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也不是,從前那個先生,還教我們讀《詩經》、《樂府詩集》之類。自今年開始,父皇便換了這個先生來,張口閉口都是些侍夫從夫的混賬話!”


    雲懷霖極其不服氣,“吾乃嫡出公主,我嫁誰都是下嫁,誰敢要我侍要我從?”


    這下師殷殷明白了,以前是雲懷霖年幼,還可教些詩詞歌賦。


    如今到了及笄之年,許是皇帝也惆悵她的性子,想要勸她收斂一些,以免他日嫁人了搞得合家不寧。


    然而師殷殷也說不了什麽,雲懷霖上有賢妃、雲如璟,若是母兄都擺平不了,那更別說她區區一個伴讀了,隻不過免不了每日聽這先生胡扯罷了。


    師殷殷本來擔心雲如璟肯定要過來找她事的,卻沒想到一直到出了宮門都沒見人影。


    一連過了幾日,就在師殷殷以為他轉性了之後,一轉身就看見他像個鬼魂一樣杵在門口。


    這日師殷殷照常收拾東西準備同師沅沅迴家,結果一轉身,便見雲如璟站在門口處,笑盈盈看著她。


    她唿吸一滯,心跳加速,隨即轉迴身又坐迴椅子上。


    為何時至今日,看見他還是無法平靜?


    雲懷霖見狀感到納悶,一抬頭發現是雲如璟,便喊道:“阿兄來了怎麽也不說話,快進來坐吧。”


    於是雲如璟走了進來,還有些許咳嗽。“咳......這不是擔心你們還在看書,怕打擾了。”


    “怎麽會,先生已經走了。”雲懷霖上前,擔憂地看著他,“阿兄可是咳症又犯了?”


    “無妨,方才服過藥了。”雲如璟坐下,看了看她們桌上的書,“今日所學如何?”


    “不如何。”雲懷霖也坐下,將書推到他跟前,甚是委屈,“你看看這都是什麽書,阿兄,你說父皇是不是也信他們編排我,用這書敲打我呢?”


    雲如璟不知如何作答,一抬頭便看師殷殷在旁憋笑,他喊道:“師二娘子?”


    師殷殷還在那幸災樂禍,卻被嚇一激靈,臉上的笑意瞬間消失,她抬頭看著這兄妹二人。


    “呃......”半響,才說出一句話,“公主所言極是,臣女以為,四殿下不若替公主美言幾句,換些書。”


    “咳、咳......那師二娘子以為,可換些什麽書?”雲如璟問道。


    “臣女素日,不好讀書,不過見家弟習些《尚書》、《禮記》,倒也不錯。”師殷殷猶記得,雲如璟便是讓自己看這些書的,看完下來覺著還不錯。


    雲如璟狐疑地看著師殷殷,但又見雲懷霖一臉期待,便應下。“如此,我便同父皇商議商議。”


    次日師殷殷再到關雎殿時,看見書桌上擺著琴。


    雲懷霖解釋道:“許是阿兄說動了父皇,新的先生還未選好,便先習琴藝。”


    “看來四殿下的效率還挺高。”師殷殷撫摸著琴弦,故作為難,“可是我不會......”


    “陸先生到——”


    陸雪乃尚儀局司樂,亦是雲懷霖自幼的琴藝先生,故而雲懷霖還是敬重陸雪的,見她一來便迴書桌坐好。


    可是我不會彈琴啊......師殷殷還沒說完,也隻得迴了座。


    她算不上完全不會彈,隻是她唯一會的曲子就是雲如璟名滿京城的《楚腰》。


    她與徐萬鶴下棋已經露餡,可萬不能再無端被察覺。


    “公主的琴藝我是了解的,不知二位娘子所習如何?”陸雪看向伴讀的二人。


    師殷殷身子微微往後靠,心虛地看向師沅沅。


    師沅沅見狀,便向陸雪頷首,彈奏了幾段旋律。


    陸雪含笑點頭,還算滿意,隨即又看向師殷殷。


    師殷殷心道看來是逃不過了,雙手覆上琴弦,深唿吸了一口氣,指尖遊走於間。


    “咳、咳。”


    然而剛彈了幾個音,就被陸雪的咳嗽聲打斷。


    師殷殷停了下來,抬頭見雲懷霖轉過身來驚訝地看著她,還有陸雪板著的一張臉。


    “師二娘子若不是故意為之,如此嘲哳之音,如何勝任公主伴讀?”陸雪斥道。


    “先生說教得是,還請您照常為公主授課,我旁聽便是,莫要因此誤了公主習學。”師殷殷順著她的話說下去。


    “那也不行,我讓你來就是跟著學的。”雲懷霖製止道。


    “可是臣女連基礎都不會,若是從頭開始,公主還如何習琴?”師殷殷說著,還往師沅沅那看去,示意她幫忙打個圓場。


    師沅沅隻好應和著:“公主,臣女迴去了再教阿姐便是,今日還是請您先習琴吧。”


    見狀,雲懷霖也不好說什麽,於是照常習琴,旁有師沅沅相伴。


    而師殷殷樂得自在,竟伏桌睡著了。


    等她醒來的時候,耳邊鴉雀無聲,想著許是今日的授課結束了,便邊揉著太陽穴邊坐起來,嘴裏還嘟囔著“沅沅”。


    然而沒有傳來迴複。


    師殷殷抬起了頭,定眼一看,怎麽竟是雲如璟坐在前方。


    她身子一顫,整個人都清醒了,四周環顧了一番,發現屋子裏隻有他們兩個人。


    “阿霖和師四娘子去找小苒了。”雲如璟看著她受驚的反應,笑了出來,“師二娘子看上去好似很害怕我?”


    你若是我你不怕?師殷殷心中覺得好笑,一個施害者是怎麽如此厚顏無恥地說出這種話的?


    她低著頭迴話:“四殿下說笑了,上次臣女便說過,此乃宮中,孤男寡女的,怕被人傳了閑話。”


    “這裏是在宮中,但此處是關雎殿。師二娘子是覺得我母妃殿裏的人不幹淨嗎?”雲如璟盯著她看。


    “方才我問了一下陸先生,兩位伴讀的娘子可還適應。先生說師二娘子基礎薄弱,我便想著來問問,若娘子不嫌棄,我也可......”


    “殿下,”師殷殷打斷他的話,她抬起頭,對上他深不可測的雙眸。


    “殿下不害怕嗎?自從傳出那些流言後,鮮少有郎君敢靠近我。即便殿下無所謂,賢妃娘娘知道您來單獨見我嗎?”


    雲如璟聞言,笑意更深了,“我本以為,將士在外打仗,從來都是相信人定勝天,那些莫須有的流言,不應當影響師二娘子的心神。”


    “心若搖擺不定之人,易受鬼神驅使。我與母妃不當是。”


    師殷殷受不了他熾烈的目光,微微側過臉去,“人定勝天,殿下您向來隻相信自己是嗎?”


    “不是,”雲如璟道,“我也相信師二娘子。”


    師殷殷疑惑,又看向他,“您信臣女什麽?”


    “信你——”雲如璟撫摸著琴弦,輕笑,“確實需要我‘私相授受’,不然明日又要被陸先生說教了。”


    師殷殷低頭看著自己麵前的琴,搖了搖頭,“臣女不擅音律,殿下不必白費功夫了,陸先生那邊臣女自有說辭。”


    “彈幾個音我聽聽。”雲如璟攤開手掌,做了一個“請”的手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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