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看坐在主位上的人,斜斜的靠坐在紫檀木椅上,端著茶盞的那隻手皮膚白皙,手指修長,骨節分明,另一隻手拿著茶蓋兒輕輕的撥弄著淡綠色的香茗。


    身著深紫色的流光衣衫,隻領口淡淡的用金絲線繡了幾處浮雲,腳上穿著鎏金的黑色長靴,看起來不過弱冠之年,一頭烏黑秀亮的頭發用一隻玉冠束了起來。


    那人微微的抬起頭來,瞬間春光乍泄,花鳥盡失顏色。鬢如刀裁,眉如墨畫,麵如桃瓣,眉梢似箭,鼻似玉峰;一雙琥珀色的眸子深邃不見底,身量八尺,寬肩窄腰,俊美之姿有如玉樹臨風。古人有雲:夭夭桃李花,灼灼有輝光。有君子如此,入千萬美人溫柔鄉!


    這人隻是靜靜地坐著,並不答話,但周身冷冽的氣息卻蔓延在整個大廳,就差臉上寫上生人勿近四個大字。


    不一會,有侍衛上前稟報。


    “迴主子,黑鬼來了,說有要事稟報。”


    主座上的人依舊自顧自的撥弄著茶水,好一會兒,才淡淡的答道:


    “請進來。”


    “是!”


    門口走進來一位翩翩公子,正是在西市擺攤兒的那位。


    黑鬼行了禮,道:“殿下,人找到了。”


    主座上的人微微抬頭:“哦?可打探清楚了?”


    “還沒有,不過看穿著,應該是北市大戶人家的丫頭,今天隨著主子來我這裏買了枝菩提苗子。”


    那人輕笑一聲:“很好,來人,去協助黑鬼打探,兩日內,我要結果。”


    “是,主子。”


    …………………………


    莫顏兮迴到宅子內稍微休整了一會兒,便拿著那顆菩提苗子往種植桃花的園子走去,那裏已經有花匠開始忙碌,莫顏兮一直往裏麵走,直到走到園子中間的地界兒才停了下來,小心翼翼的將菩提苗子種了下去。


    “長安!”


    “來了小姐。”


    莫顏兮看著瘦小的苗子,道:


    “明日將前麵施工的工匠調過來幾個,給這顆菩提樹做個外牆,然後以這菩提樹為中心,向外做幾條鵝卵石小道,在小道旁邊留三寸寬的水渠,一旦通了,日後也好澆灌。”


    長安迴道:“是,小姐。”


    “去忙吧。”


    莫顏兮又看了一會兒,她都能想象的出來明年早春這園子的景象,得預備著好好釀幾壇桃花露才行。


    莫顏兮迴到偏廳的書房內,剛坐下流銀便進來,道:


    “小姐,前幾日做的幾個牌匾做好了。已經拿迴來了。”


    莫顏兮點了點頭,問:“可算好吉日了?”


    流銀笑著迴:“那師傅說了,明日六月十五,便是一個黃道吉日。”


    莫顏兮搓了搓手,道:“那等會我給桃花園子題個字,你拿去讓師傅快些趕工做出來,可以多給點銀子,最好明日掛牌匾前能拿迴來。”


    “是!”


    說著,莫顏兮趕快拿出一張宣紙,又拿起一隻狼毫,蘸了蘸墨,這才凝神閉眼想字。


    “古人雲:桃李春風一杯酒,江


    湖夜雨十年燈。就叫夭雨塢吧。”


    莫顏兮說著,手中狼毫已經揮舞起來,不過喘息之間,三個颯爽鋒利的大字便躍然紙上。


    要說香鋪也快開張了,起什麽名字好呢,莫顏兮嘟了嘟嘴,一手扶著腦袋,眼睛望著書房內掛著的一幅仙人摘桃圖發呆。


    約莫半個時辰後,莫顏兮才拿起筆,龍飛鳳舞寫了幾個字,拿著宣紙跑了出去。


    六月十五這日,莫宅內動工的工匠不到酉時便收了工,整個莫宅的人將各處門楣擦的幹幹淨淨。


    所有人都換上了鮮豔的新衣裳,莫顏兮坐在屋子內的銅鏡前,身著大紅色浣花錦的廣袖裙,袖子處用銀線繡了幾朵精致的玉蘭,兩邊的肩膀處用深紅色的線與金線共同勾勒了兩三朵燦爛盛放的西府海棠,衣擺處用銀線墜了幾顆小巧細碎的紅瑪瑙珠子,腳上踩著雲頭錦履,上邊用金線和粉色的錦線繡了一朵半開的嬌羞蓮花。


    頭上難得梳了個較為複雜的桃花髻,上邊插著兩隻鎏金的玉簪並兩隻嬌小玲瓏墜著珍珠的金步搖。耳朵上也墜了紅瑪瑙並珍珠的金耳墜子,麵上敷了粉黛,畫了稍微上揚的眉梢,一點朱唇塗了大紅色的胭脂,更顯得膚色白勝雪。


    “小姐!你可真漂亮,真不知道以後哪個男子能入了你的眼,當真是美死他了!”


    南柯一手捏著糖心酥,一手拿著芙蓉糕,嘟著小嘴在一旁說著,今日她也換了淡紅色的蝴蝶百花裙,領口處繡了幾隻栩栩如生的五顏六色的蝴蝶,胸口處用銀線繡了幾朵簡單秀麗的荷花。皮膚白皙,五官精致,尤其是那雙噗嗤噗嗤的大眼睛,霧蒙蒙的極為勾人。


    “小姐,櫻姑娘來了。”


    這邊蘭溪的話音未落,外邊已經響起了陣陣銀鈴般的笑聲,不一會兒簾子被掀開,來人著深紅色的百褶裙,上邊套了淡粉色的紗裙,手裏提著一籃子錦盒,頭上挽了飛雲髻,斜斜的插著兩隻鑲了粉玉的銀簪,眼尾也微微塗了淡粉色的胭脂,就像一瓣兒桃花一樣自帶媚氣。清麗但不豔俗,甚好。


    莫顏兮看著櫻娘,笑道:“看來人都到齊了,香雪,去喊明桑他們先點燈吧。”


    “好勒!”


    香雪今日也拋棄了幹練的便服,穿了一件兒嫩粉色的束腰百褶裙,頭上別了兩隻紅玉銀簪,甚是嬌柔,不過走起路來依舊跟矯兔一樣歡脫。


    亥時,這座宅子內燈火通明,不管是大門口,院子,還是各個屋子,都點上了燈籠,眾人來到大門口等待。


    建宅子的時候,莫顏兮便將大門設在了北邊,出門便是城牆,除了能通行的小巷,四處皆是高牆,倒是清淨不少。


    片刻之後,那邊開始吆喝:


    “牌匾來嘍!”


    長安長喜抬著一塊鑲了金邊的牌匾走了過來。


    “小姐,還請揭紅布。”


    “好!”


    莫顏兮上前,用力將蒙在牌匾上的紅布揭了下來---莫宅!這便是他們的家了,隨即明桑點了一串鞭炮,長安長喜二人架著牌匾上了梯子,莫顏兮望著那塊牌匾,心裏感概萬千,這才像個家嘛。


    之後眾人又到了待客的前廳掛了一塊----卿語軒的牌匾,到偏廳書房的院子掛了“惜墨閣”,到後院招待客人的園子掛了“落燈苑”,到自己住的園子掛了“焚香苑”,又往後邊種桃花的園子掛上了“夭雨塢”,在旁邊有荷塘的園子掛了“堤荷”。


    一切結束後,眾人才打道迴府,到焚香苑相聚,先前已經在此處擺了酒席。


    莫顏兮站起來道:


    “如今我們家算是齊全了,明日香雪去平役坊再買些下人,替大家分擔,這幾日大家也確實勞累,今晚請把酒言歡,不必拘泥於世俗道理!”


    “是,小姐!”


    園子瞬間歡騰了起來,櫻娘將帶來的香囊分發下去,自己拿了一隻過來,道:


    “小姐,這是給你的。”


    莫顏兮瞧著那枚纓紫色的香囊,上邊用金線繡了兩隻嬉水錦鯉,下邊打著深紅色的同心絡子,旁邊還墜著兩串兒小巧的金鈴鐺並一串碎玉珠子。莫顏兮甚是喜歡,拿在手中玩弄起來。


    櫻娘笑道:“知道小姐不喜濃香,這香料乃是用荊芥,荷花,玉蘭,薄荷,柏子仁,蘇合等十多種香料混合製成,有清心解毒凝神之效,這香我是不打算賣了,就給你用。”


    莫顏兮聞著香囊,一股清新之氣從肺腑中傳來,由內而外的清雅怡人。


    “這香什麽名兒啊?”


    “醉美人”


    “好香,好名字。我喜歡。”


    莫顏兮說著將香囊係在腰間,和眾人一同飲酒作樂,酒過三巡,高歌得高歌,說笑得說笑,遊戲得遊戲,莫顏兮肘著頭,望著當空皎月,此處的焚香苑倒比以前的更熱鬧,隻是舊人已不再。


    “我曉得你今天是真的高興。”


    南柯臉紅紅嫩嫩的對著莫顏兮傻笑。


    “你懂我。”


    “我不懂,我怎麽可能懂你,看不懂…”


    南柯說著,又喝了兩杯,趴在桌子上睡著了。今日清風明月,良辰美景,好光景!


    第二日,臨淵城內新起了一樁趣談。


    “你聽說了嗎,那高知州家的老夫人,去了一趟廣雲寺,那心熱症好了許多,往年都是勉強著去,暈著迴來,聽說昨日那氣色比平日都好。”


    “你還別說!昨日我瞧見了,氣色確實比平時都好,聽說她的長孫不日便要去新承縣任職,人逢喜事精神爽嘛!”


    “我覺得定是菩薩顯靈,那高老夫人去廣雲寺祈福了二十餘年,定然是深受福澤啊。”


    “嗐!都不對,都不對!!!我聽那高府的小斯說啊,那高老夫人上山的時候氣色很差,但是在大殿內祈福出來,突然神清氣爽,精神了很多,人還沒下山,就派了仆役去南市走了一趟!”


    “去南市做什麽?”


    “據說老夫人在祈福時遇到了給丈夫超度的南市張氏,相中了人家一個香囊,經打聽後才知道是南市一家香鋪做的,立刻派人跑了一趟。”


    “欸?南市有開什麽香鋪嗎?我怎麽不知道?”


    “你當然不知道,那仆役也是白跑一趟,人家那香鋪根本還沒有開張,香囊不過是香鋪掌櫃的送給張娘子的禮物。”


    “當真是奇特,高老夫人什麽沒見過,怎麽對人家一隻香囊獨有情鍾?”


    “聽說那香囊能治療心疾,緩解病情,高老夫人的心熱症也正是因此才見緩的。”


    “哇!這麽神奇,可有人知道什麽時候開張,我倒是很有興趣瞧瞧。”


    “我也是我也是!!!”


    “還沒有放處風聲,誰知道呢,等著吧。這營生怕是要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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