陪張文安夫婦吃過了飯,又簡單聊了下印書的事情,最終他們決定等柳姻湊夠十個故事時,就出個總文集到時候一起印刷,名字也已經決定就用《百花列傳》這個名字,而柳姻最終也將寫下一百個花柳巷的女人。


    直到兩人坐上迴家的馬車,柳姻才按耐不住的問柳夫人:“母親因何不願搬到這邊來,若是母親因為擔心我在清音堂授課的事情,倒也無妨,花柳巷住在外麵的教司也不乏少數,即便是到師傅那邊上課也並無大礙,反正坐馬車來往便是。”


    “不是因為這個。”柳夫人看著她笑著說的,“隻是到底我是個花柳巷出來的,即便對外可以說是永安巷搬出來的,可整個淮城誰不知道永安巷住的都是什麽人,對他們夫婦而言這實在不是好事。”


    “可是……”柳姻猶豫了片刻才說道,“我見柳姨母和姨夫對母親極為愧疚,我覺得母親若是不肯接受二人的好意,怕是他們心難安。”


    聽到這話柳夫人也跟著猶豫了起來,不過片刻她才抬頭釋然的說道:“到時候再說吧,他們也有兒女在旁,也不知道孩子們怎麽想的,若是他們的孩子沒意見,到時候再搬也不遲。”


    柳姻見此也覺得對方說的有理,便放下這個話題,想到另一處好奇說道:“母親今日從哪裏拿的書稿,可把我嚇了一跳。”


    “今日實在趕的急,他們也隻待這一日,我唯恐錯過耽誤了你的事,便讓錢姨通知你的時候讓竹眉幫我從你書桌上取的。”


    柳姻這才想起來,早上著急梳洗的時候她是看到竹眉去往書桌前,她本以為對方是打掃去了,沒曾想是拿了書稿,解答了心中的疑惑,柳姻才沒話可說,往柳夫人腿上一躺。柳夫人也沒再說什麽,母女倆享受起這難得的溫情時刻。


    柳夫人本以為張家夫婦兩人未曾告訴過自己兒女有她這麽個人,可她不知張家夫婦二人在孩子尚小時就常在孩子麵前念叨她,後來孩子大了也將他們三人間的事情告訴了孩子們,這次他們過來孩子們也知道是因為什麽。


    所以當張家夫婦帶著書稿一路奔波到家時,等候已久的兒女就迎了上來:“爹爹,娘親迴來了!”


    “爹爹和娘親可見了姨母表妹,她們身體如何?人如何?可有什麽需要幫忙的?”張家小女兒張瑞娘此刻連珠炮似的拉著父母的衣袖追問道。


    “是啊爹娘,可見到她們了?”張家長子張誌學也跟著追問道。


    “先讓我和你娘休息下,再說不急。”張文安笑著摸了摸一對兒女,相攜一同進了屋。


    等夫婦二人休息好,一同和子女們在正堂說話,才講起柳姻母女的如今,聽到她們如今尚且過得安寧時,張誌學兄妹倆鬆了口氣,得知柳夫人不願意住在自家宅子時又有些憂慮,聽到柳姻如今名震淮城,是有名的詞曲人,也不由與有榮焉。


    “娘,可把柳家妹妹的書稿帶來了?”張誌學得知柳姻竟然還有其他新故事寫了出來,還要委托自己家幫忙印書,激動的都快跳起來了,“沒想到柳家妹妹還是個才女,我可要好好拜讀下。”


    柳琴玉笑著點了點頭,隨後讓下人將放有書稿的匣子拿了過來。


    兄妹二人見此直接上前接了過來,迫不及待的打開匣子翻閱起來。


    這匣子裏除了當初寫的四個故事,還有糖果子的書稿。


    他兄妹二人從未看過如此簡白卻深動人心的故事,看著看著眼淚也不如掉了下來,張瑞娘看完糖果子的故事,淚眼朦朧的看著母親說道:“娘親,那裏的女孩兒都是這樣的悲慘嗎?”


    柳琴玉一愣,隨即默然一笑:“沒有人天生就是做妓女的,她們總有各種原因流落花柳巷,也會有自己的命運,她們可以是糖果子,可以是紅月亮,可以是莬絲草,也會是藍玫瑰,更有可能是鳴鳥。”


    柳琴玉說的紅月亮、莬絲花、藍玫瑰、鳴鳥,正是柳姻寫的另外四個故事,張瑞娘看著手中的書稿,隻覺得難過的不得了,她也是十來歲的女孩兒,她知道百姓疾苦,世間很多人都吃不起飯穿不起衣服,也曾鄙視過花柳巷裏賣身的女孩兒不知羞恥。


    即便知道柳琴雪被官賣流落妓坊,也知道那種日子對官宦小姐出身的她必然是巨大的恥辱,可也知道花柳巷裏必然有不少這般的女子,可她從不知道原來有些事情是超出她的想象的。


    “這個世界對女子從不公平,即便是出身官宦世家也是如此。”張文安看著女兒一向清亮的眼神有些黯淡,不由抬手拍了拍她安慰道。


    他又抬眼看著麵前已經近十八歲的兒子,語重心長的叮囑道:“兒子,你要記得這個世界的女子太過艱難,不論是母親、姨母又或是姊妹們,你要愛護她們,尊重她們。”


    張學誌眼中也帶了淚意,他不是沒見過有人去逛這些地方,那些人的言語中對這些女子從未有過一絲尊重,甚至有過隻因花娘不小心汙了一位公子不過市麵上十兩銀子買一把的折扇,而被那位公子當場折辱。


    當時因為他知道了姨母的遭遇,看到這個場景極為不適,便開口勸慰了兩聲,還被對方說:“張兄,憐香惜玉可不是用到這些玩意兒身上的,你也太心善了。”


    至此他和那些友人便慢慢冷落起來,直至如今因為觀念不同,他也沒交到多少好友,也漸漸懶得出門去了。


    張文安看著兒子,他也知道張學誌和友人斷交的原因,此時也沒多說什麽,隻寬慰的看著兒子,又點了點書稿說道:“這書稿你可以拿去好好讀讀,隻是莫要外傳,還要等你柳家妹妹寫下剩下的故事後,才能一同印刷。”


    張學誌如獲至寶般點了點頭,絲毫不在意外傳的事情,反正他也沒什麽朋友也不愛出門,這完全不算要求。


    就當要抱著書離開時,張學誌突然想起什麽問父母:“爹,你有沒有問過姨母因何不願意搬過去?不如再去信過去,好生勸勸,永安巷卻是不是好去處,她合該為妹妹著想才是。”


    “我知道了,這事兒我和你母親自有安排,你們且去玩吧。”張文安欣慰的笑了笑,揮手讓兒女離開,之後便和妻子商議起自己的主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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