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廿三,含元殿外,百官立於兩側,以觀皇四子冠禮。


    按理說除賢妃及其宮中兩位公主,其他女子不得觀禮,可師殷殷作為準王妃,奉命前來。


    她又與兩位公主同站一處,中官還提醒她提前做好準備。


    什麽準備?該不會是......她心中浮起一個不好的預感。


    雲如璟於禦前,太常寺卿三唱祝詞,初加緇布冠,再加遠遊冠,三加袞冕,遂禮成。


    太常寺卿又宣:“誥——皇孫之寵,禮絕於諸侯;帝王之製,封殊於列國。爰自前代,茲義存焉。”


    “皇帝第四子璟,岐嶷夙成,聰明天假。東海壽街之封,昔未雲奇;琅琊日遠之談,今可連類。”


    “允宜胙茲茅土,光彼磐石,永固鴻業,式繼維寧。可封為寧王,食邑一萬戶。”


    眾臣叩首朝拜,“臣等拜見寧王。”


    就在眾人以為此及冠加封禮已經結束的時候,中官拿出來一道聖旨,高唱:“輔國大將軍師洵、師二娘子師殷殷接旨——”


    師殷殷唿吸猛地一滯,果然,是封妃的詔令。


    之前賜婚是到府上宣旨,自己也並沒有出席雲如璟冠禮,是因何而變成這般?


    見她失神,雲懷霖連忙輕輕推了她一下,“你愣著做什麽,快出去呀!”


    師殷殷被推著往前走了兩步,隻好強裝鎮定,往前走去。


    此時師洵已然出列,她心亂如麻走到他的身邊。


    “維永元十八年,九月廿三,皇帝若曰:於戲!樹屏崇化,必正閫闈,紀德協規,允茲懿哲。”


    “爾輔國大將軍師洵長女,公輔之門,清白流慶,誕鍾粹美,含章秀出。固能徽範夙成,柔明自遠,修明內湛,淑問外昭。”


    “是以選極名家,儷茲藩國,式光典冊,俾葉龜謀。今冊爾為寧王妃。爾其敬宣婦道。無忘姆訓,率由孝敬,永固家邦。可不慎歟!”


    宣畢,中官拿著聖旨走到她的麵前,往下一遞,“師將軍,寧王妃,恭喜。”


    師殷殷遲遲不動,她感覺自己就像一個靶子,被眾人死死盯著,隨時都有人想拉弓瞄準她。


    師洵見她走神,著急喚了她一聲:“殷殷,接旨!”


    師殷殷抬起眼,顫抖地接過這副黃紙,心情異常沉重。


    封妃比不上封王之重要,實在沒有必要同日進行,還是在典禮之上大張旗鼓。


    師家手握重兵,如今又與親王結親,本就受人忌憚。今日如此造勢,豈不是將她一家架在火上烤?


    師洵還替她圓場:“中官見笑了,小女第一次出席如此場合,有些緊促。”


    中官眉眼盡帶春風,“無妨,二位謝恩吧。”


    師殷殷緊緊抓住聖旨的兩端,伏地叩首,“臣女叩謝天恩。”


    大禮既成,寧王於府中設宴,有意者皆可前往一聚。


    師殷殷被雲懷霖纏著共乘一輛馬車,便不跟隨師洵一起。


    眾人在含元殿前陸續散去,秦術三步並做兩步追上師洵。“師將軍,恭喜恭喜。”


    師洵也意識到宣旨的不合時宜,憂心忡忡,見秦術搭話,心不在焉迴道:“秦侍中客氣了。”


    “說起來,日後你我也算半個親家,應當多走動才是。”


    秦術提點著他,“寧王開府後,也當參與朝政了,他年紀尚小,將軍可要不吝賜教才是。”


    師洵見他一副和善的臉色,也沒有多想,應道:“那是自然,寧王殿下恭順敦厚,又天資聰穎,便是沒有這門親事,作為臣子,也會盡心盡忠。”


    走在其二人身後的,是雲如琢和常招舅甥,常招盯著師洵的背影,微微眯起眼睛。“今日冊封寧王妃,確實有些張揚了啊。”


    他又看向雲如璟,“可據我所知,中書省擬的詔書裏,並不是今日。”


    雲如琢挑眉,“這就有意思了,方才我那老丈人同我說,今日大典封妃,他也未曾收到過消息。”


    “哈哈,”常招笑了兩聲,言語中帶著嘲諷意味,“封妃不在太常寺的流程裏,也不是中書省擬的旨,難道這詔書是門下省越權定的?”


    雲如琢望著秦術的背影,說道:“許是父皇當真器重這個親家吧。”說罷二人對視一笑。


    他們都知道,這哪裏是器重,分明就是捧殺,而且是借勢打勢。


    果然,這寧王府的宴還沒開始呢,中書令等人便鬧到了紫宸殿。


    “陛下,臣等擬定的封妃詔書乃九月二十八日,也征得了您的意見。那道聖旨為何會出現在今日,還是在大典之上?”


    “朕後來再三思量,覺得今日也是個不錯的日子,便與門下商議定下。”皇帝不以為然。


    “陛下!”中書令危言正色道,“親王冠禮之上封妃本就於禮不合,門下侍中又無擬旨之權,您怎可因賢妃、寧王之故,任由秦侍中越俎代庖!”


    “放肆!”皇帝嗬斥他,“他不能擬旨,朕也不能嗎?還是說你覺得你們中書省能越過朕的頭上擬旨!”


    “陛下明鑒!”中書令跪下,“為人臣子,應先明理,而後侍君。臣不能因陛下寵信秦氏,而失勸諫之本職!”


    皇帝被他這個死腦筋氣得扶額歎氣,擺了擺手,“罷了,朕再護著秦氏,怕你要指著朕的鼻子罵朕昏君。”


    “臣不敢!”中書省連忙表態。


    “那就給秦術罰俸三月,以示小懲。”


    如此,禦書房的鬧劇也算是停了下來。


    中書令等人走後,中官給皇帝奉上一盞茶,“陛下小心氣壞了身子。”


    “哼,”皇帝瞧了他一眼,“你也覺得,他說的有道理?”


    “臣哪裏懂這些,但中書令忠心可鑒,臣也相信您自有您的道理。”中官斟酌後小心翼翼迴道。


    “今日你下階去給師氏送旨,他二人是何反應呢?”皇帝喝了口茶,漫不經心問著。


    中官迴想了片刻,說道:“臣瞧著師二娘子有些愣神,許是沒見過這麽大的場麵,緊張罷了。幸而有師將軍提點著。”


    “哼哼,”皇帝輕哼兩聲,“你還當真信師家娘子是隨便能唬住的?”


    “她要是緊張,都不敢兩次到這紫宸殿請旨,甚至比武招親都招到朕的頭上來了!”


    他放下杯子,往後一靠,“古有秦晉之好,你說這最開始,是秦的提議,還是晉做的說客?”


    中官一愣,遲疑道:“您是懷疑......”


    “不管是誰起的這個頭,如今他兩家,都不得不一起上台唱這出戲了。”


    皇帝抬頭望向殿外的天,“想必寧王府的宴席也該開始了,去接賢妃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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