫。


    “轟!轟!”


    幾百顆震天雷在女真騎士的人群之中爆炸,硝煙彌漫,密集的人群更增加了它的殺傷力。悶雷般的爆炸聲不斷的響起,血肉橫飛,連綿不斷的慘叫當中,整條街都是被籠罩在了煙塵裏麵。


    一連三次,近千顆震天雷扔出,洛陽城北街火光四濺,濃煙滾滾。碎石亂飛,地麵都被炸的坑窪不平,無數的女真騎士被掀下馬來。


    “投槍!”


    王鬆冷喝一聲,張橫口中的哨子聲又響起,無數的士卒快速向前,短槍從女真騎兵的前後,遮天蔽日地扔了過來。


    一次就是兩千條短槍,攻擊的還是魂飛魄散,暴露在殺傷場中的女真騎兵,女真騎士死傷慘重,慘狀不忍卒視。


    “放箭,快放箭!”


    女真將領氣急敗壞,聲音顫抖,尖聲怒喝了起來。


    一些女真騎士憑借本能,把手中的羽箭射了出去,也射倒了一些宋兵,但是大多數的女真騎士,都在這一連串的爆炸下,被炸的魂飛魄散,在宋軍隨後而來的短槍攻擊下,女真騎士的馬上,人數又稀疏了一番。


    一輪一輪的短槍跟著投出,直到第三支短槍投完,義軍才停止了投射。


    隨著街上的煙霧慢慢散去,從街道兩旁的房間裏麵,以及女真人騎兵的前後方,無數的宋人士卒手持長槍,撲了出來,向著街道中間殘餘的女真騎兵而去。


    寬闊的街道上,滿滿的都是血汙,殘肢斷體到處都是,女真騎士和戰馬躺在血泊裏麵呻吟、悲鳴,許多女真騎士斷腿斷腳,露出的白骨森森,許多人血肉模糊,他們躺在血泊裏麵,蠕動嚎叫,場麵慘烈至極。


    三輪900顆震天雷,再加上三輪六千支短槍的攻擊,四五千人的女真騎兵,人數已經剩下了不足千人。從殘餘的軍士煞白的臉色上看去,他們中很多人都已驚慌失措,完全憑著一股血氣在支撐。


    “蠻夷小族,犯下如此罪孽,真當我中華無人!”


    王鬆目光陰冷,揮揮手下去,更多的義軍加入了戰圈。


    折月秀暗暗心驚。滿街的屍體層層疊疊,短兵相接,慘烈異常。


    鏖戰中,原來的宋軍大多數都在單打獨鬥,而忠義軍士卒卻是幾人一組,長槍疊刺,女真騎士死傷慘重,比倒在宋軍兵刃下的,不知要多出多少。


    原來對殺進東京城不報希望的她,這時候卻浮起一絲念頭,莫非這王鬆真能創造奇跡?


    “大官人,這一場大戰,咱們勝了!”


    董平的聲音有些顫抖,臉色通紅。


    “兩軍相逢勇者勝,何況我軍早有預謀。”


    王鬆點點頭道:“番子燒殺搶掠,驕橫跋扈,今日就正好讓他們嚐嚐,這震天雷的滋味!”


    董平重重點頭。若是沒有震天雷,即便義軍如何訓練有素,如何兇猛,也抵擋不住對方千軍萬馬的衝擊。


    戰場之中,即便是原來的西軍,或是沒有參加過實戰的新兵,此刻也在忠義軍老兵的帶領下,奮勇向前。那些新加入進來的平定軍的西軍,此刻更是血灌瞳仁,奮力砍殺,誓要一雪心中的恥辱。


    “大官人,屬下幸不辱命!”


    張憲上來城牆,單膝跪下,雙手奉上完顏活女的首級,身後的耶律亙等人一起跪下。


    眾人一頓震天雷炸退圍攻的金兵,然後從另外一條巷道撤迴城牆。


    “好一個金槍將張憲!”


    王鬆大喜過望,“騰”地站起身來,上前扶起了他。


    “張兄弟,你這個前軍統製,當的可謂是名副其實!你立下如此大功,這誘敵之策,又是你一手籌畫。來日我一定向朝廷奏明你的戰功。我果然沒有看錯你!”


    張憲心花怒放,戰功事小,關鍵是得到了主帥的肯定。想他在宋軍之中,無人理睬,一皆軍校而已。那知到了忠義軍中,前軍之主,計謀也被納用。


    “大官人,斬殺完顏活女,耶律亙兄弟,還有許三和譚雄兩位兄弟,都是立了大功!”


    “好!好!好!”


    王鬆滿麵笑容,上前扶起了三人,大聲道:“你三人立下大功,自有重賞!”


    耶律亙、許三、譚雄三人都是連聲稱謝,站起來各自退到一邊。


    張憲抱拳道:“如今大官人擁有西京,正可以穩坐於此,鼓舞我軍士氣,吸納萬民來投。也許東京之圍,不日可解,將軍也可立下萬世之功!”


    “張憲兄弟,此言差矣。所謂存地失人,人地皆失,存人失地,人地皆得。”


    王鬆搖搖頭,苦笑道:“今日一戰,咱們斬殺金軍甚多,又可獲得大批糧食,正要藉此殲滅金軍有生力量,才是上上之策。若是困守孤城,一旦金人圍攻,便是下一個太原!”


    張憲冷汗涔涔而下,再抱拳道:“小人孤陋寡聞,差點貽誤戰機,使大軍陷於險境,望大官人恕罪!”


    義軍取得大勝,在於女真人狂妄驕橫,進行的也是巷戰和偷襲。若是獨守孤城,一旦洛陽城被圍,糧草斷絕,隻能和太原城一樣,不攻自破。若是突圍,在女真人的騎兵衝擊之下,隻怕會全軍覆沒。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宋士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浮沉的命運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浮沉的命運並收藏宋士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