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殷殷稱病的日子,師沅沅依舊每日入宮伴讀。這日,她一如既往穿過長長的廊橋,往宮門走去,卻見迎麵走來一個身穿錦袍的男子。


    她與茯苓側身低頭行禮,卻不承想此人沒有擦肩而過,而是停在她麵前。


    “你便是師四娘子?”


    “迴恪王殿下,正是臣女。”師沅沅輕聲迴話,她聽說過恪王,是個不好惹的人。


    “抬起頭來。”雲如玨噙著笑,威言命令。


    可師沅沅聽了更加害怕,微微抬了一點點,又很快低下頭去。


    雲如玨笑意瞬無,冷笑道:“本王聽說,你那二姐可是風雲人物,在乞巧樓上得天孫娘娘賜福,怎的你這妹妹如此不識禮數?”說著便要伸手去掰她的臉。


    “恪王。”一陣聲音傳來,及時製止了他的舉動。


    雲如玨以為隻有柳青禾一人,有些煩躁地迴頭,卻見雲如琢也在,瞬間敗下氣勢,乖乖行禮:“皇兄,皇嫂。”


    雲如琢掃了一眼旁邊怯怯的師沅沅,說道:“我與你皇嫂正要去看望母妃,阿玨一道吧。”


    臨走前,柳青禾還特地向師沅沅致歉:“五弟素日愛玩鬧,叫娘子受驚了。”


    路上,雲如玨還有些置氣,雲如琢壓著聲音道:“你不知關雎殿與師家的關係嗎?何故惹她?”


    “她一個六品官之女,於關雎殿有何用?”雲如玨還是不服氣。


    “我可提醒你,關雎殿就是到她六品官家中傳的令。”雲如琢瞥了他一眼。


    “妹妹剛被宣入宮伴讀,姐姐緊跟著也被臨安授意。關雎殿意欲何為,你還看不清嗎?動她族妹,你怎麽想的?”


    聞言,雲如玨便不再爭辯。


    然而第二日,他又看見了師沅沅。


    師沅沅也遠遠地看見了他,於是轉頭就跑。


    “本王有這麽可怕,見我就躲?”見她有意躲著自己,雲如玨氣從心來,全然忘了雲如琢的警告,過去堵住她的去路。


    “殿、殿下,”師沅沅害怕極了,“臣女沒有......正要從此處出宮迴府。”


    “正好,我也要迴王府,不若我送娘子一程?”雲如玨看她這樣,生了玩心,往前進了一步。


    “不必麻煩殿下......”師沅沅往後退了兩步,茯苓扶住她,二人皆無措。


    雲如玨變了臉色,語氣不善:“師四娘子,你拒絕一次兩次,我當你小娘子家矜持。可再三拒絕,是不將我放在眼裏嗎?”


    師沅沅哪禁得起他這般威風,眼下孤立無援,隻好低聲道:“那便......勞煩恪王殿下了......”


    師殷殷雖不入宮,但到底擔心師沅沅,於是讓周巧暗中護送來迴的路程。


    所以師沅沅跟著雲如玨出宮,又上了他的馬車,一路到師府才下車的事,周巧也都看見了,於是迴來告知師殷殷。


    師殷殷正在練琴,聞言,收手太急被彈到手指。


    她捂住有些疼痛的手指,微微蹙眉。


    她原本擔心師沅沅被雲如璟利用,如今冒出一個雲如玨又算什麽?


    雲如玨此人生性浪蕩、揮霍無度,此“恪”字想必是皇帝意為規勸於他。


    可惜他並沒有悟到皇帝的心意,開府之後較從前更甚,甚至賣官索財。後被降為郡王,流放封地,非召不得迴京。


    師殷殷歎了口氣,看來她還是不能一直躲在家。


    其實也是,從師沅沅被設計入宮的那一刻起,她就躲不掉了。


    若她當真能不顧師沅沅,那尚宮來宣令的那天,她就可以直接出京了。


    雲如璟吃準了留下師沅沅,便是留下師殷殷。而宮中人員複雜,有的是師沅沅應付不了的事,何愁她師殷殷不來?


    次日一早,師殷殷就來接師沅沅一同入宮。


    下了課之後,她也立即帶著師沅沅離去,不給雲如璟來找她的機會。然而剛出關雎殿不遠,便看見了雲如玨。


    雲如玨還有些意外,今日師殷殷竟然來了,不過他可不怕她,仍往這邊走來。


    “恪王殿下。”師殷殷就在原地一動不動,等著他過來。


    師沅沅有些後怕地往她身後躲躲,跟著行禮。


    “師四娘子,又見麵了。”雲如玨理都沒理師殷殷一下,往她身後的師沅沅看去。


    師殷殷往後看了眼師沅沅,側了側身子,將她擋住。


    雲如玨自然被掃了興,他懶散地抬眼,看向師殷殷,“師二娘子這是作甚?”


    “小妹年幼,禮數不周,怕衝撞殿下。”師殷殷一臉不善地看著他。


    “此言差矣,”雲如玨居高臨下睥睨著她,“前兩日我與師四娘子相處甚是融洽。”


    “可臣女怎麽瞧著,小妹與殿下,並不融洽。”師殷殷抬頭與他直視,她可是當過雲如玨皇嫂的人,還能怕他?


    她故意頂撞,試圖讓雲如玨把怒氣對著自己,好分散他對師沅沅的注意。


    “師予棠。”雲如玨果然湧上怒意,重聲喊著她的名字。


    “五弟,”一陣清朗柔和的聲音傳來,打破了緊張的局勢。


    雲如璟姍姍而來,“瓊琚殿不在這個方向吧,還是說五弟來給我母妃請安?”


    師殷殷難得鬆了口氣,也沒閑情聽這兄弟倆敘舊,利索行過禮便帶著師沅沅走了。


    賢妃見師殷殷好不容易痊愈,卻沒再等雲如璟來就先走了,便以為是自己那日說話太重,到底傷了她的心。


    於是次日,賢妃將師殷殷叫來了寢殿。


    “我瞧著予棠的臉色紅潤,身子應當是好全了吧?”賢妃一如既往柔聲說道。


    “謝娘娘關心,關雎殿日日送來珍貴藥材,臣女的身子已經無恙了。”師殷殷迴言。


    賢妃微微歎了口氣,“我見你昨日下了學堂,便匆匆出宮去,可是在惱我?”


    師殷殷愣了一下,又笑道:“娘娘說笑了,不過此前臣女已經答應過您......”


    “那便還是惱我。”賢妃悵然,“有道是關心則亂,是我太過緊張璟兒的安危,才信了逾白之言。那日天孫娘娘降下福澤,我便知,到底是傷了你的心。”


    師殷殷沉默片刻,道:“賢妃娘娘當真信那不知哪兒來的喜鵲?說來不怕娘娘笑話,臣女這所謂‘天選之人’,倒是覺得那來路不明的喜鵲,怪異得很。”


    “你所說的,我不是沒有想過。”賢妃喝了口茶,遲疑道,“可是讓我醒悟的並不是這喜鵲的真假,而是不論卦象、天象,皆不過操縱人心的手段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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