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中旬,天剛蒙蒙亮起,一隊人馬便出了百帝城。在城門口分為三路,朝著各自的目的地去了。


    百帝城柳宅一處偏宅內,柳唐月躺在躺椅上,望著籠子裏聒噪的鸚鵡發呆。


    小柔拿著鬥篷站在一側焦急的看著麵前的人兒,卻不敢上前打擾。如今的天氣涼的緊,這天才剛剛亮起,昨夜的潮濕露氣還沒有散去,小柔生怕自家小姐染上風寒。


    “小柔,你說鸚鵡是不是隻會學人說話,還是因著隻在這裏,沒見過外麵的花花世界,學不了其他的?”


    柳唐月輕聲詢問,小柔左思右想不好作答。


    “大清早的萎靡不振,不看書不寫字,就連機關術也沒心情研究,怎麽,待在柳家委屈你了?”


    柳清懸雙手背後,看著前邊的人,嘲諷的說道。


    柳唐月聞言,順勢歎了一口氣長氣:“可不是委屈了嘛,學了那麽多能耐,卻隻能待在這一分二畝地裏,可真是屈才了!”


    柳清懸冷哼一聲:“你倒是野心勃勃,可一點心思也沒放在正經事情上。當年我就不該讓那老頭兒進咱家,一不小心就把你帶溝裏去了。”


    “可不嘛!如今已經在溝裏了,那墨家的老頭子也死了,找誰說理去?”


    柳唐月賭氣的說著,顯然是心情不快。


    柳清懸見她這副樣子,心情大好,仰天大笑一聲,捋了捋胡須:“行了,你待在家裏,我還怕給捂臭了,你也甭打聽了,蘇家的和莫家的,今兒早就已經出城門了。”


    柳唐月自然是知道的,聞此又歎了一口氣:“走就走唄,大路朝天,我還能攔著人家不成。”


    “你當然是不能攔著,我聽說好像是往辭陸城的方向去了,也罷,我這裏有個東西,你幫我給許家老頭子帶過去。”


    柳唐月隨意點了點頭,過了一會兒突然反應過來,麻溜的坐起身子,不確定的問:“您剛才的意思是……讓我出去?讓我去辭陸城?”


    柳清懸挑了挑眉,看著籠子裏的鸚鵡,故意道:“聽你的意思,好像不樂意?也罷,那我找你大伯去。”


    “別別別!我去!我去!這種小事兒怎麽能勞煩大伯,他如今可是咱柳家的家主,犯不著為了這點兒小事奔波,交給我就行。”


    柳唐月瞬間喜笑顏開,抓著柳清懸的袖子,拍了拍胸脯。


    “還真是個小沒良心的,既然如此,那你準備準備,擇日便出發吧,出門在外萬事都要三思而後行,小心行事,千萬別做什麽毛頭小子。”


    柳唐月殷切的走到柳清懸身後,為他捏著著肩膀,保證道:“放心吧,我可是人精,再說有您的名號在,誰敢欺負咱柳家的人。”


    莫顏兮一行人緊趕慢趕,顛簸了數日,終於出了玉堂關。南柯癟著嘴,深吸一口氣,時不時瞪著身邊的人。


    蘇長風悠然自得,笑道:“你瞪我做什麽,又不是我想來。”


    “既然不想來,還跑來做什麽,看見就心煩!”


    南柯沒好氣的說著。


    蘇長風聞言,歎了口氣:“還不是我大哥怕你們路上有個什麽好歹,這才特地叫本公子過來保護。”


    “你往前瞅瞅,那位可是天下第一刀宗的傳人風起扇,有她在,我們還需要你保護?你別拖我們後腿,我們就已經謝天謝地了。”


    南柯語罷,蘇長風看了看騎馬走在前麵的身影,心頭一顫,摸了摸鼻子不說話。


    莫顏兮見二人吵了一路,忍不住道:“行了,都少說兩句,如今我們已經過了玉堂關,想來用不了幾天便能到落葉城,蘇大公子他們直接繞山而行,應該比咱們快些。我們速速取完東西,從渝北直接去辭陸城。”


    十月剛出頭,天氣越發冷了,路上隨處可見已經穿上襖子的人了。


    一路看到的樹枝都是光禿禿的,這個時段,菊花已經凋零,臘梅還沒有開放,不管在哪兒都是隨處可見的荒蕪。


    靠近落葉城的一處驛站,馬蹄聲奔騰而來,穩穩的停在了一座簡單的客棧前。


    “離落葉城不遠了,天寒地凍,夜裏不適合趕路,先投宿吧,明日再走。”


    莫顏兮說著,征得眾人同意之後,下了馬,大堂處等候著的小兒見有人來,連忙熱切的迎了出去。


    “客官裏麵請!”


    小仆役將眾人的馬拉進了馬廄吃草,一陣冷風吹來,眾人趕緊進了客棧。


    “小二,來兩壺燙酒,再來些醬肉,你這兒要是還有什麽好菜,都上來。”


    蘇長風吆喝一聲,便自顧自的尋了一處安靜地兒,招唿莫顏兮等人一同過去。


    “再來一碗排骨湯!”


    南柯小臉兒凍的通紅,加了一句,隨即緊了緊衣服,隨著眾人跑了過去。


    還沒一刻鍾,客棧外便下起了雨,這個時節,屋內還沒有燃爐子,陰雨天氣夾雜著陣陣寒風,隻往衣服裏麵鑽。


    天色暗了下來,雨聲淅淅瀝瀝,無端掀起一絲莫名的悲涼。


    好酒好菜上來了,眾人這才有生氣,誰也不跟誰客氣,該吃吃該喝喝。


    “欸!兄弟,你這趟去落葉城做什麽?”


    大堂之中,離他們不遠處傳來一陣詢問聲。應當是路上結識的旅客,說說話。


    “是去投奔的,家裏沒什麽好的營生,聽我娘說,我家舅舅在落葉城有些散碎鋪子,過去打打雜,能賺一點兒是一點兒。”


    迴話的是個年輕後生,看著才剛剛弱冠之年,麵色黝黑,挺壯實,應該是個能做苦力的。


    “這有人打點當然是好的,不過…雖然是自家娘舅,可也得存個心眼兒,說話做事謹慎著點兒。苦點累點沒什麽,千萬別討人嫌。”


    詢問的人瞧著年紀稍長,留著絡腮胡,看著豪邁,不像是市井中人。


    “兄台這話是什麽意思?”


    年輕後生聞言有些不知所然。


    那人湊近了些,道:“你可知這落葉城如今已經徹底變了天了。”


    後生搖了搖頭:“願聞其詳。”


    “你知不知道天下第一刀宗風家,算得上是落葉城的霸主,聽說原本和羅總鏢頭定了娃娃親,前些日子便迎娶過門了。”


    那人說著,又喝了口酒驅寒。


    “這事兒倒是聽說過,門當戶對,也挺好的。”


    “從前倒是一段津津樂道的佳話,可是風家姑娘嫁過去沒幾天,整個風家便被滅門了。說來那個姑娘怪的很,平日裏也不和誰說話,家裏壓根就沒人瞧的起她。如果不是早就定了親,羅家少爺是萬萬不會要的。”


    那人摸了摸絡腮胡,又一碗酒下肚。


    年輕後生一驚,忙問:“被滅門了?被誰滅門了?怎麽可能,他們可都是響當當的人物,哪有那麽容易。”


    “可不是,我第一次聽的時候也是不信的,直到在落葉城看到官家一個屍體一個屍體的往外抬,這才信了,那些屍體個個殘破不堪,有的缺胳膊,有的缺腿,有的沒有頭,還有的就連腸子也在外邊露著,我聽說風家家主更是被大卸八塊,到現在還沒找到完整的屍體。”


    “死無全屍?這麽殘忍,到底是誰有那麽大的仇恨!”


    後生歎了一句,話語之中滿是對武林強者殘忍落幕的悲哀。


    那人四處看了看,又靠近了幾分,小聲道:“是誰,到現在也沒有個定論,有的說是江湖仇殺,有的說是鬼魂索命,還有的…說是風家嫁出去的那個小瘋子報仇來的。我聽說命案發生那日,風家那個小姐便消失了,羅家的人尋了半天都沒尋到,我估摸著應該是畏罪潛逃了。”


    後生皺眉:“這……這聽著屬實有些天方夜譚。”


    “嗐!我倒覺得真真兒的!你想想,這風家的人從小便不搭理她,受盡苦楚,好不容易長大,不知道受了多少磨難,這心裏早就將風家的人恨死了,聽羅家的人說,自娶親之後,羅家的少爺從來沒進過新房,沒過幾日,便又娶了妾,聽說是娘家趙家的小姐。這小瘋子心裏過不去,一時惱羞成怒,什麽做不出來。”


    後生聞言,連連點頭:“沒想到是這樣的,父母養育之恩大過天,不管怎樣,那可是她的親生父親,她怎麽能做出這樣大逆不道,喪盡天良的事!簡直是天地不容!”


    天地不容,這四個字鏗鏘有力,風起扇握著酒杯的手緊了緊。


    眾人不說話,莫顏兮笑道:“管那些閑言碎語做什麽,你是怎麽樣的為人,我們清楚便可。”


    風起扇點了點頭,又歎了口氣:“好無禮,竟然在背後嚼人耳根。”


    南柯將小二端上來的排骨湯推到風起扇麵前:“無禮的人多了去了,嘴在人家身上長著,想說什麽還不是張口就來的事兒,恐怕連閻王爺都管不過來。”


    風起扇聞言,難得會心一笑。


    “不過,聽他們這樣說,這事兒恐怕和羅家脫不了關係,不然他們為何要謊稱你失蹤?”


    莫顏兮仔細想了一下,越發覺得這井水深的很。


    “管他做甚,吃飽喝足,遇佛殺佛,遇神殺神!管他什麽妖魔鬼怪,要是敢在小爺眼皮子底下跳,一定讓他吃不了兜著走”


    蘇長風將酒杯重重的拍在桌子上,拍了拍胸脯,大聲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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