申時,眾人於醉十裏飲酒作樂,忽而,一陣如銀鈴般清脆的聲音響起,湘媚站在隔間外,聲音清脆洪亮的說道:


    “各位公子小姐,首先歡迎各位在這麽重要的日子來醉十裏參加賞菊宴會,醉十裏能有如今的盛景要全憑諸位這些日子的照顧,我們東家說了,今日除了賞菊以外,還準備了一項節目助興----作詠菊詩行,前三甲醉十裏願奉上最新的全套菊花香做彩頭,大家可自行參加,一個時辰後,我會派人來收,交於三樓入座的各位北市大家的老夫人和少夫人們評定。”


    語罷,個個隔間內便更加歡騰起來,不管對全套菊花香有沒有興趣,就說如此雅致的氛圍,誰不想留下一點兒香墨呢。


    “哎?長風,你別隻蒙頭喝酒啊,過來一起切磋兩句,不管詩如何,你的字已然是拔得頭籌的!”


    高知州家的嫡次子看著蘇長風一人歪倒在椅子裏,走過去拍了拍他的肩膀。


    蘇長風懶散的迴:“高大才子,你莫要管我,讓我先喝兩口,好久沒喝到這麽純萃的金翹了!”


    “譽彬,你啊別管他,剛才隔間兒好幾個世家小姐過來看他,那個個嬌羞的,跟池塘裏含苞的荷花兒一樣。他倒好,恁是在那兒喝酒,頭都不抬一下,簡直就是個酒鬼!哎!可憐了那些美妙佳人,春心付錯了人…”


    搭話的是北市絲綢商戶陳家的小兒子。


    “哎呦~柏溪兄,你這酸的呦,能釀好幾壇醋嘍!”


    “去去去,酸什麽酸!寫詩!”


    眾人一陣調笑玩鬧,這才重新風雅起來。


    一個時辰後,湘湄用托盤端著一遝詩詞進了三樓的一間廂房,恭恭敬敬的道:


    “迴各位夫人,院子裏各位少爺小姐做的詠菊詩行都在這裏了,還請各樣夫人評定!”


    眾夫人相視一笑,高家老夫人便對著湘湄吩咐道:


    “去把你家東家也請來吧,既然這彩頭是醉十裏出的,這東家自然也是要評定的,怎麽能自己躲清閑?”


    湘媚聞言,乖乖去請了莫顏兮。


    不出一刻鍾,莫顏兮便上了樓,與眾夫人一起評定。


    “來,看看這個。”


    高老夫人將一張宣紙遞給了在坐的各位。


    “春有桃夭夏牡丹,


    津秋百花無人憐;


    枝頭美人黃玉搖,


    獨占鼇頭萬種歡。”


    蘇家老夫人看了看,隨即對一旁的段家夫人說:“希靈那姑娘快並笈了吧,難得,如此有才情,真的是才貌雙全了的,日後定是不同凡響。”


    周圍的夫人們皆是一通誇讚,段家夫人心中大喜,眉梢處帶著一分得意,笑了好一會兒才出聲委婉的說了幾句客套話。


    “你們看這個!”


    陳家夫人將另一張宣紙遞了出去。


    “南市巷裏隱酒家,


    夜半小月對愁酌;


    春風吹過醉十裏,


    院中菊香眾卿卿。”


    “這首不錯,譽彬應是和他爹爹一樣,日後是個厲害的。”


    眾人又是哄笑一番,這才繼續看著,又挑了些好的。


    “枯木逢春滿枝新,


    百年風塵萬年青;


    欲華冠絕天下色,


    門前黃玉傾國城。”


    “這詩好啊,冬去春來,萬綠抽枝,不爭春木長青之色,百花爭豔,我自清閑,不搶天下絕色之名,隻我命由我,我自絕色便絕色!這倒是很符合長風的作風啊。”


    眾人又是一片讚歎,蘇老夫人雖然開心,但又不好表現出來,隻麵上微微附和清談,心裏卻是想著


    :這臭小子這迴還算靠譜,沒讓她丟了這張老臉。


    眾人興致高漲,觥籌交錯間,那高老夫人對著莫顏兮笑著道:


    “如今,這人詩我們已經大致挑了些,剩下精挑就全憑你這東家做主吧。”


    莫顏兮惶恐,隨即笑著打趣道:


    “在各位大儒麵前,顏兮不是班門弄斧嘛,又怎麽真得賣弄一二,豈不是被各位笑話。”


    眾人皆笑,蘇老夫人見勢推了一把:


    “莫丫頭,你也別謙虛,我們啊也隻是來蹭蹭熱鬧,這年輕人的事還不是要年輕人們自己解決,你且坦坦蕩蕩,心安理得的評選,不必有所顧慮,我們這些老婆子斷然不會多說一句。你大可放心!”


    莫顏兮見推脫不掉,便也大大方方應承了下來。


    “既然諸位抬舉顏兮,顏兮便撞著膽子說上兩句,這些詩風格迥異,各有千秋。這頭等嘛,自然當屬蘇家二公子蘇長風,這詩已然是自由灑脫,逍遙大氣,多了一分獨屬於蘇二公子的風流雅韻,再說這字,鋒利如劍,遼闊無邊,如奔馳駿馬亦如洶湧江河,氣派萬分,當的起頭一甲的名號。”


    眾人皆點頭同意,藍澤筠上前自托盤中又拿起一張宣紙看了看,這才繼續說道:


    “這二甲等嘛,我覺得應屬段家姑娘段希靈,段姑娘才思敏捷,博學多才不輸男兒,這詩也算是女子閨閣詩派的代表,字也寫的是清新脫俗。”


    眾人又微微點頭以表認同。


    莫顏兮隨即離開了托盤附近,坐在自己的位置上自顧自的倒了一杯酒。


    “莫丫頭,這第三甲呢?”


    眾人望著莫顏兮,皆等著她的迴應。


    莫顏兮輕輕笑道:


    “剩下的這幾首詩中的菊花,或孤傲獨立,或風華絕代,或嫵媚多姿,皆是各領風騷,愛花之人心中又怎麽來的高低貴賤,摘掉哪一朵都心中不愉,不若平分秋色,才算是心心相惜。”


    莫顏兮語罷,四座鴉雀無聲,好一會兒大家才重新活泛起來,眾人皆是投來了讚許的目光。


    在座的各位皆是臨淵城有頭有臉的人物,不管莫顏兮落了哪一家的麵子,定然都不會好過,此舉算是化解矛盾的上上之策!


    與眾夫人推杯換盞,飲酒作樂了半個時辰,莫顏兮便借不勝酒力的由頭,出了廂房。


    走了一段,瞧著四處除了湘湄再與他人,這才長唿一口氣,慢慢悠悠的對著湘湄道:


    “總算逃出來了,這些個老人精,變著法兒的挖坑讓我跳。”


    湘湄輕笑剛要迴話,後方便傳來一陣低沉的笑聲。


    二人迴頭,居然是韓九爺?


    她們口中的韓九爺也就是元懷笙輕搖著手中的玉扇,戲謔的看著前邊兒的人,道:


    “以前隻道你是有點兒小聰明,如今看來,還是個牙尖嘴利的,嗯?”


    莫顏兮心神恍惚,這人為什麽會出現在醉十裏,而且還偷聽牆角?!!但很快便穩住了思緒,恭恭敬敬的對來人行了一禮。


    “世人覺得我如何便如何,隻是沒想到九爺也有做梁上君子的癖好,倒真是出乎意料。”


    懷笙不迴話往前走了走,直到離莫顏兮半步距離才停了下來,身子故意往莫顏兮那邊靠了靠,低語道:


    “我還有好多癖好,你要不要見識見識?”


    不知怎的,莫顏兮隻覺得那人身上散發出來的檀香有些令人眩暈,於是毫不忌諱的退了兩步,這才迴話。


    “九爺說的哪裏的話,你我非親非故,您那些癖好還是給該見識的人見識吧。”


    懷笙看著莫顏兮的舉動,並不多說什麽,隻再向前移了一步,和莫顏兮比肩而立,然後轉頭對著莫顏兮的耳朵道:


    “此事日後再說,你真覺得蘇長風的詩寫的好?字也好看?”


    莫顏兮有些疑惑,但也不願過多猜測,認真的遵從本心,道:


    “自然是,我雖然並未見過這蘇二公子,不過聽說他這人是個灑脫快活的,今日作的詩字裏行間皆透露著超脫世俗的風流雅韻,這字更是上上之品,廂房裏的老夫人們也無不歎為觀止,想必我也不必再多說什麽。”


    半餉,旁邊沒什麽動靜,莫顏兮也不敢有什麽動作,隻僵持在原地,定定著盯著地板。


    好一會兒,身旁的人才迴話。


    “確實,我覺得你說得對。”


    語罷元懷笙便直直的下了樓梯,應當是打道迴府了。


    莫顏兮緩過神來,覺得有些莫名其妙,倒也並未放在心上,和湘湄二人徑直的去了後院找張秀兒和南柯喝茶吃點心。


    話說懷笙出了醉十裏的大門,便一躍上了一架極其豪華精致的馬車。肥碩健壯的駿馬穩穩的前行著。


    懷笙依靠著軟軟的刺繡靠枕,一手肘著頭,一手拿著一本古詩看著,不過沒過多久就扔在了一旁,修長白皙的手指輕輕捏著眉頭。


    好一會兒才出聲問道:


    “村一,你覺得長風的字好看嗎?”


    村一在外邊兒駕著馬車,冷不丁聽到馬車內的主子說話,重點居然是為了問這種毫無價值的問題,不由得一愣,但很快迴過神來,答:


    “主子,長風少爺的字自然是數一數二的好,村一也常常聽到別人說長風少爺的字自成一派,就和他的人一樣逍遙灑脫,令人神往。”


    足足過去了三刻鍾,村子也沒有聽到主子的迴應。隻猛地打了一個寒顫。


    馬車穿過漫楓巷,停在了煙雨巷韓宅,元懷笙下了馬車並沒有著急走進去,而是轉頭對著村一道:


    “我也覺得勝好,長風這幾日不太安生,你多拿幾本行兵布陣的典籍送過去,讓他抄了,記得拿厚一點的。”


    “………………”


    村一呆滯了,這什麽操作??令人費解,但還是乖乖的應承了下來。


    第二日,蘇宅蘇長風的院子內,傳來了陣陣淒慘的哀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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