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冬的夜晚,外麵黑漆漆的一片,城郊的一處房屋裏,一個30多歲的年輕人正在房屋中間的大桌上,聚精會神的忙碌著。


    屋子裏麵到處都是書,書架上、床上、沙發上,甚至地上都是。事實上,整個屋子裏麵,除了屋中間的一套大桌椅,桌上的一台電視,牆角的一張破沙發床,其餘的都是書了。


    若是你仔細看去,就會發現,這些書除了二三十本大學化學課本以外,其餘的全部都是各種曆史書籍了。


    王峰小心翼翼地做好最後一個炸管,然後和桌子上麵的其餘炸管捆紮結實,仔細地和地上的一堆炸管放在桌子下,這才放下心來。


    王峰把桌子上的東西歸置好,疲倦的關了桌子上的台燈,一屁股在破沙發床上躺了下去。


    閉著眼睛的王峰,眼前浮現出這些年的所作所為。畢業後,找不到好工作,在兩個小企業畏畏縮縮,窩窩囊囊的混了六七年,實在受不了老板們的嗬斥怒罵,兩次都是一氣之下離開。


    居無定所,王峰在這個陌生又熟悉的城市裏四處飄零,艱難度日。無奈之下,他便做起了炸藥炸管的黑活。也幸虧他大學時所學的化學專業,慢慢的,他也寬裕了起來。至少不像前些年那麽窘迫。


    他隱約的記起少年時所發的那些誓言,心裏感到一陣蒼涼。現在的他就像個橡皮人一樣,沒有目標,沒有愛情,就像一個行屍走肉一樣,所不同的是隻會喘氣而已。


    不知道家中的老母親怎麽樣了?還有妹妹,應該都已經出嫁了吧。盡管隨時都能迴家,但七八年過去了,王峰也由二十幾歲,變成了三十幾歲,但他還是從來沒有迴去過。


    迴去說什麽呢,難道說自己是以做炸管炸藥為生嗎!這個時代,金錢已經成為了衡量人是否有用的唯一標準。管你什麽狗屁學曆,五講四美,若是你身無分文,即便是你的親人,也會對你怒目相向。


    這是興州市城鄉結合部的一處舊房子,牆麵、屋頂早已經破爛不堪,隻有門窗和地麵還算完整。由於即將拆遷,很多原來的居民已經搬離了這裏,隻剩下孤苦無依的一些老人和社會底層,以及王峰這樣的居心叵測之徒,還在這裏頑強的生根發芽,得過且過。


    王峰把頭埋進枕頭裏麵,無聲的哭泣了一會兒。少頃,他用床單擦了擦眼臉,翻身過來,一動不動。


    盯著天花板看了一會,王峰抓起大腿下的遙控器,按開了電視,屏幕立馬亮了起來,緊接著出現了主持人那張百看不喜的人工臉。


    此時正好是午夜時分,電視上正在播放著無聊的本地新聞,王峰百無聊賴,他拿起遙控器,正準備換台,手卻停在了那裏。


    “本台特別新聞,今天下午兩點三十分,本市南街的一家幼兒園發生爆炸事故,造成七名兒童喪生,十三名兒童受傷。據警方透露,此次事故的犯罪嫌疑人趙良棟目前下落不明。有發現趙良棟的人,請馬上與警方聯係。”人工臉美女一臉嚴肅,字正腔圓地報道著。


    隨後,電視上出現了幼兒園爆炸後的場麵,以及受害兒童家屬們痛哭流涕,痛不欲生的畫麵,隨後,嫌疑人的相片和信息也出現在了屏幕上。


    盡管是冬天,王峰的額頭上卻是冷汗迭出,他直勾勾盯著電視屏幕上的犯罪嫌疑人,如墜冰窟!這個犯罪嫌疑人趙良棟,不就是幾天前從自己這裏買走炸管的那個人嗎!


    新聞早已經結束,電視射出的五顏六色的光線,在幽暗的屋子裏亂竄,王峰關掉了電視,屋裏一下子陷入了無窮的黑暗中。


    老鼠在吊頂上跑馬,王峰卻恍然不顧,他整個人也陷入了黑暗。


    黑夜中,不停地有狗叫聲傳來,腳步聲越來越近,跟著響起了“砰砰”輕微的敲門聲,一個聲音低低的響起:“葉老弟在嗎?我是趙良棟!”


    王峰沒有言語,門外的人又敲了幾下,以為沒人,正準備離開,門卻打開了。


    “什麽事?你們是……”王峰皺著眉頭問道。


    王峰的話還沒有說完,對方的幾個人已經把他推進了屋裏,緊接著門被輕輕的關了起來。


    王峰還來不及發火,對方一人已經低聲道:“葉老弟,我是趙良棟。你的炸藥非常厲害,請你幫著搞點動靜大的,價錢上不會虧了你!”


    王峰揉身而上,一記掃腿,把後麵二人掃翻,隨即一拳擊中趙良棟的腹部。


    趙良棟痛的彎下了腰,王峰從身後箍住趙良棟的脖子,兩人一起跌坐在地上。


    兩個悍匪爬了起來,一個掏出手槍,抵在王峰的額頭,低聲怒吼道:“小子,你再亂動,老子讓你腦袋開花!”


    聽到王峰抽風箱一樣的喘息聲,趙良棟輕輕拍了拍他的胳膊,低聲道:“葉老弟,你身體不好,咱們起來說話吧!”


    王峰放開趙良棟,氣喘籲籲地站起來,坐進自己的破沙發,平息了幾分鍾,這才道:“趙良棟,你他媽的是不是腦子有水!老子賣炸藥給你,可不是讓你去炸幼兒園的!你他媽的還是人嗎!”


    趙良棟冷冷笑道:“葉老弟,你收錢的時候,也沒問炸藥是幹什麽的!廢話少說,送上門的生意,你到底做不做?”


    王峰打開台燈,拿起桌子上的礦泉水喝了一口,問道:“趙良棟,你不會告訴我,這次你又要炸幼兒園吧?”


    “葉老弟放心,絕對不會!兄弟我這次是大事,不過我不能告訴你,這是道上的規矩,你是懂的。”趙良棟迴答道。


    “你想要多少?”王峰沉吟了一下,寒聲問道。


    “一百個炸管,價錢你開,我不會少了你的!”幽暗中,趙良棟的臉色有些猙獰。


    王峰吃了一驚,一百個炸管,可以炸掉半棟樓了!趙良棟這是要搶銀行,還是要……


    王峰沉默了一下,這一筆搞下來,母親的病也有著落了,妹妹也可以日子過得舒坦些。


    不過,這趙良棟可是個暴力之徒,拿了這麽多炸管炸藥,天知他要做什麽孽!


    黑暗中,一個男子掏出根煙,剛要點燃,王峰一把打掉他嘴上的煙,奪過火機,低聲怒吼道:“你是不是腦子進水啊!你這一點火,搞不好我們都要上西天!”


    眾人一驚,趙良棟笑道:“葉兄弟,看來你是有存貨了。開個價,我們拿了貨,馬上就走!”


    王峰撇撇嘴說道:“存貨不到20個,是給別人礦上做的。你容我幾天功夫,我還要去搞些原料,手頭的存貨已經不多了。”


    趙良棟低聲道:“存貨你先給我,我有用場。錢上麵不會少了你的。”


    王峰剛要說話,忽然樓下響起了警察的喊聲:“趙良棟,你們已經被警方包圍了,趕快出來投降,否則後果自負!”


    跟著光柱亂舞,照在了王峰的房屋四處。透過玻璃時,屋裏頓時變得一片光亮。


    房間的幾人都是一驚,王峰暗暗叫苦,趕緊關掉台燈。幾個人紛紛躲到隱蔽處。趙良棟幾人掏出了身上的武器。


    趙良棟握緊手槍,向外高聲喊道:“死警察,趕緊滾,不然老子就殺了屋裏的人質!”


    外麵的聲音又響起:“趙良棟,我們是興州市公安局刑警大隊的,請你馬上出來投降!”


    趙良棟朝外大喊道:“死警察,咱們也不是打了一天兩天交道了,你們知道我趙良棟是什麽人!讓你們的人趕緊離去,不然別怪老子不客氣!”


    一個匪徒把王峰抓了過來,手槍指在他的太陽穴處,跟著房門被拉開,匪徒把王峰推到了門口,自己藏在他的身後。


    王峰也趕緊大聲喊道:“警察同誌們,我是人質,請你們不要開槍!”


    王峰話音剛落,幾個煙霧彈已經扔了進來,緊接著滾滾的濃煙升起,屋子裏麵全部是嗆人的鹽酸味。隨即幾束強光照射在了王峰身上,刺得他和身後的匪徒都睜不開眼睛。


    王峰還沒有反應過來,他身後的悍匪已經被警方的狙擊手一槍射中了額頭,隨即王峰被一個警察一下子撲倒在地,頭被按了下去。


    幾個警察衝了進去,屋裏響起了幾聲尖銳的射擊聲,隨即很快恢複了平靜。接著,從裏麵傳出一個聲音道:“隊長,都解決了。”


    突然,房裏一聲震耳欲聾的巨響,燃起的火花四處飛濺。


    王峰聽得清清楚楚,那是老式手雷爆炸的聲音,應是警察擊斃悍匪時,悍匪手裏的手雷同時炸響。


    王峰一陣心痛,可惜了他那些書,有很多都是他費盡周折,下血本從各處淘的古物,想不到就這樣給毀了。


    “小李,鐵牛,你們怎麽樣,有沒有事?”外麵的隊長焦急的問道。


    “對了,我沒事,有防彈衣,隻是擦破了些地方。”


    “我的腿炸傷了,不過幸虧房裏麵書多,都給擋住了,沒什麽大礙!”


    裏麵傳出兩個幹警的聲音。


    隊長剛鬆了一口氣,王峰大聲道:“快出來,危險!”


    警察們一愣,小李扶著鐵牛,向屋外跌跌撞撞跑去,王峰直奔放炸管的桌子。


    黑暗中,房屋裏火苗一閃一閃,導火索已經“噗噗”燃燒起來。


    王峰滿頭大汗,心髒怦怦直跳,扭頭拚命向門外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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