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殷殷有些不耐煩地用指尖叩著桌麵,在寂靜的屋中發出沉悶的“咚咚”聲。


    泠姬停下手中動作,警惕地迴頭看她。


    “徐長皋如今確實是你的貴客,那以後呢?”師殷殷收迴剛剛一副和善的模樣,眼中晦暗不明。


    “以你與他的交情,應當知道裕和長公主最近在忙活什麽事吧?”


    “不知道也沒關係,我可以告訴你。”她走到泠姬身邊,拿起妝奩上的一支珠花發簪,“皇家乞巧遊園會,長公主贈禮楚泓儀。”


    “現在徐長皋尚無內室,徐家自然可以不顧。但日後兩家禮成,他若還來——”


    師殷殷將珠花簪在她的發上,“縱使清白,可徐、楚兩家當真會容你?”


    銅鑒中映出師殷殷的麵容,正色肅然,雙目凜凜。


    “你威脅我?”泠姬盯著鏡中的師殷殷,絲毫不懼,“你是楚家的人?”


    “非也。”師殷殷俯低身子,輕聲道,“我不過想幫他解決一下楚家之事,順便談一筆生意。”


    她語氣軟了幾分,“娘子現在幫我,他日若長公主或楚家當真為難於你,我自不會袖手旁觀。”


    泠姬沉默片刻,側臉看她,“我如何信你?”


    師殷殷取下腰間玉佩,“若屆時我不出麵,你可呈出此物,他們自然會上門找我。”


    泠姬將玉佩掂量了番,收於掌中。“你想如何見他?”


    “要麽我換上你的衣裙前去,要麽我們就在這等到他不耐煩了親自過來。”師殷殷見說服成功,總算鬆了口氣。


    她走迴桌前倒了杯茶,給泠姬端來。


    “我的身份不便暴露,所行目的也恐被有心之人知曉,故而此番確實鬼祟了些,給娘子賠不是。”


    泠姬將玉置於妝奩底層的暗櫃中,又走到衣櫥取出一件羅裙放在桌上。


    “世子乃正人君子,即便我不去,他也不會——”泠姬瞟了她一眼,“闖入我房內。”


    師殷殷也不惱,她拿起衣裙,笑道:“還要勞煩姐姐替我梳妝。”


    “泠姬今日怎的如此墨跡?”“湘君”屋內,徐萬鶴煩躁地喝著酒,命侍從前去催促。


    然侍從剛出門便折返,“世子,泠姬娘子來了。”


    徐萬鶴垂著眼,隻看見來人下半身的裙子,抬手一揮,讓侍從下去,又給自己斟了杯酒,語氣甚是悵然。


    “今日來首《平調子》吧。”


    徐萬鶴見此人徑自走向自己,才覺得不對勁,抬頭看見她穿戴著泠姬的衣裙、麵紗,梳著和泠姬一樣的發髻,又抱著泠姬的琵琶,眼中漸漸浮上一絲寒意。


    他飲盡杯中酒,猛地將空杯擲出。


    她側身輕鬆躲過來襲的酒杯,與他四目相對。


    他又抄起桌上的空盤,正要甩出,便幽幽傳來師殷殷的聲音。


    “世子如此暴躁做甚?我可未動泠姬姐姐分毫。”


    徐萬鶴手中一頓,放下空盤,語氣中帶著一些不確定,“師......予棠?”


    師殷殷將琵琶放置在架子上,取下麵紗,坐在他的對麵。“徐世子,好久不見。”


    徐萬鶴上下打量著她這一副模樣,失聲啞笑,隨後又給自己斟了杯酒。


    “既沒動她,那你又是如何說服的?”


    “我爬了她的窗,跟她分析了一下利弊。”師殷殷理直氣壯。


    “噗——”徐萬鶴沒忍住噴了出來,“咳咳......”


    他趕忙拿起手帕擦拭嘴角,瞪了她一眼,“師將軍就是這樣教女兒的?光天化日,強闖民宅。”


    “這兒也算不上民宅吧。”師殷殷取來茶杯,給他倒了杯水,“再說了,我們習武之人,確實要不拘小節一些。”


    “嗬,”徐萬鶴氣笑了,“你能跟泠姬分析什麽利弊?”


    “這不是世子好事將近,我也擔心這麽個美人兒,要是被長輩找麻煩,可就不好了。”師殷殷迴以莞爾一笑。


    徐萬鶴神情複雜看了她一眼,“你不會以為,她是我的外......”


    師殷殷也狐疑看著他,“這還用我以為嗎?”


    屋內陷入沉默,良久,徐萬鶴才吊兒郎當來一句,“我倒是想,你去幫我說道說道?”


    “......”師殷殷嘴角一抽,難怪剛剛泠姬那麽淡定,“原是人家根本看不上你。”


    “切。”徐萬鶴不再理會她,又自顧自喝起酒來。


    “其實你二人是何關係與我無關,那本來隻是想請她幫忙的借口罷了。”師殷殷取來一個空酒杯,給自己斟滿。


    “幫什麽忙,要把你打扮成這樣?”徐萬鶴懶懶斜視她一眼,“這長明樓也沒說不接待女客,你這麽心虛作甚?”


    “這便要說迴我來找世子的目的了。”師殷殷端起酒杯,向他一敬,“我想同世子做一筆生意。”


    徐萬鶴無心聽她多言,隨口敷衍幾字。“說來聽聽。”


    師殷殷瞧了眼他這副要死不活的模樣,道:“我可替世子跑一趟楚府,解爾心中憂。”


    “你去楚府?”徐萬鶴挑眉,眼底飛速掠過一絲黯淡,“你憑什麽以為此乃我憂?我早知她楚氏算計我,若我當真不肯,這婚事如何能成?”


    “對啊,我也很納悶。”師殷殷環手看他,“我提醒過你了,你為何還讓長公主選她?”


    她可不認為徐萬鶴是願意吃虧的人,前世他在不知情下娶了楚可盈,婚後知曉致二人貌合神離的可能性更大。


    如今他提前得知,又為何還默認這門婚事?


    “你不會......”師殷殷摁捺不住好奇的心,“你不會就喜歡這種類型的小娘子吧?”


    可若是徐萬鶴容忍楚可盈耍心機的行為,楚可盈又怎會抑鬱呢?


    見徐萬鶴一直低頭不說話,師殷殷小心試探:“其實楚家娘子樣貌、學識在京中也是佼佼者,這品行......”


    師殷殷的目的不是為了拆散他們,她是想著替二人解開心結,至於結果如何,都是他們自己的選擇。


    如此徐萬鶴感激她,就可用此為籌碼讓他幫自己。


    於是師殷殷又替楚可盈找補:“許是楚娘子確實早對世子暗生情愫,刻意落水不是為了攀附,隻想吸引世......”


    “你到底想幹什麽?”徐萬鶴打斷她的話,語氣帶著強烈的不善,眼中鋒芒銳利。


    “我說了,想跟世子做筆生意。”師殷殷耐著性子跟他解釋,“我有個忙想讓世子幫,所以想先幫世子一個忙。”


    “可我思來想去,世子乃皇親貴胄,實在沒有什麽可以讓我幫得上忙的。所以想來碰碰運氣,說不定當真需要我替二位當個說客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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