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關將至,今年的渝北還真是怪事兒連連,前有女真教被圍,花望樓盤踞而上,又有白家武宗正式結親,據說那場麵可真是十裏紅妝,足足熱鬧了將近十天。入冬之後,落葉城花靜閣無端化灰,昔日的一方霸主,天下第一鏢羅家竟然成了鬼修羅孽黨,被白家給滅了。”


    聞熙城辭暮樓中,說書的老先生使勁兒拍了拍桌案上的驚堂木,隨後抿了一口淡淡的清茶,搓開手裏的折扇,笑道:“如今是真的變了天嘍,這天下第一鏢的名頭讓了人,後起之秀花望樓恐怕要代替女真教,重迴三十年前的佛陀山盛景了。”


    說到此處,老先生頓了頓,挑了挑眉,饒有興致的敲了敲桌麵:“不過我可聽說,那個花望樓的樓主,還隻是個將將並笈的姑娘。人要出龍鳳,天道是擋不住的!”


    聽書的眾人津津有味,催促著老先生繼續講著。


    二樓一處廂房中,燃了淡淡的荷香,清新凝神。


    珠簾之後斜斜的躺著一道曼妙的身姿。


    “打聽的如何了?”


    荷瑞聞言,上前道:“新起的花望樓,不過短短半年時間,已經算得上是稱霸一方的霸主了。如今羅家毀了,很多鏢都是由花望樓走的,甚至有些邊境的鏢也被花望樓接手,聽說時至今日,花望樓還未曾丟過鏢,如今也算是聲名鵲起,一發不可收拾了。”


    莫幽熙聞言,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的笑:“天下之大,來來往往,聚散離合,興衰頹盛,都是常有之事,白駒過隙,一眨眼的功夫,還不是又換一副光景。那個樓主可打聽清楚了?”


    荷瑞搖了搖頭:“並沒有,隻知道是姓莫,從前也沒有在武林中聽到過這號人物,算得上是突然之間出現的。而且她似乎行事低調,從花望樓建成至今,隻設了一迴宴,從那之後便一直稱病,再也沒有露過臉了。”


    莫幽熙聞此,嘴角的笑容越盛:“稱病?這個人心思鬼巧,格局極大,不知道又在背後搗鼓什麽鬼主意,能夠讓柳家大儒親自提字,她怎麽可能是平凡之輩。我倒是沒想到這些武林之中的老家夥竟然會放任花望樓逐漸壯大,看來他們也是有了心思的。”


    荷瑞點了點頭,繼續道:“不過我們的人已經潛伏進了花望樓,聽那邊兒的消息,這個姑娘似乎和永安王走的近,興許是永安王的人?”


    莫幽熙聞言,沉思一會兒,才道:“不會,永安王一向不喜這些,更何況,他乃是親王,若是如此明目張膽的在武林之中設樁,那便是當眾撫了聖上的麵子,他不是那麽蠢的人。更不會攪亂武林和朝堂的平衡。”


    說著,莫幽熙揉了揉額頭,歎了口氣:“算了,懶得想了,武林之地,自然有人看著,我們還是做好我們的分內之事便可,明日你去醉十裏買些好用的香,再去飛翎鋪子做幾件兒好衣裳。年關將至,朝宴就要開始了。”


    荷瑞聞言,有些驚訝的問:“小姐的意思是,要去參加今年的國宴?”


    莫幽熙莞爾一笑:“自然是要去的,如今李夢姚風頭正盛,不壓一壓,國公府怕是要反了天了。”


    兩個月前,聞熙城內最繁華的春聖街上開了一家香鋪,如今已然門庭若市,成了個個官家小姐紛紛向往的地方,就連宮裏也時常派人過來買香。可是這家香鋪的東家卻是個怪異的,據說春夏秋冬每個季節都有特定的香賣,一旦錯過節氣,再不售賣,除此之外,每日巳時開門做生意,戌時關門送客,從不耽擱一分。


    而且這香極品次品都有,價格相差距大,皇親貴族,平民百姓,來者不拒。奈何整個聞熙城獨此一家,倒也有人效仿的,可使盡渾身解數,也做不了相同品級的香來。隻能眼睜睜的看著這樣的營生一枝獨秀。


    除夕之夜,聞熙城內一片歡騰熱鬧,各家門口都掛上了喜慶的大紅燈籠。鞭炮煙花,聲聲不斷。天空之上,一片璀璨。


    子時已經過去了家家還是燈火通明,紛紛聚在一起守歲。


    丞相府內更是歌舞升平,一片祥和。自從先主母去世之後,莫傅霖便提攜了小妾章茹萍做了主母,而她生的兒子莫柏青也乘了勢,一躍成了丞相府的嫡長子。話說丞相府內小妾眾多,可多的都是庶女,活下來的兒子隻有莫柏青一個。


    家宴是在延安堂側廳內舉行的。一般身份卑賤的小妾和庶女是沒有資格來這裏吃飯的。所以如今能夠坐在桌上吃飯的不過十人。其中包括林秋蓮和杜春嬌。他們兩位算是在府中比較得寵的側夫人。門第清明,也算是官宦之家。


    章茹萍眼含嬌媚,坐在莫傅霖身邊為他加菜張羅。


    莫柏青起身為二人敬了香茗。莫傅霖喝了茶,看了一眼端坐著的莫幽熙,道:“給你大姐也敬一杯吧。”


    章茹萍和莫柏青聞言,皆是一愣了好半天。莫柏青頓在原地不動彈,顯然是不願意的。


    “還愣著做什麽!沒聽到你父親的話嗎?幽熙是你長姐,敬杯茶是應該的。”


    章茹萍見莫柏青愣在原地,連忙出聲訓責。


    莫柏青攥了攥手,心不甘情不願的又拿起一杯茶準備遞過去。


    “長弟,算了吧,近日你學業辛苦,快坐下吧。你可是我們莫家唯一的男子,要多加注意身體,好好休息才是。”


    莫幽熙等到莫柏青將茶端到自己麵前來,這才笑著出聲拒絕。


    莫柏青聞言,強硬的擠出一抹笑容來:“多謝長姐關心。柏青一定會更加努力勤奮,絕對不會丟了咱們丞相府的臉麵。”


    莫幽熙點了點頭,隨即對莫傅霖笑道:“爹,聽說年關之後,國公府的李老爺就要被正式冊封了,你可別忘了。”


    一想起李誠明,莫傅霖就覺得食不下咽,冷哼一聲道:“從前也一直國公的叫著,自從李家老太爺生病後,這位子不就明擺著是他的了嗎,你若不提,我還真給忘了。”


    “雖說大家心裏都明白,可著麵子上的事兒可要做足了。別給人留下把柄,免得被批鬥。”


    一說起批鬥,眾人便想到了國公府那個庶出的兒子,如今應該已經二十來歲,還是吊兒郎當,不學好。害的李國公在朝堂之上被批鬥了好幾次。


    林秋蓮抬眼小心翼翼的看了莫傅霖一眼,而後和身邊的莫蓓荷對視一眼。


    最後小聲道:“老…老爺…咱家蓓荷也不小了,我想著年關之後,可要為她尋一門不錯的親事?”


    莫家的庶女,大多已經被莫傅霖用來籠絡人心了。雖說身份卑微,好歹是也是丞相府的,朝中的小官倒也是搶著要呢。


    莫傅霖轉頭看了一眼莫蓓荷,挑了挑眉:“確實年紀不小了,你可有物色合適的人家?”


    林秋蓮聞言,目光中的喜色難掩,可張了張嘴,話還沒說出來,就被莫幽熙搶了去。


    “國公府的那個庶子可還沒有娶妻,我聽說最近李國公愁的很,不如就將蓓荷嫁過去吧,說起來咱們家本來就和國公府有親的,當年沒娶成,如今算是可以有交代了。”


    林秋蓮聽到這裏麵色具灰,莫蓓荷已經眼眶微紅,有些要哭出來的意思。


    莫傅霖倒是樂意的很,雖說他不喜李誠明,可國公府的名聲在外,如果連了姻,多少能沾點兒光,況且對他們以後的事兒也有幫助。


    “既然如此,等到李國公冊封之日,我便去問問,國公府百年傳承,算得上是元淩的棟梁。可不比尋常人家,蓓荷倒是幸運了。”


    林秋蓮聞言,將苦澀生生咽了下去,起身端起酒盅,笑道:“秋蓮多謝老爺。”


    “蓓荷謝謝爹。”莫蓓荷亦是強硬的擠出一抹笑容來。


    眾人各懷心思,家宴結束後便一哄而散。


    冷香苑內,章茹萍將手裏的玉珠子使勁兒拍到了桌麵上,麵色猙獰,咬牙切齒道:“自己的嫡子竟然還不如一個嫡女!整個莫府這麽多人,就她莫幽熙一個寶貝疙瘩。我們在他眼裏,什麽都不是!這世道哪裏有嫡子給嫡女敬茶的道理!”


    莫柏青聽著,目光亦是兇狠起來:“娘,如今您是當家主母,真就放任莫幽熙這個賤人胡作非為,今兒個你也看到了,讓人不知道,還以為她是莫家的老爺呢!爹也真是,如此嬌慣她,日後還指不定能蹬著你的鼻子上臉呢!”


    章茹萍深吸一口氣:“我如何管,她是王氏身生的,說到底,我隻是一個續弦,還是從側夫人提上來的,你沒看到那兩個賤人如何看我的嗎?我在這個家,說是主母,操著最重的心,做著最難的事兒,可這地位和妾又有什麽區別。”


    莫柏青聞言,忍住心中的怒火,道:“娘,你放心,我總會有出頭的一天的,到時候我定然不會讓莫幽熙好過!”


    聽到這句話,章茹萍的心情也好了許多,如今他的兒子可是丞相府唯一的兒子,又是嫡子,日後定然會繼承整個丞相府,自然是飛黃騰達的。到時候,區區一個莫幽熙,便沒什麽好忌憚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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