繁華的京城,人群熙攘。


    師殷殷向來喜愛熱鬧,在府中待得無趣,便時常與周巧到東市閑逛。


    行至一處,見朱門高立,門口有貌美娘子迎客,出入之客皆衣著華麗,抬眼望去,匾額正寫“長明樓”三字。


    師殷殷對這長明樓有所耳聞,乃京中第一大酒樓,專門接待達官貴人,其歌妓、舞姬、樂妓皆是一絕。


    師殷殷本對此處不感興趣,直到她在往來的人群中,發現一襲海青色長袍。


    她拉住周巧,示意止步,然後腳尖踢起一顆石子,朝目標襲去。


    雖有雲如璟的指點,但傅見山卻還沒想好要如何向師殷殷投誠才顯得不那麽刻意,他一路想著,朝長明樓而去。


    就在他要走進去之時,肩膀被一顆石子擊中。


    傅見山迴頭看去,正見師殷殷雙手抱胸看著他,還側頭示意長明樓對麵的小茶舍。


    他是識趣之人,自然走了過去。


    師殷殷點了一壺茶和兩盤點心,等夥計走後,便道:“逾……”


    “師二娘子,吾俗名傅見山,商相之傅,乘鶴而往,以見青山。”傅見山打斷她。


    師殷殷會意,“好,傅郎君,幾日不見,你考慮如何了?”


    傅見山猶豫道:“師二娘子,無考之卦,若他日被拆穿,實在有損傅某道德啊。”


    師殷殷轉頭看向長明樓,語氣輕挑,“那出入風月之地,便不損道德了嗎?”


    “你是要威脅我?”傅見山眉頭微鎖。


    “是啊,”師殷殷迴過頭來,左手撐著下巴,嫣然。


    “你不幫我,我現在就綁了你,說你日日去長明樓。就算你卜卦之時戴著鬥笠,但聲音總有人能認出來的。”


    “師予棠你......”傅見山氣急敗壞。


    “我的耐心有限,”師殷殷喝了一口茶,“你隻有一壺茶的時間。”


    他左看看不懷好意笑著的師殷殷,右看看嚴陣以待隨時動手的周巧,隻能屈於淫威。


    於是第二日,京中開始有人低聲討論輔國將軍家小娘子傷官旺,八字硬,似有克夫之相。


    因師二娘子已年過十七,正值適婚之齡,其在京中雖素有刁蠻之名,但亦有不少或想攀附其父,或是垂涎其貌者想要提親。


    然此言一出,便打消了不少人的主意。又因口口相傳,短短幾日便傳遍顯赫世家之中,亦傳到師府本尊耳邊。


    “豈有此理,他不過拿個破龜殼搖了兩下,便將我傳得此般不堪!”


    月出院中,劈裏啪啦傳來聲響,屋內地上滿是碎瓷和桌上的小物什,而此院的主人師殷殷正在一邊罵一邊糟蹋著東西。


    “殷殷!”門外傳來一聲急切的聲音,崔音照匆匆走來,身後跟著師洵。


    師殷殷聽見動靜,眼眸一轉,隨即將手中的香爐狠狠砸在地上,又置氣地坐下,十分委屈地嗔了聲:“阿娘!”


    崔音照看著滿地的狼狽,有些無處落腳。


    汀藥連忙上前稍作收拾,騰出空地來。


    崔音照這才走到師殷殷身邊坐下。


    “阿娘,你也信那破道士的話嗎?”師殷殷拉著崔音照的衣袖。


    崔音照和師洵對視了一眼,安撫道:“此言當真出自逾白道長之口?”


    “那還能有誰!”師殷殷惡狠狠道,“那日阿娘說了之後,我便尋思著這道士能有多靈,便蹲了歸塵居好幾日才見到他。”


    “他當時卜出這一卦,女兒自是氣急了,還告誡他不要亂說,誰知這才多久,便傳遍了京城!”


    “阿娘!女兒如今也到年齡了,卻被如此編排,您說女兒日後還如何......”師殷殷急的要哭出來,用帕子抹了抹眼角。


    “這......”崔音照還在思索,卻見師殷殷用帕子抹眼淚,連忙寬慰她,“許是道長算錯了也說不定呢?”


    “你娘說的是,我堂堂將軍府的娘子,豈是他一介江湖小卒可妄議的,你放心,阿父方才命人出去肅清了,若有再有人非議,定會問責。”師洵說道。


    “既然如此,那我便當這逾白不過信口雌黃,此前所言也不必盡信。阿娘,您便讓我迴江陵吧。”師殷殷又拉著崔音照的衣袖,央求道。


    “這......”崔音照有些猶豫。


    “罷了,謠言雖能止息,但到底殷殷心中不快,便出去散散心吧。”師洵說道,“鬼神之說,本就不可盡信,多派些人護送便是。”


    師洵安撫完師殷殷便走了,而崔音照留下,將汀藥等人支走。


    她拉著師殷殷的手,低聲問道:“殷殷,你老實與阿娘交代,如此迫切要迴江陵,可是出了什麽事?”


    還沉浸在這出戲中的師殷殷,臉上假意的愁容漸漸化為詫異。


    崔音照歎了口氣道:“你是阿娘的女兒,我會看不出你的小心思?去崇山寺前一晚,落水也是你刻意的吧?”


    師殷殷低著頭,半晌,才迴道:“是。”隨後抬頭看著崔音照,“阿娘既已猜到,女兒也不瞞著您了。此卦,也是我去歸塵居威脅逾白編造的。”


    “你......”這一出倒是崔音照沒有想到的,她皺起眉頭,“究竟出了何事?”


    “阿娘,”師殷殷神色凝重,“女兒已及笄二載,您應當知道,不少人想當輔國大將軍的貴婿。”


    “近來我與你阿父也有在物色你的婚事,”崔音照不解,“殷殷有何顧慮?”


    “那阿娘以為,何人能配女兒?”師殷殷反問。


    崔音照倒也不掩飾,“你阿父的品級擺在這,自然不能找門第太低的,可若再往上......”


    “除了三省長官、柱國、光祿,再往上便是公、侯,”師殷殷頓住,心中有如重物壓迫,沉沉吐出一個字,“王。”


    “阿娘應知,我們師家乃商賈世家,本就低他們世家王侯一等。”


    “阿父憑一己之力坐到今日的位置,比不了那些世代為官者根基深厚,又不擅經營廟堂。”


    “若被狼子野心之人利用,恐來日遭背棄,葬送前程。”


    師殷殷的一番話,讓崔音照甚感憂愁,她不是擔憂師殷殷所顧慮之事,而是疑惑師殷殷為何會顧慮如此之深。


    她問道:“殷殷,可是有誰以婚事挾迫於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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