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姨娘被一語道破心思,頓時喜極而泣,捏著帕子拭淚。


    “妾身謝過夫人惦記著霜姐兒,霜姐兒每次來信,三迴裏有兩迴總也提,說大爺和夫人當初給她指的這門親事十分好。


    宋家雖沒什麽家世,但好歹姑爺是個體貼的,婆母也不擺譜作踐,妯娌間也和睦,咱們霜姐兒真真是有個好歸宿。”


    老太太見不得哭哭啼啼的做派,“好了,等霜姐兒來了你再掉貓尿不遲。這幾日也將你那院子歸置歸置,讓霜姐兒過幾天閨中的悠閑日子才好。”


    嫁了人,不管什麽時候總也沒有在娘家過的舒坦順心,可見老太太對幾個孫女兒也是真的心疼的。


    陸姨娘這樣一打岔,老太太就想起了自己那兩個不省心的女兒,不由歎息一聲。


    雲夫人見此情景哪兒還不知老太太的心思,柔聲道:“來京城也有幾個月了,母親壽辰時姑奶奶們也該來府祝賀。”


    “罷了。”老太太一絲猶豫也無,撚著佛珠的手頓了頓。


    “給臨安去個信,就說今年才來京城,府裏事忙,過壽也無需她們親自過來,明年再來便是”


    花顏垂下眸子,盯著猩紅色的羊毛地毯做木頭樁子,想來老太太是傷心了。


    早在半個多月前,老太太就打點著往臨安給兩位姑奶奶送了不少東西,當時是二小姐按著老太太的吩咐擬的禮單,茶葉絲綢、玉石古玩、藥材點心、京城時興的首飾布料應有盡有,唯恐兩個姑奶奶沒有娘家照拂而受苦。


    結果大姑奶奶還好,早早的就往京城送了節禮,是給老太太做的四季衣裳,抹額香囊,還有臨安耐放的點心與果酒,貴重與否在其次,心意是到了的。


    二姑奶奶這邊卻是沒來過一封信,更不用提節禮了。


    雲夫人再是七竅玲瓏,對二姑奶奶也有點無語,大概也沒料到她竟能蠢的如此具體。因此她也著意二小姐,兩家節禮分個輕重也不算過分,二小姐理解了個透徹,給二姑奶奶送去的隻有一些藥材......


    花顏明知節慶日子送幾箱子藥材並不妥當,也沒勸...


    素問廣白帶著花廳內的丫鬟們離開,隻留了花楹在老太太跟前服侍,因此花廳內隻剩下老太太雲夫人和二小姐三個主子,外加花顏夢竹。


    花顏見素問二人走的毫不拖泥帶水,看來花楹的歸宿在福安居是早已定下來的了。


    夢竹站的筆直,一直支棱著精神,見這架勢,捏著衣角碰了碰花顏,不知她們是不是得避開,花顏給了她一個安撫的眼神,事關二小姐,她們默認是不用迴避的。


    花廳中彌漫著一股淡淡的香氣,雲夫人呷了口茶,徐徐道:


    “鎮國大將軍府上傳出來消息,陸家過世的老太爺生前為孫女定過一樁婚事......”


    老太太表情一時沒控製好,陸家老太爺過世十多年了,這借口找的著實有些......離譜。“陸家無意,倒也不怕得罪七皇子和敏妃,這反而是向皇帝表明心跡了。”


    二小姐握著茶杯的手骨節分明,花顏不著痕跡的撫向二小姐胳膊,二小姐迴眸,笑容勉強。


    這才不到兩日,將軍府的動作這樣快,顯然是並未有過將女兒嫁到皇家的心思。


    花顏私下揣摩也預料過,陸家在京城顯赫卻並不跋扈,家族子弟的規矩也極嚴,是一門心思想做純臣隻忠於皇帝。況且陸家位高權重,也不會輕易參與皇子之爭。


    雲夫人轉身看向二小姐與花顏,仿佛並未察覺到二小姐異樣,淡淡道:


    “上次冬瓜或許看走眼了,據明舞調查,那日確實有人混進來蓄意接近陸家小姐,不過應是遞東西的,具體如何還不得而知。”


    花顏麵上訕訕,不怪冬瓜,自從在滌絲閣接收京城大大小小的信息,她就坐下了病,謹慎過頭了。不過這樣的小題大做無傷大雅,寧可做錯,凡事也要往心裏去。


    雲夫人的語氣也未見怪罪,隻聽她轉了個話頭,道:“母親,婉姐兒的笄禮原本也已由二叔公算過日子定在生辰那日,兒媳想著,不如就請綰綰的祖母做‘正賓’如何?”


    老太太沉思片刻才道:“甚好,蘇老太太出身名門,德高望重,閣老府百年清貴,又與咱們府是姻親,再合適不過了。”


    “‘讚者’不如就請侯府的大姐兒?”老太太撫掌,“婉姐兒覺得如何,咱們唐府與侯府同氣連枝,玉兒與你脾氣相投,讓你的堂姐做讚者也相宜。”


    二小姐對此沒什麽意見,輕輕點頭。


    花顏觀雲夫人表情無異,顯然也是默許了。至於老太太為何這樣提議,大概是因為正賓沒有請侯府長輩才做一下彌補,畢竟按著關係的親疏,正賓的人選由侯府的主母或老太太擔任更名正言順些。


    花顏早已敏銳的察覺,家主與雲夫人自來了京城,對侯府的倚仗越來越少,大少爺取仕後兩家倒像是調了個個兒,雲夫人本身對平輩的侯夫人也隻是麵上熱絡些。


    就連前日在山莊,侯夫人與侯府小姐的表現也令花顏有些不知說什麽好。身為懷安侯府主母,在一幹夫人麵前居然還沒有雲夫人孫夫人有存在感,在京城也是頗為離奇。


    九曲亭詩會上,唐玉兒姐妹二人也很低調。侯府大小姐性子一直如此,但唐靈兒,這位嬌蠻的侯府二小姐在貴女們跟前就和鵪鶉差不多。


    還是二小姐迴來後提了一嘴:


    這還得從侯府往前數兩代說起,自侯府棄武從文後麵臨的兩難局麵,一來武將不恥,二來文官輕視,對他們的態度模棱兩可,再加上侯府的男兒們在讀書一道實在沒有天分,這兩代全靠祖蔭得一個無足輕重的官職。一個家族裏拋頭露麵的男子不成器,也連累後宅的女人們,因此侯府夫人和小姐們在權貴圈子裏一向被邊緣化。


    不然唐玉兒身為侯府嫡女,也犯不著對禮部尚書家的小姐奉承殷勤。


    這樣一來,雲夫人自然不願意請侯府的長輩為二小姐做笄禮上的正賓,但老太太到底是顧念著與侯府的情分——當初她們這一支分家時,侯府的老太太母子是幫她們爭取過的,不然當初也不能順利到臨安。


    這些上一輩的瓜葛都是二小姐與花顏不清楚的。


    笄禮十分繁瑣,雲夫人與老太太又提及笄禮上的禮服,由公中的繡房聯合永秀布莊派來的繡娘們趕製。再到笄禮上的參禮賓客、器物陳設、笄禮流程也都大略與二小姐介紹了一番。


    更具體的,則之後由梅姑姑當麵與二小姐細說。


    末了,雲夫人看向二小姐,欣慰的同時亦難得露出一絲傷感。


    二小姐彼時還不知道,等九皇子迴京,婚事也就要定下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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