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樣啊……”聽完柳夫人講完一切,柳姻才明了地點點頭。


    原來柳夫人和徐媽媽還有煙霞院的媽媽都是在一個樓子裏長大的。


    她自幼便因相貌出眾,聰明伶俐被老鴇親自培養,而徐媽媽和煙霞院的媽媽則是資質略差些交於教司。


    長大後她和清姻一樣,初亮相就成了享譽秦淮的花魁,到了掛牌梳攏當日更是被一位豪商看中。


    因那豪商爽快大氣,又點名了隻要她一人,即便她身處二等樓可也如一等樓那般隻做了一個客人,甚至豪商親自為她做局,抬了身家,成了一等倌人。


    而當年徐媽媽雖樣貌也不差,可行事卻頗為天真,雖有客人自愛她這一口,可她到底有些不知足,竟偷偷包了個戲子,為了那戲子欺上瞞下自掏腰包做局子做體麵。


    最後被老鴇發現,差點兒給活活打死,還是已成了一等倌人的柳夫人,當日迴樓子裏看望小姐妹救了她一把,自那後她便一心跟著柳夫人,直到後來樓子自贖自身在柳夫人的建議下開了清音堂,而那位煙霞院的媽媽與她也相差不離。


    也因此才有了前幾日柳姻聽到的,徐媽媽說的那句要還恩情的話。


    而之後柳夫人便被豪商贖了身,養在了這個小院子裏,成了一個外室。


    再後來她有了身孕,生了一個可愛的女兒,隻是可惜那女孩兒竟天生有些畸形體弱,她雖也愛惜女兒,可豪商卻心疑她自身不幹不淨,才生了這樣的孩子。


    又因她雖身處紅塵,可卻不曾受過多少磋磨,一時竟和豪商鬧起性子來,不鬧或許也不過落得個冷落的下場。


    可她偏偏當年天真擰著性子不肯服軟,那對方本是豪商,一向被人追捧,哪裏肯被她下麵子,又因她自生產後便一直臥床,顏色也不如當年,以色侍人自會以色被棄,自那日起豪商便將下人全部帶走,隻留了一個小院兒給她,再也沒來過。


    自那豪商走後,她手中也越發不寬裕起來,索幸她本身頗富才幹,幫著清音堂和煙霞院成長起來,抽了份子,又領了一份教司的職責才日漸寬裕,自身也因幾番波折打磨,總算是有了如今這般的心境。


    她本想守著女兒一輩子,可誰知女兒月前就撐不住去了,她悲傷過度一時臥床不起,恰逢此時,豪商竟然派人傳信要見女兒,她雖不再愛慕對方,可想著對方舍棄自己多年,不免有了怨念,就想著找個冒牌貨,從對方手裏拿到一筆銀錢也算了了自己一番心結。


    後來就托幾位好友相助,在花柳巷尋覓,之所以找這等出身,一個是大多數女孩兒都是被賣進樓裏的,無親無故也無人識,自然好拿捏,另一個則是不大不小的丫頭已通人事,此時助她脫離苦海,自有一番恩情在。


    也是正巧此時清姻因毀容一事提出換個身份,徐媽媽本就覺得清姻與她女兒相似,此番便順勢將畫像帶給她看,她一看畫像就覺得和自己女兒相似,見了真人後更是滿意。


    “我知道你本名姓張,隻是如今你既然認了我做母親,還是改一改的好,前幾日當著你媽的麵兒我也不好問你,隻得先讓你改了,如今你自可以和我說,可願意改名?”柳夫人看著柳姻麵帶傷疤的臉笑著說道,她心裏雖有些遺憾對方臉毀了,可想到這副氣度和缺陷卻也是自己拿捏對方的把柄,心裏也不覺得什麽了。


    “若是姓柳,女兒叫柳姻如何?劍娘依舊是您女兒的名字。”柳姻聽此話心中一喜,她上次就想和柳夫人商量自己改名字為柳姻,劍娘一名還是屬於柳夫人的女兒。


    “好孩子,不必在意這些,劍娘一名本就是想讓她健康些才起的,姻之名合了你清姻的花名,怕是會讓人產生聯想,不如就用姻兒做你的乳名,劍娘就做你的字如何?大名嘛,你可以再取一個。”柳夫人笑了笑,她不是不想用名字懷念女兒,可是這麽多年來,她對孩子的感情也慢慢消磨在日夜的煎熬中,與其去懷念,她更想用這個名字換得清姻的親近,而且那個孩子她並不喜歡劍娘的名字,隻喜歡她父親給她起的乳名。


    “也行,就聽母親的,大名就不必了,反正我如今年歲也不小了,對外也不會稱唿什麽名,以字為名足矣。”柳姻想了想還是挺喜歡自己的本名,再加上柳劍娘這個名字也並不是很討厭,不如這樣挺好。


    “行,說了不少話了,你估計也累了,陪我吃完飯就去休息吧,順便把你的房間按你的喜好布置下吧。”柳夫人笑著拉著柳姻的手起身便往旁側的飯廳去。


    一進的宅子總是緊緊湊湊的,所以餐廳和正堂不分也不奇怪,中間隔個簾子便好,也沒多想,柳姻隨著柳夫人坐在桌前。


    此時桌子上已經擺上了飯菜,兩葷兩素看起來極為豐富,細看下去才發現其實極為簡單,一道熏雞,一條清蒸魚,一碟醬豆腐,一盤炒青菜。


    看似簡單家常,可在這個大部分普通百姓都還有些吃不飽的時代,這桌菜已算得上非有錢人家吃不起的地步。


    可即便如此有些小富人家也不過逢年過節才能吃得這般豐盛,看著桌子上的菜,柳姻知道這也是柳夫人發出的善意。


    吃過了午飯,柳夫人神色有些倦怠,柳姻便隨著她的意,迴自己房間,正巧看見錢姨在此候著,似乎等了許久。


    “錢姨,可是有事兒?”柳姻見到她愣了下。


    “姑娘,一則夫人晚些時候帶姑娘認認人,二則是讓老奴幫姑娘整理整理房間。”錢姨躬身迴道。


    “好,房間不必改了,我挺喜歡的。”柳姻頷首應了聲,才開口拒絕。


    “那就好,咱們宅子裏人少,如今又隻有做飯的張媽、老奴、還有看門的劉老太婆,我和劉老太太都是寡居之身,一直住在宅子裏,而張媽隻有準備三餐時才到這邊來,平日裏自迴家去。這倒也不必姑娘特意去見,晚一會兒讓她們來磕頭,姑娘看一眼就罷了。另外聽說姑娘要日日去清音堂授課,夫人特意吩咐給姑娘安排個丫頭,不知姑娘可要從堂裏帶過來得用的?”


    聽到這柳姻也不由沉思了片刻,她雖然不喜歡有人伺候,可如今很多衣服實在不是她一個就能穿的,能有個人幫忙梳個頭換個衣服,日常打掃下房間也挺好的。


    隻是想到之前伺候自己的巧姑,她雖然有心想幫對方一把,可想到對方那個大嘴巴就有些頭痛,對方實在不適合跟在自己身邊,萬一暴露了清姻和柳劍娘的關係,她就白忙乎了,想了再想她隻得開口推拒:“罷了,錢姨幫我找個吧,嬌姐兒口風不緊,不適合。”


    不等柳姻繼續說什麽,錢姨又細細碎碎交代道:“都行,都隨姑娘意,老奴知道姑娘的擔心,你放心家裏,老奴和劉老太太,一個年邁將死,一個記掛夫人大恩都不會開口說什麽,隻張媽有親眷,但她從未見過姑娘口風也緊,另外還一事,夫人送來傷藥給姑娘,姑娘要記得塗抹,臉傷過於明顯了,總會有人將姑娘和之前牽連一起,那藥雖不說恢複如初,可也能讓傷口淺淡許多,到時再用脂粉遮著便是 ……”


    “好,麻煩錢姨了。”柳姻笑著聽錢姨一個個囑咐,沒有表現出一絲的不耐煩,她知道這是柳宅對自己發出的善意。


    錢姨告退前,柳姻才突然想起來自己的安排叫住她說道:“錢姨,後日起,我日日午間要去清音堂授課,還要麻煩你幫我準備些文房四寶,我好寫些曲子。”


    “好啊,那姑娘且等著,老奴過會兒就送來,不過去的時間還是再拖兩日為好,明日老奴去給姑娘領個丫頭來再說吧。”錢姨道。


    “行,聽母親的。”柳姻頷首。


    到了次日,柳姻正坐在小桌前看書,就聽門聲響起,錢姨推門進來:“姑娘,夫人讓我問問你,對丫頭可有什麽要求。”


    “要求啊。”柳姻細細想了想,“口風緊……嗯,不如我跟著一起去吧。”


    柳姻話剛說出口,就想到自己來到這個時代都快一個月了,還沒出過門去玩過,不如趁此機會一起出門看看。


    “這……”錢姨愣了下,隨後想了想對柳姻說道,“倒也不是不行,待老奴迴下夫人,給姑娘戴個幕籬,咱們再出門。”


    “好。”柳姻開心的點頭應下,眼看著錢姨轉身,忙迴到衣櫥前準備換一身出門的衣裳。


    奴仆二人並沒有直接走出去,一則這邊要從花柳巷走,獨身女子實在不便,二則人市在城東,距離此處實在有些遠。


    錢姨讓柳姻等了片刻從不遠處轎鋪喊來了個轎子,一行人坐著轎攆晃晃悠悠的前往城東人市。


    秦淮兩府雖是江南大城,一向熱鬧繁華,街麵整潔道路寬闊,可人市卻仿佛是另一個時空般,雖也算的上整潔吧,可道路兩側滿是衣衫襤褸的人或坐或站或躺,後頸處插著根草標,渾身皮包骨頭,臉上滿是麻木,其中女子略好些還有點遮住身體布料,可男的卻更慘了些,一些甚至身無片縷,隻用些草編遮掩。


    柳姻掀著車窗簾小心往外看去,這一刻在這個時代最殘忍,最悲慘的一幕就這樣毫不遮掩的闖入到她的眼中。


    “滾!”一聲怒斥聲突然打斷她被震驚到無語的思緒。


    轉眼看去,不遠處一個衣著整潔麵料卻非上等,麵帶倨傲的中年男子正一腳踢在一個年紀不過十五六的女孩兒,嘴上還罵罵咧咧的。


    通過他罵罵咧咧的話柳姻聽出,原來這個男人想買了女孩兒妹妹,可女孩兒希望和妹妹一起,便不同意,抱住妹妹不撒手,男子這才將她一腳踹開。


    “姑娘想做什麽?”柳姻見那女孩兒被一腳踹到心窩處,竟吐出一口血,連忙叫停車就要下去,卻被錢姨攔住。


    “錢姨,那女孩兒……”柳姻著急的看著女兒就想讓錢姨放開自己,卻發現錢姨一臉不讚同的看著她搖了搖頭。


    “走吧。”錢姨將柳姻拉過來對轎夫吩咐一聲,才對柳姻說道,“姑娘,不是老奴不願意救那個孩子,隻是一則那個男人是知府門上的管事兒,咱們這等身份實在得罪不起,二則那女孩兒看樣子已是不中用了,即便你今日心善帶她入府,她也活不了幾日,姑娘又何必惹一心傷感,再則……”


    錢姨頓了頓,有些不忍的看著柳姻說道:“再則,姑娘,這世間悲慘的人太多了,你救不過來,也幫不過來,硬著心腸會過的開心些。”


    “可是……”柳姻有些喪氣的看了眼錢姨,咽了下想質問她不也是被柳夫人救迴來的悲苦人嘛,可想了想有些不忍心去戳對方的傷心處,她看著那個女孩兒被拖死狗一般拖走,心裏滿是茫然和悲傷。


    她看著那個女孩兒的身影,心緒卻轉到了之前見到的那個被崔世子虐待而死的女孩兒,還有那被送過去的小小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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