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沿著北上的驛道,小心翼翼,一路向前。越往北走,百姓蹤跡越少、屍體越多,蒼蠅蛆蟲不絕。黑夜中,到處都是遊蕩的野狗,荒蕪的田野上腥臭難聞,令人作嘔。


    眾人晝伏夜行,走到第三日,才在子夜時分,到達了壽陽境內,眼看著金人遊騎驕縱意滿,四處出沒,隊伍也格外地小心起來。


    天地間一片漆黑,山野間到處都是昆蟲的叫聲。熟悉地形的兄弟在前帶路,其他的則是相互緊緊跟上。


    “大官人,咱們真的不去太原城?”


    眾人相偕而行,作為太行山的地頭蛇,張橫顯然也發現了這不是去太原的道路。


    “兄弟,你以為我不想嗎!”


    王鬆苦笑了一聲,沉聲道:“若是有千軍萬馬,咱們又何懼番賊!隻是,你看看咱們這些兄弟,區區1000來人,連個完備的鎧甲都沒有。步卒對騎兵,就是全死光了,也不夠塞金賊的牙縫!”


    “大官人,你說咱宋人真打不過金人嗎?”


    麵對鄧世雄的提問,王鬆沉思了一下才道:“若是宋人都像你我兄弟這等,不懼流血,視死如歸,金賊再強,即便是橫行天下,又有何懼!”


    張橫點頭道:“大官人說的不錯!我宋人有幾千萬,金人蠻夷小國,人數不過百萬。若是我宋人都不怕死,金賊焉能如此猖獗!”


    “張橫兄弟說的是!”


    王鬆讚道:“若是此次能活著迴去,咱們就結納三山五嶽的誌勇之士,把忠義軍的隊伍壯大,好好地跟金人幹一場!”


    眾人都是心頭一熱,一起道:“全憑大官人調遣!”


    黑夜中不斷有人絆倒,由於有熟悉地形的兄弟帶路,也不至於偏離方向。


    “二郎,你確信小種相公會退往殺熊嶺?”


    盡管王鬆十分確定,翟亮還是半信半疑。


    “翟官人,既然大官人說了,小種相公定會退往此處!”


    董平話音未落,鄧世雄也是點頭道:“董平說的不錯,我也相信大官人!他兄長都在西軍軍中,他難道還敢口出狂言!”


    王鬆點點頭,對翟亮道:“翟小官人,你盡管放心,定不會讓你無功而返!”


    翟亮不再言語。這一趟本就是瞎貓碰死耗子,若是找不到,也隻能是天意如此了。


    突然,大軍停了下來,似乎前方有變。


    張橫折了迴來。他指著遠處黑夜中隱隱傳來的亮光,低聲道:“大官人,咱們現在壽陽以西,前方20裏就是殺熊嶺,隻是前方有火光,很可能有番子!”


    太原之戰已有半年之多,太原府周圍的百姓幾乎死傷殆盡,有火光出現,不是宋軍就是番子了。


    “若是我所料不錯,這應是番子的斥候!”


    王鬆叮囑張橫道:“派熟悉地形的兄弟們打探一下,不要打草驚蛇!”


    很快探子迴報,前麵是劫掠過的山村,有一營番子,人數200左右,都是騎兵,正在村裏歇息。


    “張橫兄弟,可有近道能繞去殺熊嶺?”


    在沒有打聽到種師中的消息之前,王鬆並不想打草驚蛇。


    “大官人,其他的路也有,要繞的話,怕要等到明日夜間,就不能早些到達殺熊嶺。”


    王鬆點點頭,對其他人道:“別無他法,讓兄弟們留意,先滅了這隊番子再說!”


    “全殲?”


    翟亮一下子睜大了眼睛,猶豫道:“金人可是有200騎兵,搞不好會打草驚蛇,招致大禍。二郎,你可要慎重啊!”


    “番子厲害,那是在馬上!”


    王鬆搖了搖頭,低聲道:“現在是夜裏,對方隻能步戰。咱們已經沒有時間繞路,解救小種相公要緊。若是去晚了,怕是會功虧一簣!”


    翟亮遲疑道:“二郎,除了你我二人,咱們都沒有戰馬。萬一番子逃脫,走漏風聲,咱們可就在劫難逃了!”


    “茫茫太行山,隻要咱們兄弟鑽進去,番子不熟悉地形,諒他也無可奈何!”


    張橫上來,低聲道:“殺熊嶺距離太行山,也不過幾十裏地。隻要不是白天,小人就有辦法,帶領兄弟們逃進山去。”


    “好!”


    王鬆點點頭,輕聲道:“張橫,傳令下去,讓兄弟們小心向前,圍了這群番子,切勿打草驚蛇!”


    軍令傳達下去,眾人躡手躡腳,熟悉道路,腳步輕便的人在前麵帶路,很快就摸到了村子的跟前。


    王鬆不由得暗自讚歎,幸好這些人以前當過土匪,這潛行蹲守的事肯定沒有少幹過,做事倒是謹慎利落的很。


    村子麵積不大,早已經被燒成了一片瓦礫,殘垣斷柱之間,隱約的可以看見不少的屍體,都是百姓打扮。


    而在村子中間的一大片空地上,有十幾堆女真騎士,每十幾個人圍成一團,坐在火堆旁,有的席地而臥,有的正在交談,不知在說些什麽。


    村旁,一條兩米左右的河流嘩嘩而過。河流雖然不寬,也不知其深,由於東西地勢落差大,地勢陡峭,使得河流的速度甚快,聲音極大,也一定程度上遮蓋了眾人的腳步聲。


    躡手躡腳,走的近了些,王鬆放眼看去,火堆之下,番子麵貌看的是清清楚楚。


    這些女真騎士,一個個身強力壯,頭頂光禿,腦後垂著幾根辮子,許多都是耳帶金環,兇神惡煞,眼中兇光畢露,果然是讓人望而生畏,與柔弱的宋人大不一般。


    女真騎士的馬匹,都綁著村子裏的樹上,到處都有,馬匹眾多,遠遠超過了女真騎士的人數,看來這些人是一人雙騎,乃是正規的女真遊騎。


    “番子就是闊綽,一人雙馬,真是讓人眼饞啊!”


    董平從後麵上來,眼神裏全是羨慕之色。現在整個忠義軍中,也就王鬆和翟亮有馬,其他的人都是步行。這也難怪他垂涎三尺了。


    翟亮恨聲道:“這些番子真是狂妄,連個警戒的士卒都沒有,真以為我大宋無人!”


    “翟兄弟,稍安勿躁。”


    王鬆拍了拍他的肩膀,低聲道:“一會看我手勢行事,保管讓你殺個夠!”


    王鬆叫過張橫,董平二人,在二人耳邊輕聲說了幾句,二人點點頭,帶領一些部下離開。


    王鬆看鄧世雄眼神猙獰、神色難看,安慰道:“鄧兄弟,讓大家穩住了,一會跟著我好好殺虜!”


    “大官人盡管放心就是,小人絕不會放過這些賊子!”


    鄧世雄點點頭,吞了一口嘴裏的唾沫。


    女真番子殘忍暴虐,手段令人發指,所到之處,百姓幾乎被屠戮一空。他身後的這些人,無論是莊丁還是土匪,幾乎每人都和番子仇深似海,不共戴天。


    鑒於王鬆一再叮囑過,要服從軍紀,否則壞了大局,要軍法從事,眾人蹲在田野之中,嘴裏咬著木枝,誰也不敢發出半點動靜。


    眾人從外層層而進,躡手躡腳,到了距離村子三四十步的地方,王鬆揮了揮手,眾人全部蹲了下來。


    突然,一個女真騎士站了起來,邁步開始向著一處荒地而去,也不知要作甚。


    女真騎士走了二十來步,卻是開始解褲子,看樣子是要方便一番。


    騎士距離眾人並不遠,他剛脫下褲子,前方黑暗中人影竄動,王鬆手中的半截鐵槍已經飛出。


    鐵槍直入閃電,直擊中了女真騎士的咽喉,那人重重倒地,再也沒有直起身子。


    似乎是倒地的聲音過大,一個女真騎士站起身來,向眾人潛伏的黑暗中看了過來。他大聲叫喊,似乎是在召喚同伴。


    周圍的女真騎士紛紛站了起來,眾人狂唿亂叫,有人拔出刀來,快步奔向拴在樹上的戰馬。


    果然是漁獵民族,從小在山林中長大的勇士,風吹草動,都會引起懷疑。


    事不宜遲,王鬆拿起一支短槍,站了起來,大喊了一聲:“殺虜!”然後猛然一抖長臂,短槍疾如閃電,直向女真騎兵人群而去,直接穿透了那名喋喋不休的女真騎士的前胸。


    女真騎士怦然倒地,倒砸在火堆上,火星四濺。隨著王鬆一聲令下,其他的義軍依葫蘆畫瓢,四麵八方,短槍滿天飛舞,直奔女真人群而去。


    由於天熱,女真騎士都是解開了衣甲納涼,從而導致短槍的殺傷力大大增強,中者鮮血飛濺,非死即傷,女真騎士立時亂成一團。


    翟亮放眼看去,火堆旁的女真騎士已經死傷一大片,餘者躲過短槍之後,紛紛嘴裏亂叫,直奔自己的戰馬而去。


    王鬆再投出一支短槍,紮翻了一名正欲張弓搭射的女真騎士。他來到倒地的女真騎士身前,拔出半截短槍,對接在一起,帶頭衝了下去,直奔麵前剩餘的金兵。


    他一邊極速奔跑,一邊打量戰局。看到場中倒地的女真番子,心裏麵不由得暗叫可惜。


    烏合之眾就是烏合之眾,兩輪2000多支短槍投射,竟然還讓對手有半數人存活,實在是太出人意料了!


    短槍丟得到處都是,有的遠遠偏離了人群,有的還誤中了馬匹,有的則是投向了村旁的河流裏,真不知這些家夥是蠢還是慌張。


    就這樣子,還以前做過土匪,真是侮辱了土匪這份職業,盡管這些人是認真的!


    容不得他多想,村莊四周,也都出現了義軍的身影,張橫和董平各率一路人馬,人影幢幢,衝殺了過來。


    義軍形成了三麵合圍之勢,黑夜中火光熊熊,氣勢洶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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