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昕突然的一句話,似乎也勾起了唐宇當年的迴憶!


    第一次吃冰糖葫蘆的情形,不僅僅是寧昕記得,唐宇也記得,而且記得很清楚,曆曆在目。


    孤兒院的孩子們受到的限製其實很多,那就好像是一座全日製的封閉式學校,孩子們是不能隨便出來的。


    這主要是為了節省人力,畢竟如果孩子們出去玩兒,旁邊總要跟一個人,但哪有這麽多的人專門陪孩子出去玩兒。


    所以,孩子們一般都在院子裏玩兒!


    隔著鐵柵欄大門,充滿希冀地向往著外麵的世界。


    那時候,唐宇和寧昕自然也是被困在鐵柵欄大門內的孩子之一,他們兩個對外麵的世界一樣充滿了好奇!


    於是,在一次食堂大爺出門買菜忘記鎖門的時候,唐宇和寧昕一起跑出了那座束縛他們的囚籠,然後,他們獲得了暫時的自由。


    當然,他們也知道輕重,不敢跑得太遠,就在這青陽鎮上活動。


    那天似乎正趕上鎮上的集市開啟,所以來來往往的人很多。


    當然,沿街叫賣的人也有很多,他們見到了很多隻存在於傳說中的東西。


    兩個人手牽著手,在這陌生的世界中就好像兩隻報團取暖的鵪鶉,他們帶著濃濃的好奇,但又帶著幾分警惕地瀏覽過一個個的攤位。


    他們自然是沒有錢的,所以,那些東西他們也就隻能看著!


    最終,他們兩個駐足在了一個冰糖葫蘆的草把子跟前。


    一個三十多歲的小胡子扛著插滿了紅彤彤亮晶晶冰糖葫蘆的草把子,在來來往往的人群中顯得格外紮眼。


    “宇哥哥,這是什麽東西啊?”寧昕咽了一口唾沫,眼睛直勾勾地看著冰糖葫蘆問道。


    “我剛才過來的時候,好像聽到有人說了,叫冰糖葫蘆,咱們課本上就有這東西,隻不過它看上去比書本上漂亮多了!”唐宇的目光也沒有離開冰糖葫蘆,雙眼直勾勾地說道。


    “就是剛才那個穿碎花連衣裙的小女孩?她手裏好像拿著一串冰糖葫蘆!”寧昕目不轉睛地說道。


    “對,就是那個小女孩!她媽媽還問她甜不甜!”唐宇的目光也轉不開,咽了口唾沫隨口說道。


    “宇哥哥,這東西真的甜嗎?”寧昕嘬著手指頭問道。


    “應該很甜吧?”唐宇有些不確定地說道,然後他狠狠地點了點頭,“它看上去這麽好看,一定很好甜、很好吃!”


    “有多甜呢?”寧昕的目光依然還在糖葫蘆上麵。


    “應該和我們之前過年發的那塊大白兔奶糖一樣甜!”唐宇有些不確定地說道。


    “當然很甜,而且是和大白兔奶糖不一樣的甜,是酸甜酸甜的那種,兩位小朋友要不要來兩串?不貴,三毛錢一串,兩串收你們五毛!”


    那個小胡子當然早就注意到了這兩個小孩子,也聽到了他們之間的對話,雖然從他們的對話聽出一些古怪,但他還是熱情地問了一句。


    現在生活條件好了,這些小孩子手裏說不定就有壓歲錢,就算不多,幾毛錢可能還是有的!


    這兩個孩子雖然看上去有些古怪,但身上的衣服還算幹淨,也許手裏能有幾毛錢?


    “宇哥哥,我想吃!”寧昕扭過頭去,滿臉希冀對唐宇說道。


    唐宇摸了摸自己空空如也的口袋,心中卻是頗為無奈,寧昕比他小兩歲,對於錢的概念還不是很懂,但唐宇卻知道,沒有錢,別人是不會給你東西的!


    “昕昕,我們沒有錢,所以不能吃!”唐宇咬了咬牙,終於狠心說道。


    “可是,我還是想吃!”寧昕癟著嘴說道。


    “沒有錢,沒法吃!”唐宇也是硬起了心腸,他是真的沒有什麽辦法!


    唐宇甚至想過搶一串,但他感覺自己打不過這個小胡子,而且那草把子被小胡子扛得也有點高,就算是跳起來都不一定能拿到糖葫蘆,而就算是拿到糖葫蘆,他也不一定跑得過小胡子。


    “既然你妹妹這麽想吃,你可以去找你們家大人,讓他們買給你們吃,也不是什麽名貴的東西,一串糖葫蘆,你們家大人肯定會買給你們的!”


    小胡子都有些看不下去了,尤其是這個小女孩眼看就要哭出來了,這如果要是在自己身邊哭出來,自己這生意還做不做了!


    “我們兩個是鎮上孤兒院的,沒有自己家大人!”唐宇淡淡地迴應了一句,他對那素未謀麵的父母,心中已經不抱太多希望。


    一句話,噎得小胡子頓時語塞。


    他當然知道鎮上的的孤兒院,甚至之前他還在村委會大嬸那淩厲的目光中,為孤兒院捐出了寶貴的一百大洋,那幾乎已經是他一周的辛苦勞動所得了!


    自己已經為孤兒院獻過愛心了,而且獻的還是大大的愛心,自己做的已經足夠多!


    而且,坑人,你們也不能可著一個人坑!


    所以,戰勝了自己‘心裏難關’的小胡子,扛著自己的糖葫蘆草把子,直接轉身離開!


    走出去有十幾步,他感覺自己身後有些異樣,一扭頭他就看到自己背後跟著一個小女孩,此時正可憐兮兮的看著自己背上的冰糖葫蘆。


    小女孩的背後,還跟著一個滿臉無奈的小男孩!


    可憐又怎麽了?誰不可憐?


    我不可憐嗎?


    我都三十好幾了,媳婦兒都還沒有著落,誰來可憐可憐我!


    所以,他硬起心腸,直接繞過小女孩還有她身後的小男孩,然後換了個方向繼續走!


    走出去不過三步,他轉過頭來,不出意外地,那小女孩還有小男孩就在他身後不遠處,兩雙充滿了希冀的大眼睛,圓溜溜地盯著他!


    小胡子長長地歎了口氣,好吧好吧,一百大洋老子都捐了,現在也不在乎這幾毛錢了!


    就當這一串紅果被耗子叼走了!


    小胡子將肩上扛的草把子拿下來杵在地上,然後從上麵挑出一串果子相對較小的,掛糖比較少的出來!


    “給你給你!我今天算是認倒黴,拿了趕緊走,不許再跟著我了啊!”小胡子將手裏的冰糖葫蘆往小女孩跟前一遞,然後扛上自己的草把子就離開了。


    寧昕拿到冰糖葫蘆,當然沒有繼續跟著小胡子,她滿臉燦爛笑容地對著小胡子的背影揮了揮手,大聲喊道,


    “謝謝你,小胡子大叔!”


    而那小胡子並沒有迴頭接受寧昕的感謝,反倒是加快了自己腳下的步法。


    剛才自己隻給了一串,可是卻有兩個孩子,而且誰知道他們吃完了還會不會繼續跟著自己,所以,還是趁機先溜。


    雖然是做好事,但自己還是能少賠,就少賠點兒。


    寧昕拿著冰糖葫蘆,當即就把最上麵的一顆咬了下來,牙齒咬破酥脆的冰糖外皮,發出一陣清脆的哢哢吧吧聲。


    旁邊的唐宇死死地盯著寧昕的嘴巴,他的喉嚨劇烈地動了動,但最終還是強迫自己偏轉了目光。


    因為他真怕自己會忍不住去向寧昕討要冰糖葫蘆,寧昕當然會給他。


    但唐宇卻沒臉要,因為他覺得自己沒有能力讓寧昕吃上冰糖葫蘆,這本身就是自己的失敗。


    而現在寧昕憑自己的‘能力’要來了冰糖葫蘆,自己有什麽資格去吃?


    唐宇偏轉目光,但耳中依然還能聽到寧昕咀嚼的聲音,這對他來說簡直就是煎熬!


    嘴裏的唾液瘋狂分泌,但理性讓他默然以對。


    五分鍾後,半串糖葫蘆遞到了唐宇跟前,同時寧昕脆生生的聲音傳了過來,


    “宇哥哥,你也嚐嚐吧!的確是比大白兔奶糖好吃,不僅很甜,而且甜中帶酸,以前從來沒吃過這種味道,特別好吃,就是裏麵的籽兒太多了!”


    一串糖葫蘆有七個,寧昕已經吃了四個,剩下的三個,她給了唐宇。


    唐宇看著麵前的三個糖葫蘆,心中卻是五味雜陳,沒想到最後來還是寧昕來照顧自己!


    唐宇的喉嚨狠狠地動了動,臉上輕笑著說道,“我不太喜歡吃酸的,隻是聽你說到酸,我這嘴裏就已經滿是酸水了!所以還是你自己吃吧!”


    “不是太酸,是酸中帶甜,宇哥哥你嚐嚐就知道了,很好吃的!”寧昕依然勸道。


    “還是算了,我是真吃不了酸的!”唐宇擺手說道。


    “你這人怎麽這樣,既然給你,你就吃嘛!”寧昕噘著嘴說道。


    “我是真的吃不了,如果你不想吃了,我幫你包起來吧,等你想吃了,我再拿給你!”唐宇說道。


    “好,你包吧!”寧昕將手裏的糖葫蘆遞給唐宇,同時心中已經打定主意不會再問唐宇要,最後唐宇終究會把它吃掉的。


    ……


    唐宇的思緒逐漸收迴,他撇了寧昕一眼,滿臉無奈地說道,


    “那次我可是一個糖葫蘆都沒吃上!而且我印象最深的就是第二天當著全院所有人做檢查!”


    “誰讓你把那糖葫蘆放一個星期都不知道看一眼的,最後壞了能怪得了誰!”寧昕癱在沙發上,有些沒好氣地看著唐宇說道,


    “而且你有什麽可委屈的,我不是和你一起做的檢查嗎?”


    “這個你倒是記得清楚,但你記不記得自己的檢查稿子還是我幫你寫的?”唐宇撇著嘴說道。


    “你還好意思說,你故意在稿子裏麵寫了好幾個我不認識的字,讓我在全院所有人麵前出醜,最後還被罰了另外三篇檢查!”


    “這件事情我早就已經跟你解釋過很多次,我真不是故意的,我以為那幾個字你認識,而且我最後不也因為替你寫檢查,而被罰了一篇檢查嘛!”


    “哼,不管你說多少次,你當時肯定就是故意的……”


    “……”


    “……”


    兩個人雖然十年沒見,但卻沒有任何生疏感,他們立刻找迴了當年在一起相處時候的熟悉,和默契。


    拌嘴,開玩笑,互懟,一切都自然無比、渾然天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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