錦陽城地處夏國的南部,氣候四季如春,此時雖然已經六月底,但感覺不到一絲暑氣。


    悅客來客棧的位置離天道盟很近,當初他們選擇在此處落腳,就是為了方便去天道盟談判,現在他們唯一的機會就是明天中午的飯局。


    趙萱帶著顧章華,叫上侍書,走下樓,來到櫃台跟前。


    櫃台裏,客棧老板是一個老年男子,正扒拉著算盤在算賬。


    趙萱笑眯眯地喊了聲:“大叔!”


    隨手從荷包裏拿出幾文銅錢放在櫃台上。


    “請問這錦陽城有什麽好吃的酒樓或者飯莊?”


    老者看著銅錢,臉上的皺紋都笑成了一朵花。


    “姑娘太客氣了,要說最好吃的酒樓,那可要進到城裏,富貴大街上有家酒樓,名叫西江月色,是我們錦陽城最好吃的酒樓了。”


    “那這附近有什麽好吃的?”


    “我們這條街上,倒是有不少小飯館,也有一些出攤的小吃,姑娘要是不想進城,順著這條街走走,隨便哪一家味道都不差。要是吃飽了想轉轉,可以到甘蘭河上泛舟,也可以去春日山上賞山茶花,都是好去處!”


    “好嘞!謝謝您,大叔!”


    三人走出客棧,侍書不懂就問。


    “王妃,那老頭都老掉牙了,臉上的褶子都堆一塊了,叫大爺還差不多,您怎麽叫大叔?”


    趙萱得意地仰著頭:“這你就不懂了吧?無論男人還是女人,都不喜歡別人說自己老,我喊聲大叔不吃虧,你看老板多熱情。”


    “那是您給的銅錢起了作用。”


    “兩方麵都有。”


    顧章華也滿肚子疑惑。


    “你不是說讓我體驗極致的餓其體膚嗎?為什麽要問哪兒有好吃的?”


    趙萱笑嘻嘻迴答:“讓你先體驗一下什麽叫吃飽了撐的,再體驗餓其體膚,不是對比更明顯?”


    “說來說去還是你饞了。”


    “反正今天都沒什麽事,既來之則安之,我們先吃飽飯,然後劃劃船,賞賞花,不辜負這大好光陰,多好!”


    結果,趙萱徹底被各色小吃征服了,她帶著顧章華和侍書,先是吃了一鍋米線,又買了一大包鮮花餅,接著每人又幹了一大碗什錦菌菇飯。


    然後,趙萱又駐足在一家賣竹筒飯的小吃攤前,兩眼放光,顧章華和侍書已經挺著肚子,快走不動路了。


    “不行,不行了,我已經充分體會到了什麽叫吃飽了撐的,不能再吃了!”


    趙萱眼巴巴地看著竹筒飯。


    “看上去怪特別的,聞著也很香,不吃可惜了。”


    侍書小心翼翼地喘了口氣,生怕使的勁再大點會把肚皮撐破。


    “那您繼續吃,我去問問甘蘭河怎麽走?必須得消消食,要不明早起來起碼胖三圈!”


    趙萱買了份竹筒飯,卻沒立即吃,她讓老板給她打包好,挎在腰間。


    三人問好路,租了輛馬車,不到半個時辰就到了甘蘭河邊,又租了條小船。


    侍書負責劃船,趙萱坐在船頭,煞有介事地拿起竹筒飯聞了聞飯香,一臉滿足。


    清風徐來,空氣中似乎都彌漫著花香,顧章華滿腹的鬱結之氣刹那間蕩然無存,陽光灑在河麵上,微波粼粼,他用手掬起一捧河水,又慢慢灑落。


    他問趙萱:“小醫仙是叫你花花對吧?我也這麽叫你吧,還挺符合侍女的身份。”


    “你隨便。真想跳下去遊到對岸去。”


    顧章華驚訝地看向趙萱:“你會鳧水?”


    “這有什麽奇怪的?小時候我和我爹住在鄉下,村後就有條小河,天熱的時候,每天我都要到河裏去遊上幾圈,又去暑熱還能鍛煉身體。”


    “你還會什麽?打獵會嗎?”


    “常有的事,我爹打鐵養活我,隻能管管溫飽,我八歲就跟著我爹上山打獵了,野兔野鳥都不算什麽,有次我和我爹還打了一頭野豬!跟鄉親們一起分了,那天比過年還熱鬧!鄉親們看我和我爹的眼神,那叫一個崇拜!”


    “還有呢?”


    “種菜算不算?我在我家後麵的山坡上,種了好多韭菜,長一茬割一茬,割一茬長一茬,我還喂了三隻母雞,下了蛋就跟韭菜一起和成餡兒,包韭菜雞蛋餃子,我還會蒸饅頭、還會煮粥炒菜做糕點,對了,我還會在河裏摸魚,反正我一個人養活自己不成問題。”


    顧章華羨慕地看著趙萱。


    “你會的我都不會,要是我一個人生活,準保餓死。我娘打小就管我管得特別嚴,別說出宮去了,就連到禦花園去玩,身邊都跟著一大群人,我想跑幾步都有宮女護著,怕我摔了。”


    “你這是身在福中不知福,誰放著好日子不過想過苦日子?你會的那些我也不會,什麽琴棋書畫詩詞歌賦的,我全都不懂,隻有富貴人家才請得起先生,我小時候就愛到村口的那棵大槐樹下,聽爺爺奶奶們閑聊,有時候他們也會給我們小孩子講故事,我能認識那麽多字,都是我爹教我的。”


    “那你爹現在在哪兒?還在村子裏嗎?你一個人出來闖蕩,你爹放心嗎?”


    趙萱當然知道黃碩此時就在青山穀,陪著她師父呢。


    “我爹離不開我娘,我娘死得早,我有武功,我爹不擔心我,他在我娘的墓地那兒搭了個茅草屋,陪著我娘呢。”


    顧章華長歎一聲:“果然,大女俠早就過世了。”


    嗯?他怎麽還記得大女俠小女俠的事?不過也不奇怪,在顧章華的意識裏,黃花菜擁有跟趙萱完全不同的身世,趙萱想,都瞞了這麽久了,不急在這一時,當務之急還是解決驕陽峪的事,等事情了結,她就想辦法把顧章華拐到青山穀,當著師父的墓和黃碩的麵,告訴他自己就是趙萱也不遲。


    “不說不開心的事了,我覺得你會的我不會,我會的你不會,咱倆還挺互補的,你說是不是?”


    顧章華立刻有些興奮。


    “那以後我教你琴棋書畫詩詞歌賦,你教我上山打獵下河摸魚,好不好?”


    趙萱燦然一笑:“有機會可以試一試。”


    時隔多年後,顧章華仍能清晰地記起這一天甘蘭湖上泛舟。


    湖水如一麵鏡子,倒映著藍天白雲,猶如一幅寧靜優美的畫卷,在這幅畫的最中間,小船的船頭,坐著一個姑娘,風吹起她的發絲輕撫在她的臉上,陽光給她的臉籠罩上了一層金黃色的光暈,姑娘大大的圓眼睛彎成了月牙,用手把發絲順在耳後,朝自己甜甜地笑著,笑著。


    他的心就撲通撲通地跳個不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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