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花城與邱澤山連接的陡坡之後,有一片山林,林間小道肆意縱橫,穿插不斷,一直通往最裏麵。


    山林之後,有一汪古怪潭水,三麵環山,常年不見波動,名曰白水。據說白水之中,曾經封鎖著一隻青皮蛟龍。曆經悠長歲月,在潭底石化,變成了一座石像,這石像有靈,所以每到三月初旬的這些天,都會在潭中間行成一個玉盤大的漩渦,漩渦轉啊轉,便會出現一條同往潭底的道路。凡人可以進入,裏麵有滿地的珍珠金子。也有許多屍骸枯骨。


    天邊剛剛亮起一抹魚肚白,香雪便起床收拾東西,昨日莫顏兮特地吩咐香雪多做一些糕點,今日帶著出去。


    灶房之中,明火旺盛,一縷青煙揚長而起。一日之計在於晨。不多久,院裏便傳來陣陣讀書之聲。


    辰時,眾人收拾妥當,坐著馬車,趁著薄霧,往山林之中的白水潭去了。


    南柯趴在窗口,懶懶的,像一隻小貓兒,打了一個哈欠,抱怨道:“起這麽早做什麽,再說那地方有什麽可看的,又不會真的有什麽蛟龍,金子珍珠,不過是前人寫的子虛烏有的東西,當做話本子看也就罷了,能有什麽稀奇的。”


    莫顏兮亦是神色倦怠,昨夜她幾乎整夜都在迴味李大家夢中的朝海,越想越睡不著,直到天快亮才昏昏睡去。這會兒瞧著無精打采,跟霜打的柿子一樣。


    “就當是出來透透氣吧,千花城裏人流眾多,吵得人頭疼,如今遠離煙火之氣,也好清淨清淨。”


    莫顏兮小聲說著,也不知道這話到底是對南柯說,還是對自己說。總之她們這一馬車上的人,除了櫻娘,瞧著都不大有什麽興致。


    “昨日我特地找院子裏老管家問了問,據說白水潭附近有好多珍惜野味,就算風景不喜,這吃吃喝喝,也算是個樂趣,況且我覺得那地方興許真的不錯。”


    櫻娘說著,臉上綻開一抹笑容來。


    南柯聽了,神色厭厭的問:“霧氣這麽大能有什麽好看的,山高路遠,要是等會兒下雨,山林之中,定然生冷,沒準兒山珍野味沒吃到,迴頭還得折騰出一身病迴來。”


    “呸呸呸!說什麽喪氣話!”櫻娘聞言,連忙呸了好幾聲“這白水潭可靈了,千萬別亂說,萬一等會兒真的下雨了,路這麽滑,我們定然是迴不來的。這等晦氣事兒,趕緊摘出去!”


    半個時辰後,霧氣慢慢散去,朝陽穿透了樹林,投來斑駁的光輝。晴空一片,萬裏無雲,是個難得的好天氣。


    空氣帶著水露,夾雜著些許涼意,清新無比,一路都能聽到各種野獸的聲音。


    元懷笙敲了敲桌麵,嘴角露出一絲微笑,桌上放著一隻小巧的竹筒。隨著馬車左右搖擺。


    又過了半個時辰,馬兒終於停了下來,許若謹下車,伸了一個懶腰,大聲道:“快出來吧,我們到了!”


    眾人聞言下車,不由得被眼前的景象驚住了,前人有詩造化鍾神秀,此景可當!


    隻見眼前開闊異常,一汪如同明鏡一樣的潭水正當其中,三麵都是連綿起伏的青山,青山倒映在清潭之中,水天一色,甚是壯觀。除此之外,白水潭周圍竟然生了一圈兒脆嫩的竹子,個個挺拔異常。不遠處還有一座石亭,應該是前人修建的,因著無人打理,附近海生出了許多雜草野花。


    剛剛還渾渾噩噩的南柯,如今徹底像是脫韁的野馬,瞧著一切都新奇的緊。


    “這裏我小時候倒也來過兩迴,如今雖說是物是人非,可美景不曾改變。不如我們去采些山珍野味來吧,對了,離這兒不遠的地方,還有一片花田,雖說長的都是些野花,可是確實漂亮的緊,這會兒興許有開了的。你們可以去瞧瞧。”


    “我去我去!我要去!”


    許若謹話音未落,南柯已然激動的舉了手,最終,許若謹帶著櫻娘和蘇長卿去了山林采摘山珍,蘇長風跟著南柯去尋找花田,村一和香雪坐在潭邊垂釣,風起扇已然不知道去了哪裏。至於莫顏兮,隻能選擇陪著元懷笙坐在石亭之中下棋。


    元懷笙一子落下,抬頭見莫顏兮一臉心不在焉,道:“身在曹營心在漢,不下也罷。”


    莫顏兮趕緊迴過神來,左看右看,尋了一處落了子。


    “左右盤和,你入中,豈不是自投羅網,舉旗投降?行了,客人可快到了,不想下別勉強自己。”


    元懷笙抿了一口茶,笑著說罷。


    話音剛落,不遠處的小路上便傳來一陣爽朗的笑聲。


    “在下來晚了,哎呀,居然讓你等著了。”


    莫顏兮轉頭看去,隻見一道身著白衣的淺笑公子,瞧著臉色是異於常人的蒼白,輕步朝這裏走了過來。


    莫顏兮見此,心下一喜,小聲道:“既然九爺約了客人,那顏兮便不再打擾了。”


    元懷笙挑了挑眉,搖了搖頭:“你留下吧,煩勞添個茶。”


    莫顏兮神色一遍,咬牙切齒,陶之然已經走了進來。看了二人一眼:“看來,在下來的不是時候,擾了二位。”


    元懷笙眼睛都懶得抬,隻冷聲道:“陶宗主倒是清閑,哪兒處都能見到你。既然來了,喝杯茶,將事兒說了,便有吧。”


    陶之然放下手中的折扇,遲遲不喝自己麵前的送客茶,歎了口氣道:“我來做什麽,你小子早心裏清楚的很,就別在這兒挖苦我了,此事還得你出麵,我總覺得旁人靠不住。”


    “這是你三毒宗的事,和我有什麽關係,我向來不喜歡管什麽閑事兒,尤其是對自己不利的閑事兒。”


    元懷笙說著,語氣之中多了一絲殺意。


    陶之然摸了摸鼻子,尷尬笑道:“你小子,記起仇來,還真是小氣的緊。我是個生意人,賺錢的生意不做,算什麽迴事。不過就是幾箱子藥材,人家要,剛好我這裏有,至於別人要用它們做什麽,就不是我能管的著的事兒了。”


    說著,陶之然往元懷笙身邊湊了湊:“再說,這事兒對你有利,我可是聽說你要紅纓石,便千方百計,不遠萬裏,花了許多財力和人力才為你找來這麽一塊兒。如今無端被別人拿了去,你就甘心?”


    莫顏兮為元懷笙添了茶,心道:那塊紅纓石果真是被人換走了。


    元懷笙冷笑一聲:“你若真是誠心給我,遣人直接送於我也就罷了,何必還送到什麽聖落大會,跟著重山道一同算計?旁人掰一掰手指都能算清楚的事兒,你又何必哄我。”


    陶之然搖了搖頭:“這事兒可跟我沒關係,我絕對沒和元楚清那家夥不清不楚。我隻是覺得這事兒太輕易,顯得我阿諛奉承,好歹也是一宗之主,若是傳出去,我這麵子往哪兒擱?這才尋了個法子,讓你自己去拿。反正不管怎樣,這東西絕對逃不出你的手掌心。這樣吧,此事算我的,倘若你能把東西拿迴來,我便許你一物。”


    “一物?我什麽都不缺,除非是你的項上人頭,否則,我通通不感興趣。”


    元懷笙放下茶杯,冷聲說著,話裏還真有一股蠢蠢欲動的意味。


    陶之然縮了縮脖子:“你可別盯著我,如果我說是重山道的藏身之地,不知道你可感興趣?”


    湖麵起了風,皺了波。元懷笙終於抬起頭:“既然是生意人,這樣的買賣可不仁義,你會做?”


    陶之然歎了口氣:“我也是被逼急了,鬼修羅一而再再而三的在我頭上叫囂,我怎麽可能任他們胡來。簡直欺人太甚!所以不管付出什麽,我都要他們付出代價!至於重山道,最近似乎有異動。我隻當是與朋友閑聊,多說了一句罷了,當不得真。”


    莫顏兮為元懷笙添了茶,忍不住搖了搖頭:果真是無奸不商!


    “我可從來不想被人威脅著去做自己不想做的事。”


    元懷笙輕笑一聲,似乎無動於衷。


    陶之然喝了茶,對著元懷笙抱了抱拳:“哪裏是威脅,就是借我一百個膽子我也不敢啊,此事關乎三毒宗的尊嚴,乃是我陶之然請求之事。你我相交多年,日後倘若是需要三毒宗的地方,隻要不涉及整個三毒宗的利益,你招唿一聲,三毒宗便為你所用。”


    “為我所用,不涉及利益,陶宗主真當我是傻子?”


    陶之然憨笑一聲:“這表麵上的客套話還是得說一聲的。光是重山道,便是我得罪不起的。這樣的買賣,怎麽算都是你比較賺呐。你就當可憐可憐舊友,將此事辦了吧。我給你當牛做馬,唱曲兒彈琴都行!”


    元懷笙眯了眯眼睛,擺手幹脆拒絕。唱曲兒彈琴,旁人都行,可偏偏陶之然不可以。


    說起來陶之然和元懷笙見的第一麵也是因為唱曲兒。


    那是陶之然第一次來元淩,素聞聞熙城辭暮樓天下獨絕,陶之然喜熱鬧,自然不願放過。


    於是喝酒作樂,唱曲兒怡情,硬是將滿樓的客人通通嚇跑了,當時元懷笙就坐在陶之然隔壁。


    聞此慘絕人寰的曲兒,直接捏碎了杯盞,扔鞋堵住了陶之然的嘴,臨了不忘紮心的說了一句:“難聽至極,令人嘔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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