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如同流水,慢慢悠悠的流著,隻待發現之時,大多事情已然成了迴憶,往事不可追,舊夢不可迴。


    月上中稍,櫻娘眉宇之間帶著一絲疲憊,從客人居住的霜華苑出來,因著今日宴會之事,她也是有將近四五天沒有睡過一個好覺。忙忙碌碌的日子,似乎已經沒有了黑夜白晝的輪轉。


    深山之中,一入夜便又冷又潮濕,陰森森的,仿佛置身與冰窖江水之中。


    櫻娘縮了縮脖子,摸了摸已經冰透的胳膊,加快步伐往花苑走去。


    忽而,前麵不遠處出現一道挺拔模糊的身影,似乎是專門等著她呢。


    櫻娘瞬間警惕起來,放慢步子。再往前走幾丈距離,便能拐去一條小道,穿過小路不過幾十丈遠便可到達風苑。


    那人背對著櫻娘,似乎正在忘情的欣賞著頭頂的皎皎明月。


    櫻娘躡手躡腳屏住唿吸往前探去,終於隻差一步便能順利拐進小路了!


    “天黑,小路可不好走。”


    櫻娘聞言駐足,這話音竟然聽著有些耳熟。


    櫻娘轉頭瞧去,那人再月光下轉了身子。


    “怎麽會…是你?”


    櫻娘眼神一亮,看著站在對麵的蘇長卿,一時之間竟然有種說不清的情愫湧出來。


    蘇長卿笑了笑,上前將拿在左手上的鬥篷披在櫻娘的身上,才道:“今夜剛到的,一打聽才知道你在這裏,所以便過來了,晚來風急,深山之中,定然是冷的。所以為你拿了件衣衫。”


    櫻娘攥緊鬥篷扣子,臉上竟然暈出一抹紅暈來。


    月光一下,二人並肩而行,身影被拉的極長,從後麵瞧著,就像是緊緊的依偎在一起。


    “你是一個人來的嗎?剛好空著的苑子有許多,也是剛剛收拾出來的,你也算來的巧了。”


    蘇長卿搖了搖頭:“不是,是個九爺還有長風一同來的,因為白日人太多,我們專門等到晚上才上山的。”


    櫻娘聞言,忽而臉色一遍,一副祝摸不透的表情:“蘇二公子也來了?已經上山了?”


    “來了,這會兒應該去尋想找的人了吧。”


    櫻娘聽了這話,連忙加快了步伐,急聲道:“完了,這落仙閣的那位千姑娘還在風苑呢,今日剛來便在風苑大鬧了一場,其目的就是蘇二公子,也不知道他是怎麽惹了人家姑娘,我瞧著那姑娘不像開玩笑。似乎是真的來尋仇的。”


    蘇長卿聽完,摸了摸鼻子,笑道:“這個…其實也不是什麽大事兒,不用著急,既然冤有頭債有主,那就隨千姑娘去吧。”


    這邊兒正說著,那頭,蘇長風剛剛到了風苑門口,裏麵歡聲笑語不斷,傳來陣陣酒香。好不快哉。


    蘇長風聽到熟悉的聲音,又理了理衣服袖子,顛了顛手裏拿著的滿滿當當的點心盒走了進去。


    還未走到裏麵,迎麵便見到了有些微醺的唐明桑搖搖晃晃的走出來。


    唐明桑隱隱見到一抹熟悉的紅衣公子,剛開始還以為是錯覺,待揉了揉眼睛,反複確認之後,突然臉色大變,一把拉著蘇長風就往外拽。


    “蘇二公子!你怎麽來了!趕緊走,此處並非善地,趁她們還沒有發現你,你趕緊離開!”


    蘇長風聞此,隻覺得莫名其妙,忽而大聲道:“明桑小弟,你怎麽奇奇怪怪的!我可是萬裏迢迢,一迴來就來看你們了,你這是什麽待客之道,不迎著居然還想把我拒之門外!”


    唐明桑連忙比了一個噤聲的手勢:“我的大爺呐!我真的是為了你好!你了別瞎嚷嚷了!現在不走,等會兒可就來不及了!待一會兒我給你細說!”


    唐明桑是親眼見了今日千秋兒的架勢的,他甚至能想象的到,若是二人見了麵,恐怕整個風苑都得給他們拆嘍!若是蘇長風不敵,那麽被撕成碎片也不是沒有可能!


    二人推推搡搡,還未走出去。南柯已然搖搖晃晃的從裏麵的亭子裏走出來,敲了敲腦袋,對著唐明桑吼道:“明桑!叫你去再拿點兒酒,你怎麽還在這啊,磨磨唧唧的,莫不是最近讀書讀傻了?”


    頃刻間,三人視線交織在了一起,南柯頓了頓身子。


    蘇長風連忙走過來,一臉諂媚的晃了晃手裏的點心盒:“看來今日是真的高興,剛剛我,我給你…”


    “蘇長風!千秋兒!蘇長風在這兒呢!”


    蘇長風抬了抬手裏的點心盒,話還沒說完,便見南柯一臉興奮,對著裏麵的石亭喊了幾聲。


    唐明桑拍了拍臉,搖了搖頭,目光之中全是同情。


    “千秋兒?這名字聽著怎麽這麽耳熟啊!”


    蘇長風凝眉,仔細迴味著。


    隻是還未等他想起來,已經有一把帶著陣陣清脆銀鈴的長劍穿過迴廊,掠過海棠樹枝兒,朝著蘇長風去了。


    蘇長風感覺到危險逼近,連忙側了身子。長劍牢牢定在了對麵的樹樁上,劍柄處的銀鈴鐺不安分的四處亂竄著。


    看到這把劍,蘇長風徹底想起來了那些陳年往事,不由得輕咳一聲。心中卻是極度後悔,為什麽沒有聽唐明桑的話。


    “蘇長風?好你個蘇長風!終於讓我找到你了!上次聖落大會沒來得及找你麻煩,沒想到現在卻主動送上門兒來了!”


    千秋兒目光冷冽,從海棠樹後走了出來,眼眶紅紅的,水潤的很,咬著嘴唇,似乎是快要哭出來了。


    蘇長風愣在了原地,看著千秋兒楚楚可憐的模樣,不由得將點心盒放在地上,從懷中拿出一塊兒錦帕遞了過去:“你千萬別哭啊,我最怕你哭了。這臉怎麽青一塊兒紫一塊兒的。難不成被人欺負了?”


    千秋兒見蘇長風如此溫柔,咬了咬嘴唇,將他手裏的錦帕打落在地:“你別假惺惺的!我是不會原諒你的,這輩子都不會!今天我一定要讓你斷子絕孫!”


    蘇長風揉了揉額頭,似乎是真的做錯了事兒,小聲嘀咕道:“都是那時候的事兒了,已經過去好多年了。再說那真的是個意外,千姑娘你何必苦苦相逼。”


    一滴淚水順著千秋兒嬌媚的臉頰流了下來,千秋兒握了握手,一字一句的質問道:“隻是個意外?原來在你的心中,那隻是個意外而已!”


    語罷,手掌一用力,紮在木樁上的長劍又重新迴到了千秋兒的手上。


    千秋兒擦了眼淚,而後二話不說,已經朝著蘇長風飛身而去。


    蘇長風目光一凝,連連後退,卻不出手。


    一瞬間,風苑已經被鬧得天翻地覆,許若謹和風起扇也被引了出來。


    南柯見此,連忙道:“起扇你別擔心啊!那個蘇二公子他有的是錢,等結束了,他一定將這裏恢複的和從前一模一樣!我趁機替你敲詐他一筆!”


    風起扇敷衍的點了點頭,目光卻一直盯著院中交手的兩人,點了點頭,道:“原來蘇二公子還真是深藏不露,他這輕功如此出類拔萃。千家姑娘出手咄咄逼人,強於進攻。可他偏偏每次都能堪堪躲過去。隻守不攻,也能對應自如,看來小看他了。”


    許若謹笑道:“這小子從小便這樣,看著吊兒郎當,不怎麽正經,可在武學方麵還是有些天賦異稟的,隻可惜為人隨性了些,不怎麽努力。這才荒廢了些。”


    風起扇聞言,轉身問:“所以,你才會和他做朋友?如若你正經起來,恐怕了不得。”


    許若謹聞言,摸了摸鼻子不答話,倒是一旁的南柯,眨了眨水汪汪的大眼睛,問:“許公子,你說蘇長風到底是怎麽得罪千姑娘的?我瞧著千姑娘的樣子,這梁子怕是不小。”


    許若謹聞言,輕咳一聲,眨了眨眼睛,而後才靠近南柯,小聲道:“這事兒說來話長,我也不大清楚,不過據說是前些年,那小子去千花城做生意,也不知怎的竟然在飄搖閣裏…脫了人家姑娘的衣服,而後逃之夭夭,連個人影都沒露過。這事兒當時倒也沒什麽人知道,不過這千秋兒從小就被人捧在手裏寵著,怎麽能受得了這個委屈。這些年四處打聽蘇長風的下落,一旦聽到他到了西部,便會派人追殺。下的還是死命。格殺勿論,不留全屍!”


    南柯聞此,深吸一口氣,愣了好半天,才笑道:“原來是個負心漢!竟然糟踐人家姑娘。”


    行人神色各異瞧著院中還不停手的兩個人。


    隻是這千秋兒手上的力道似乎越來越小,步伐也越來越沒有章法,最後終於直直的朝地上栽去。蘇長風見此,連忙上前將千秋兒摟在懷裏,這才使得她沒有傷上加傷。


    一股濃烈的酒味兒撲麵而來,蘇長風皺了皺眉,對著眾人道:“應該是不勝酒力,後勁兒太大,醉了,我找帶她去休息吧。明桑帶個路。”


    語罷,唐明桑帶著蘇長風出了風苑,月亮漸漸隱入了雲霄,許若謹也匆匆告辭。


    風起扇看著滿地的殘骸,搖了搖頭:“夜深了,睡吧,明日再說。”


    南柯愣愣的呆在原地,也不知道再想什麽,瞳孔慢慢渙散。


    忽而,她的腳步似乎不受控製的走到那盒點心麵前,掀開蓋子,一顆顆清香四溢,精致可口的點心顯露出來。


    南柯眨了眨眼睛,一滴淚珠子落了下來,而後默默的蹲在地上,仔細品味著盒中的點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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