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朋友年歲之上確實是有些年輕了。


    五十年頭化為白骨,掰著手指頭算下來,也不是活到了五十歲。


    鍾三年略有些沉默,一時間無法走出言語來安慰著對方。


    英年早逝的朋友對於誰來說都是一份哀愁。


    她道:“小桃,人的生老病死是無法掌控的,也許你的朋友在你走之前並沒有太多的遺憾。”


    小桃哀愁道:“原本我們二人約定好了,過些年再見麵,如今我來了,他隻剩下了一幫白骨。”


    “……”


    鍾三年抿唇,“我想他泉下有知,定然是高興你能過來赴約。”


    “唉!如此說,我心中倒也有份安慰。”小桃輕輕的敲了敲窗戶的邊緣。


    一絲淡粉色的紗幔,緩慢地在窗口飄閃。


    他似乎往窗戶那方又靠了靠,“能夠認識你真的很開心。”


    鍾三年點頭,“我也是。”


    小桃話語間似乎夾雜了些許的歡快,將那其中的哀愁漸漸的散去了些。


    “說來,如果以後有緣的話,我們也許還會再遇見。”


    鍾三年頷首,“我也在期待。”


    “既然如此我走了。”小桃並未有什麽留戀之意,窗外的淡色聲音緩慢的飄動。


    “對了,我的朋友叫李桃安。”


    “好。”鍾三年雙手放在心口,輕輕的說道,“我幫你記著。”


    一道昏暗的風悄悄的走了。


    窗戶略微的活動了兩下。


    鍾三年略微瞪了片刻走到窗口,緩慢的拉開了窗戶。


    宅院的後山,荒涼而孤獨,幹枯枯的樹站在其中,時不時有些許的葉子飄落在地上。


    她微微的眯起了眼睛,向遠方看去,之前這似乎有幾個鼓起來的小土包。


    “……”她大概知道是什麽,看上去有些新,上麵還有些涼涼的黃土,有些粗糙在鄉間小路上曾經見過,隻是在如此的這本地區,實際還是有些突兀的。


    畢竟周遭所居住的都是富豪人家,最直麵可以看到那幾個小寶寶的便是自己所在的這家了。


    李家,此時並沒有感覺到多麽的輝煌,但是這所集中加出來的氣勢,也不至於落魄如此這般的就是了。


    嗯?


    鍾三年略微有些許的思索。


    放在小桃樹過來赴約,便知道自己的朋友已死,化為了白骨。


    是不是…


    她沉默地點了點頭,將窗戶緊緊的關上。


    “李桃安。”


    輕輕地念叨這個名字在口齒間流過。


    李桃安,李桃園。


    應該是親近的一些的親戚吧,若是放在一些家族之中,應當是同一個輩分的。


    鍾三年心沉了沉,略微有些許的不安。


    複雜的望著前方,在一片昏暗中緩慢的合上雙眼。


    些許清澈的陽光打落在眼皮上,略微的有些頭痛,緩慢地睜開了雙眼。


    鍾三年揉了揉眼,隻覺得肩膀酸的不得了,“哎?我居然在椅子上躺了一宿嗎?”


    她伸出手來揉著自己的肩膀,舒展著胳膊腿。


    說了真當算是幸運,隻有肩膀粗略會有些酸疼,其他倒也沒覺著,有什麽不舒服的地方。


    鍾三年來迴活動著手腳,聽著外麵有些許走步的聲音前去拉開了門。


    “李桃園?”


    “嗯?三年?”李桃園麵容至上,蒼白的可以,眼眶深深的凹陷了下去,眼底的黑眼圈蔓延的更多了,幾乎到了臉頰顴骨的位置。


    說話言語飄柔的,如同是一個空氣,緩慢的往外鬆。


    腳步許晃在那其中不停的打著。


    鍾三年嚇了一跳,趕緊拉住了對方說,“你這是怎麽了?沒睡好還是怎麽了?”


    李桃園搖了搖頭,又遲疑了片刻點了點頭。


    鍾三年道:“李桃園,你別嚇唬我,究竟是怎麽狀態差成這個樣子了?”


    李桃園迷茫道:“三年,我昨晚上一直在做夢,雖然說睡得很好,隻是腦子裏麵亂哄哄。”


    “一直做夢還能說睡得好?快點跟我來坐下。”


    鍾三年叫人拉到屋子裏,攙扶著坐下來,眼瞧著對方的狀態,緊緊的皺著眉頭。


    李桃園並未見著如何在意的樣子,隨便的擺了擺手。


    “好了,相比以往的時候都是好了很多了,隻是有些做夢,讓我有些煩惱而已。”


    鍾三年蹙眉:“你到底是夢見什麽了?怎麽會把你折騰成這個模樣?”


    “我……”


    李桃園呆愣眨了眨眼睛,有些遲疑的道:“到底是夢見什麽?我不記得了,一直夢見家裏麵的哥哥。”


    “哥哥?”鍾三年尋思了下,“我沒聽說你提起我家裏麵還有哥哥的?”


    她有些傻愣愣的,李桃園整個人像個木頭一般,行為動作就像是木偶,拉扯著提線,總有些許的卡頓僵硬。


    “不是我親哥哥,是我家族裏麵排行的哥哥,他脾氣很好,對我也不錯,小時候我挺喜歡他的。”


    “原來如此。”鍾三年拉住了對方的手,仔細望著對方麵孔之上的木然。


    如同是個骨頭夾子,包著層皮,主要的關節上拴上了繩子,勉強地拉動著一個人的行走。


    沒有瘋癲,卻是油盡燈枯。


    在學校裏,所以我是瘋瘋癲癲的,也沒見著怎麽休息,甚至說連吃飯也都是靠緣分。


    身體的狀況倒也不算差,眼看過去甚至還有些胖了。


    才迴來一個晚上的功夫,臉上的麵孔便是迅速的凹了下去。


    還省著些許的肉,可麵容凹陷的樣子如同和骷髏般,眼可見的消瘦。


    鍾三年問道:“那你家裏的這位哥哥在什麽地方?可是迴來的時候見過了嗎?”


    李桃園搖了搖頭,“他已經走了有些年了。”


    “抱歉。”


    “不,其實沒有什麽可抱歉的。”李桃園苦笑道:“哥哥是自己出門探險的時候出了意外,從山崖上滑了下來,家裏尋找了很久,隻是在山地裏勉強的找到了一把骨頭。”


    她沉默的呆愣著,沒有任何的動作,枯竭的眼睛之中不可見者悲傷。


    微風從窗邊悄悄的吹過,並不牢靠的窗戶被吹開了縫隙。


    李桃園微微的縮起了手臂,鍾三年立馬起身去關窗戶。


    “三年。”


    “嗯,我在。”


    “家裏麵一直都說哥哥自己作,總要往深山老林裏走,當然會出意外,常在河邊走,哪有不濕鞋的,鬧騰了這麽多迴,總算是把自己的命給撈進去了。”


    鍾三年扶著窗戶的手,微微顫抖,將窗戶牢牢地關上。


    安慰的話在心中不停的徘徊。


    此時能想到的,除了一句節哀順變,恐怕也隻剩下逝者已矣,情無哀傷。


    而李桃園脆弱的連一頭風都能夠吹垮,如何能將這份輕飄飄的話說出去?


    豈不是在這裏破碎的心上,加上最後一顆致命的稻草?


    鍾三年早年間經曆,就自己的心思敏感的很,不能最直麵的安慰他人,卻能最為直白的明白,才能最脆弱的時候是如何的思緒萬千。


    “可是……”


    李桃園的聲音很飄,似是靈:“哥哥一直參加各種探險俱樂,也在他的圈子裏有些名聲,各種防護設備極好的,並沒有去過沒人探險的地方,準備萬全才走。”


    鍾三年迴身,走到了對方身後輕輕地攔住了肩膀。


    手掌按在了對方的肩頭,帶去了些許的溫暖,也是此時自己唯一能給對方的安慰。


    李桃園向後靠了靠,“哥哥走之前已經說了,要去那片山林,哪兒地界並不是什麽險難,反而是人基本都已經去了,甚至已經幾乎成景兒,那能有什麽危險呢?”


    鍾三年抿唇。


    對於什麽探險的事兒,實際知道了很多消息的來源,也多數是一些推廣的信息。


    偶爾有說什麽探險隊挖掘出來美景,瞬間淪為了景點兒,過不了幾個月,徹底的化為了片垃圾場。


    都是有些是叢林之間的美景,卻也是被人為破壞的一幹二淨。


    不知李桃園哥哥所去的地方究竟在何處?不過已經成為景點兒,怕已經是有人開發過了吧。


    遇到危險概率確實是小太多。


    卻不能說完全沒有,總是出了什麽心思往別處走,一時間腳滑也不是不可能。


    鍾三年卻不能說出這般的話,隻是靜靜的陪著對方。


    李桃園勉強地抬起胳膊來,摸著浮在肩頭的手。


    “你知道嗎?那兒都有商販擺攤子了,我哥哥去那分明隻是過去逛逛,誰能想到原本勘察好的,偏偏天降大雨,將他攔在林子裏出不了…”


    她說到這有些激動,扭轉頭瞧著鍾三年,“三年,你知道嗎?這麽多年我都想不清楚,怎麽偏偏那麽好,突然間下了一場大雨又打破了溝渠,將來出的路全都攔上了?先不說後期人工開發,之前天然形成的流水也不曾牽著牆的路縫上,根本走不到一起去呀。”


    李桃園抓著鍾三年的手,“我拿著山脈圖分析過,根本不可能將那路接上,怎麽也不能將水流到那方向去,可偏偏地堵住了,他出不來隻能在山裏待著,才出了意外。”


    鍾三年隻看到李桃園眸子間的聲嘶力竭,生命之中迸發出來的呐喊。


    “你、你是說你的哥哥是被人害死?”


    “不。”李桃園若有若失,“將山脈改道並非是人力可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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