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殷殷的手懸在半空。


    林辭現在的反應,確實和剛進府的時候一樣,處處像隻受驚的小鳥。


    後來,許是當了段時間的主子,漸漸的,林辭就不怕了,還敢跟她稱姐道妹,甚至殺她!


    剛才快要窒息的場景曆曆在目,林辭不再隱瞞,將幼時的事娓娓道來。


    師殷殷坐在榻上,一邊細看著玉佩,一邊企圖在她的講述中憶起往昔。


    可是沒有。


    師殷殷隻記得,自己八歲那年,有一次發燒很嚴重,醒來後迷迷糊糊的,聽祖父教訓是偷跑出去落了水,硬是自己曬幹了衣服才迴來的。


    可當時陽春三月,天氣還有些微涼,所以迴來就發了兩天的燒。


    再後來,她就被接到西北與父母和弟弟團聚,幾乎沒有再迴過江陵。


    難道就是那個時候?


    師殷殷狐疑地盯著林辭,林辭心中又發毛。


    她又磕頭央求:“奴婢所言句句屬實,請王妃饒命!”


    林辭低著頭,還時不時地想要抬頭去看師殷殷,好似並不害怕她,反而還有些竊喜。


    跪得久了,林辭的腿傷有些複發,表情痛苦得挪了挪膝蓋。


    師殷殷察覺到了,順口問道:“你腿怎麽了?”


    怎麽那麽嬌氣?跪一會就受不了了?


    “沒、沒事……”林辭支支吾吾,簡直是此地無銀三百兩。


    師殷殷走下榻,又蹲了下來,伸手抓她的胳膊。


    碰到了傷口,痛感即刻侵襲大腦,林辭倒吸一口冷氣。


    不對勁。師殷殷皺起眉,她根本就沒有用力,怎麽會疼?


    師殷殷瞬間掀起林辭的衣袖,林辭沒來得及反應,傷痕累累的胳膊隨即暴露出來。


    新傷舊疤疊在一塊,顯得有些觸目驚心。


    依林辭之前的措辭,於府主母性格乖張,打罵家婢,倒是對得上柳家少夫人的脾性。


    先前雲如璟沒有被禁足,柳青禾想安排眼線進寧王府,估計早早就把林辭的身份安排好了,隻等被賢妃撞見的那個契機。


    所以入府的時候,林辭身上的傷都養好了,隻留了一些祛不掉的舊疤,還有一被斥責就楚楚可憐的模樣,以印證被於府主母打罵的事實。


    可如今林辭還在柳府,那隻有一種可能,就是雲如璟被禁足後,他們的戒備心小了,加之寧王府已經有一個徐織蘿了。


    但……柳青禾當真不再需要林辭了嗎?


    林辭看她又不說話,便哀求道:“王妃,求您快放我帶我們家阿郎迴府吧!我是領了少夫人的命出來的,迴去晚了又該受罰了!”


    林辭渾身發抖,眼中噙著淚,抬眼看向師殷殷。


    好一副我見猶憐。


    她確實不害怕她——哪有外戶的家婢敢直視王妃的。


    師殷殷挑眉起身,將玉佩扔給她。“收好你的玉佩。”


    “我……的?”林辭錯愕地看著掉在懷裏的玉佩,又茫然地抬頭看她。


    “這玉佩是你幼時救寧王所得的信物。”師殷殷淡然地看著她,“你若當真受不了盧夫人,就找個機會到柳相宜麵前顯擺一下你這個寶貝。”


    “但是記住了——”她的語氣冷了三分,“你今天沒有見過我,我也不認識你。”


    “可……”林辭怯聲道,“可是阿郎說您在街上看到過奴婢,還喊了奴婢的名字。他追問奴婢,無奈之下說了實情,他便讓我不要出府!”


    師殷殷恍然,難怪她找了那麽久都找不到,原來是被藏起來了!


    “我知道了,我自有說辭,你記得我的話便是。”師殷殷垂眼看她,“若是柳家知曉今日的一個字,別說柳府了,榮王府都保不住你。”


    “是、是……”林辭跑出去,臨出門前,還抿著唇迴頭看了她一眼。


    屋內剩下師殷殷一個人,她閉上眼,長長歎了口氣。


    可笑。


    剛剛那一瞬間,她是真的想殺了林辭的。


    可是殺了又如何?一個林辭死了,柳青禾還可以找第二個、第三個“林辭”。


    她不理解柳青禾為什麽要殺自己,當時朝中局勢已定,雲如璟都搬到東宮去住了,遠在瓜州的榮王夫婦為何還要殺她一個家破人亡的廢妃?


    她要留著林辭,找一個答案。


    這場雪斷斷續續下了幾日,天氣轉晴,長明樓又熱鬧起來。


    一輛四駕馬車停在長明樓門前,雲如玨心情大好走下來,闊步向二樓走去,進入一處雅間。


    屋內幾人見他來,連忙起身行禮,“參見殿下。”


    “諸位請坐!”


    雲如玨落座主位之後,其餘人才敢坐下。


    雲如玨的左手邊依次坐著陳和、考功郎中趙銘、考功主事魏置,右手邊是吏部侍郎薛遠遊和考功主事上官堯。


    薛遠遊識相地為雲如玨添酒,“陳尚書與臣等說,今日是吏部小聚,不承想恪王大駕光臨。”


    “嶽丈說得不錯,今日確實是吏部小聚。”雲如玨端起酒,“近來吏部,尤其是考功司為了科考之事忙裏忙外的。”


    “這頓飯,是我感謝諸位替嶽丈分憂!”說罷,雲如玨飲完杯中酒。


    “不敢不敢,這是臣等應當做的。”趙銘連忙端酒飲下,其餘兩個主事也一並飲完杯中酒。


    客套完後,雲如玨收斂表情,掃了一眼他們幾個,吃了口菜,“劉淵還是不來?”


    上官堯小心翼翼迴道:“前幾日下雪,劉主事染了風寒,不便飲酒。”


    雲如玨冷笑,“你倒是會替他說話,也不知他當不當你是同僚!”


    考功司一共三個主事,這個劉淵每每都推辭不來,雲如玨越發有意見。


    他瞧了一眼陳和,“嶽丈啊,手底下的人身子總不好,也影響吏部做事效率啊!”


    陳和當即會意,“令史裏麵有幾個伶俐的人,可先替劉淵分憂,等春試名單出來,總能挑到一個身體康健的。”


    “如此最好。”雲如玨點了點頭,又看向其他幾人,“貢生的名單,想必諸位都已核查完畢了吧?”


    趙銘答道:“迴殿下,在國子監淩王和宣平侯的協助下,已經核查完畢了,這一批的考生,沒有任何問題。”


    雲如玨與陳和對視一眼,心情大好,“那就抓緊時間張貼布告吧,好讓考生們安心準備春試,也能過個好年。”


    考功司的三人齊聲應道:“臣等遵命。”


    雲如玨再度舉杯,“那就有勞諸位再辛苦一段時日,明年春試,可不要出任何岔子,以免讓陛下憂心。”


    “臣等定不負殿下所托!”眾人皆舉杯共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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