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陽,這裏是屈歇的封邑。


    此時屈歇被砍得隻剩下一個腦袋的事情還沒有傳過來,整個丹陽可以說上上下下,一片歡騰。


    因為再有一個月不到,屈燕姬就要生產了,這意味著屈氏即將登上權力的巔峰,甚至在兩三代的運作之下,有可能取代熊氏成為王室!


    “最近郢都有沒有消息傳過來?”


    “暫時還沒有,你著什麽急啊,距離上一次信使過來不是才過去三四天麽。”


    “我這是不是激動麽。”


    “外麵什麽聲音,這麽喧鬧?”


    “好像是說最近有一種瘟疫出現,能把正常人變成活屍,那些活屍好食人的血肉,然後……然後……”


    “好食人的血肉,然後還殺不死?”


    “對啊,你怎麽知道?”


    “以前在家族裏聽說過,隻是那個時候還沒有能夠傳染……”


    “這一次可不是什麽好消息。”第三個人走了過來,加入了兩個人的討論。


    “怎麽就不是好消息了?”兩人異口同聲地問道。


    第三人解釋道:“因為有活屍出現,所以各個城邑的城守邑長有絕對的權力可以號令城內的貴族進行防禦工程的修繕。如果不是屈燕姬的肚皮出了點問題,那麽就是楚王又有什麽變故。”


    “對啊……這個命令看著就像是在給自己準備後路一樣,讓整個楚國分裂,就算王位不在屈氏在其他人那裏,屈氏也有實力一較高下。”


    第三人繼續說道:“其實很有可能是合作的熊勝出爾反爾了,畢竟就算楚王出現變故,直接殺了便是。可熊勝並不是什麽好對付的貨色。”


    “甭管那麽多,無論怎麽說這次都是一個好機會。造城牆是麽,造!接著郢都的命令,我們造就是了唄,到時候管它進攻的是活屍還是熊勝楚王的軍隊,一並擋下來就是了。”


    “沒錯,造就是了,不僅要造,還要把農田圍起來,做好打持久戰的準備!”


    …………………………………………


    距離丹陽並不算遠的葉地,葉公沈諸梁也收到了同樣的消息。


    但葉公一眼就看出來,這個看似是由熊勝和屈歇發出來的、荒唐的諭令,實際上寫滿了楚王熊章的影子。


    “也隻有他才會做出這麽瘋狂、這麽孤注一擲、卻又這麽自信的事情了……”


    葉公長歎了一口氣,感覺手中的諭令上寫的並不是什麽“違者抄家為奴”,而是全部都是“霸氣”二字。


    “隻要你們能在三個月後活過活屍之災,你們盡管自立,反正最後我肯定是要把你們全部揍一頓的。”


    如果楚王在這裏的話,一定會揮舞著手中的拳頭,說出類似的話吧。


    想到這裏,葉公捋著胡子,忍不住“嗬嗬嗬”地笑了起來,笑了片刻之後,卻又笑不出來了。


    “活屍之災啊……看樣子是真的棘手。”


    葉公坐直了身子,叫來了書童,開始準備布置葉地和蔡地的防禦工程。


    …………………………………………


    “竟然讓我們這些貴族去做這種事情?”


    “有沒有搞錯,依智大人是糊塗了嗎?”


    “我們讀書人的手怎麽可以拿起這樣粗糙的農具呢?”


    “不行,我絕對不能接受我們做著低賤的事情。”


    “我們家裏的奴仆和護衛都已經交給依智大人了,憑什麽還要我們自己親手做?!”


    幾個穿著華麗的富態中年人對著一個身披精甲的將士不停地抗議道。


    “違者,抄家為奴!”將士拿出了手中的絲綢諭令說道,“這是郢都方向的命令。被貶為奴隸之後也是要做這種事,反正橫豎都要做,隻不過一個要被抄家,一個是不抄家罷了。幾位貴族,這種事情應該是能夠權衡的。”


    幾個貴族愣了愣,長長地歎了口氣,似乎是認命般地拿起了將士身旁的農具。


    當公輸班和熊中進入矩木邑的那一刻,矩木原本的平靜生活就被打破了。


    整個矩木邑裏所有的人都被動員了起來,無論是種地的平民,還是自命高尚的貴族,所有人都或情願,或不情願的被拉到矩木邑的邊緣,砍起了農田周圍的那一圈森林。


    至於破壞環境什麽的,這種問題等人類能夠從喪屍之災中活下來再來探討吧。


    值得一提的是,也許是因為已經預知到了危險的逼近,森林裏的那些動物們早就已經逃離了這片是非之地。


    其實這反而是一件好事,至少可以省下來一批專門防備野獸的人手。


    砍下來的那些樹木自然不會直接燒木頭這麽浪費,而是變成了一座座高大的木牆,矗立在田野之前。


    木牆有三米高,一共分為前後兩層,中間大約有半米的間隔,裏麵填充進去了大量的泥土,和一些河邊的碎石塊。


    在內側還有斜著支撐起來的一些木頭,構成了一個三角形結構,造的異常結實,除了通行的十二個們,木牆將矩木邑周圍的農田全部包圍了起來。


    在木牆之外,還有三層三米深、兩米寬的壕溝,在木牆的前麵形成了第一道防線。挖出來泥土則是直接填充進了木牆的中間,加固住了木牆。


    這個工程量雖然看起來非常浩大,但實際上做起來卻隻用了五天的時間。


    整個矩木邑,算上那些收納進來的流民,一共有兩萬戶平民。


    每一戶當中至少有一個青壯年,這就已經有兩萬青壯了,除去其中成為士兵的兩千人,以及公輸家的一千弟子之外,也有一萬七千多的青壯。


    這隻是平民的數量,還要再加上矩木邑裏麵原本居住著的七八個貴族,零零總總加起來,兩萬青壯絕對是綽綽有餘。


    除此之外,還有很多頗為壯碩的健婦在一旁幫忙運土,大約有五千人。


    至少有兩萬五千人參與建造起一圈防線,將雩婁邑以及周圍附近的良田給圍了起來。


    這種程度的基建對於勤勞的古代中國人,真的實在是太小意思了。


    畢竟又不是在此起彼伏的群山上修建長城,也不用搬運什麽大石塊,全程都是用就地取材的木頭和泥土。


    “屈歇和熊勝究竟想要做什麽?”


    木牆上,熊公子中和他的老師公輸班正在一邊視察著防線,一邊說著話。


    他們手中正是從楚王宮裏發出來命令,這個命令,由騎士們傳達到了楚國的各個城邑。


    此時的他們還不知道,這個命令其實並不是屈歇和熊勝發出來的,而是他們心心念念的楚王。


    木牆並不寬敞,但是非常結實,在泥土中,還混入了一些石灰水,一段半米多寬十米長的木牆上,足夠承受三隊士兵還綽綽有餘。


    每隔一段木牆,就有準備著一桶火油和一捆柴禾,這是目前已知的對付喪屍最直接最有效的辦法。


    至於歐陽說的鹽水,在幾次遭遇戰之後,自然而然就被擱置在後麵了。


    鹽水確實能讓喪失行動變緩,但實戰的效果其實並不算好,而且更適合遭遇戰和巷戰,而非這種防守戰。


    “不知道,他們時常會頒布一些奇怪的命令。比如前兩個月下令殺掉家中頭生的家畜,還有大量收購木炭,讓木炭價格上漲。這一次雖然並不合規矩,而且還是亂國之策,但……”


    公輸班看著層層疊疊的壕溝,話鋒一轉說道,“但是這個命令,確實能夠有效地讓各個城邑組織起對抗屍潮的防禦工程。”


    這是一句實話,那些離他們最近的幾個城邑,已經看到了不少貴族帶著民夫正在深挖護城河,高築圍牆。


    “嗬,這三個月裏,他們絕對會竭盡全力將自己的城邑經營得宛如一座鐵桶。但他們加固城牆的目的,多半是為了對抗王都的軍隊吧?”熊中說著,語氣之中無不是嘲諷。


    其實誰都明白,這些城邑多多少少都存了自立的心思。


    沒有打算自立的城邑,多半是早就已經準備好接下來要效忠哪個大貴族了。


    他想到剛剛迴來的那個,少掉了一隻耳朵的信使,內心深處有種無名的怒火在燃燒。


    亂臣賊子!彭城城守那個,該死的亂臣賊子!他的右手不自覺地捏緊了,狠狠地錘了一下木牆。


    彭城城守,景陽,景氏的族長,前兩天來到了矩木,還打算公開支持熊中的。


    結果接道諭令之後就立馬換了張臉,匆匆跑迴彭城之後,直接表明了自己隻接受郢都方麵的命令。


    至於和熊中“結盟”、“支持”什麽的,則表示根本就沒有這迴事。


    看到自己有機會競爭整個楚國,立馬就換了一副嘴臉,真是令人作嘔!


    “現在的我們其實也根本無暇去管更多的城邑,單單隻是一座矩木邑就已經讓我們筋疲力盡了。”公輸班安慰道,


    “我們根本沒有那麽多精力和人手去接手另一座城邑,也不可能將裏麵平民和貴族動員起來建設這麽壯觀的防禦設施。


    彼此獨立開來之後,城邑所需要防守的負擔就會小很多。想必郢都那邊頒布這樣的諭令,一定也有著這樣的考慮。”


    “算了,暫時先不去管他們。”熊中長舒一口胸中的悶氣,問道,“老師,最近有那些怪物的消息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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