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詢倒是沒想到。


    宋幼菱見到他,第一句竟然是說這種話。


    他扯了扯唇角,差點被氣笑了,轉過身,不管滿臉是血的唐琳月,就這麽邁步往宋幼菱麵前走過來。


    見識過他剛才踢人兇狠程度的宋幼菱,看到男人往她這邊走過來,也忍不住心跳多跳了幾下。


    被嚇的。


    “當初簽的合同在嗎?”


    “怎,怎麽了?”


    “我打算毀約了。”


    就這麽輕飄飄的說出這幾個字,季詢當著她的麵,取出自己的手機,在上麵搗鼓了不到一分鍾。


    然後她的手機就響了。


    裏麵是銀行轉賬過來五千萬的消息。


    看著那一串零,宋幼菱臉色也變了。


    這麽多錢,就算在宋家當初還很有錢的時候,也很可觀。


    更何況是現在窮得叮當響的她。


    簡直是天文數字。


    宋幼菱急忙要把錢轉迴去,但是她的卡和季詢的卡不一樣,大額轉賬銀行那邊直接卡住,沒幾秒,銀行那邊就打電話過來,詢問她這筆大額轉賬的用途,宋幼菱說:“有人轉賬錯了,麻煩把這筆錢轉迴去。”


    對方查了查,很有禮貌的說:“這筆錢收款人就是宋小姐您,沒有錯。”


    “那我如果想把這筆錢退迴去呢?”


    “麻煩宋小姐您和退款賬戶的當事人來銀行一趟,大額轉賬我行需要核對首付款人呢。”


    “那為什麽別人就能把錢轉到我卡裏呢?”


    “宋小姐還有別的事要諮詢嗎?”


    “你別當做沒聽到!”


    “沒有的話,我這邊就先掛了。”


    “嘟嘟嘟——”


    宋幼菱看著暗下去的屏幕,深吸了一口氣,抬起頭看向站在她麵前似笑非笑的季詢,出離憤怒了。


    “你幹嘛!”宋幼菱惱火地質問他,“不是說好了陪你去檀宮以後,就不會再找我了嗎?”


    她真的挺煩的,差點被他的愛慕者推到湖裏淹死就算了,現在這家夥還出爾反爾,打了這麽多錢,跑過來繼續堂而皇之的糾纏不休。


    她就想好好過自己的日子,也沒有得罪過他,這家夥怎麽就不肯放過她呢?


    季詢看著宋幼菱氣得漲紅了的小臉,看得出來,這一次,他真的把她給惹毛了。


    他心裏說不上什麽感覺,就是平時有人敢這樣吹胡子瞪眼睛,對著他惡聲惡氣說話,他鐵定是要給他好看的。


    但是現在,他不僅不生氣,還覺得挺抱歉的。


    這新鮮的感覺,搞得季詢自己心裏也怪怪的,見宋幼菱瞪著他,一副要被他氣哭了的模樣,他搔了搔自己頰邊的短發,把特意給她買來賠罪的小蛋糕遞過去,“你哭什麽?唐琳月欺負你,我不是幫你出氣了嗎?你不高興,大不了你過去揍她一頓,有我看著,她不敢迴手的。”


    說完,把小蛋糕往宋幼菱懷裏一塞,就去把剛剛爬起來想跑的唐琳月提溜迴來,抓著在宋幼菱麵前一按:“扇她。”


    宋幼菱看著頭上的血已經流了半個身子的唐琳月,頭皮發麻,後退了一步:“季詢,她快死了!”


    季詢勾唇笑了一下,“死?人哪有這麽快死。她好著呢。你不敢打的話,我幫你出氣,怎麽樣?”


    唐琳月聞言,嚇得在他手裏掙紮,“季詢,季詢我知道錯了,你別打了,我再也不敢了……”


    季詢伸出手捏住她的下巴,笑眯眯道:“不敢?你有什麽不敢的。我的人你都敢下手,膽子很大。”


    說完,就給了唐琳月一巴掌。


    他的力氣可不是唐琳月自己扇自己可比的。


    一巴掌下去,唐琳月半張都青紫了。


    可能是牽扯到傷口,原本沒再流血的頭部,又開始往下流。


    宋幼菱聞著那血腥味,惡心想吐,在她看來這兩個人就是半斤八兩,一個恩將仇報,差點強奸她,另一個把她推下湖,差點淹死她。


    她抿了抿唇,不再看季詢,推開圍觀的人群轉身就走。


    季詢見宋幼菱走了,也覺得沒意思,把唐琳月丟在地上,緊著宋幼菱追了過去。


    唐琳月倒在地上,看著季詢追著宋幼菱離開的背影,失血過多讓她不甘心的緩緩閉上眼,心底又恨又氣。


    *


    宋幼菱去了衛生間。


    季詢也跟了上來。


    轉過身,看著追過來的季詢,宋幼菱擰著纖細的眉,對他說:“你先洗手。”


    他穿著黑色的衛衣,倒是看不出血跡,隻是白皙的手腕上和指尖上,滿是血腥。


    她平日裏,從來不接觸這樣的人群,就算從小就知道世界上有季詢這一號人物,但是彼此也默契的不踏入對方的空間。


    畢竟,就不是一類人。


    她知道季詢喜歡刺激,玩跳傘,賽車,打群架,玩女人,他仗著自己家世好,長得好,在京城子弟裏橫行霸道,也不乏有女人暗戀他,喜歡他,好他這一口。


    宋幼菱從小就是乖乖女,她知道自己讀書不太好,看不懂金融方麵的東西,但是有父母疼愛,有柏青檀陪伴,她的世界是幹淨溫暖的,如果不是宋家破產,她這一輩子可能也就這樣平平安安的度過了。


    她現在就是很後悔,後悔那天為了錢,答應陪季詢出去喝酒。


    季詢挽起袖口,擰開水龍頭,從善如流,清洗自己手指上的血痕。


    他拳頭很硬,但是一雙手卻是修長好看,很符合藝術家的審美。


    洗好了,他攤開在宋幼菱麵前,“好了吧?”


    他知道她不喜歡血腥,故而收斂了脾氣,乖乖洗幹淨了手。


    宋幼菱道:“是你叫人,見到唐琳月一次,就揍她一次嗎?”


    季詢斜靠在洗手台上,雙手撐在上麵,長腿交疊,漫不經心的語氣:“是我。給你出氣,你不喜歡嗎?”


    “那你叫他們別弄了,我不喜歡這樣。”


    季詢點了點頭:“行。等下我打電話叫他們收手。”


    “還有,她爸爸公司資金鏈斷裂這件事,你也停止吧。”禍不及父母,唐琳月做的事,沒必要讓她全家陪葬。


    “資金鏈斷裂?”季詢聞言,眼眸閃了閃。


    宋幼菱見他在裝傻,就直接道:“剛才唐琳月跟我說了,說你斷了她爸爸公司的資金鏈,你別裝蒜。”


    “哦……資金鏈啊……”季詢似笑非笑,語氣聽起來有些捉摸不定,“我知道了。還有嗎?”


    “還有就是你別來找我了。”宋幼菱道,“我會把那五千萬還給你,以後你別來醫院堵我了。”


    “……”


    季詢沉默了一會兒,突然俯首過來,距離她麵部一指的地方頓住。


    宋幼菱卷翹的睫毛微微振動,看向湊到她眼前那張無暇姣好的男人麵容。


    “這麽不想見到我?”


    “……”宋幼菱沒吭聲。


    “討厭我?”


    “……”他還挺有自知之明的。


    見宋幼菱沉默,季詢扯了扯唇,露出一抹特別燦爛的笑。


    他這樣笑起來,就跟一條五彩斑斕的毒舌似的,看得宋幼菱脊背冒寒氣。


    有些被他嚇到,宋幼菱咬住嘴唇,感覺跟他說,他也說不聽,轉身就想離開。


    季詢伸手抓住她 的手腕,“喂。”


    宋幼菱皺眉看向他。


    “柏青檀不可能陪你一輩子。你最好重新想想誰能保護你。”


    柏青檀不可能陪她一輩子這件事。


    她早就知道了。


    宋幼菱道:“我知道。”


    季詢轉過身,在她麵前站定,他很想惡意的問她,你知道,那你知道柏青檀早就有未婚妻了嗎?


    那天帶她去檀宮,他就是想給柏青檀找點麻煩,看個熱鬧,卻沒想到最後出事的人是宋幼菱。


    看到她渾身是水的被柏青檀從湖裏抱上來,不可否認,他確實嚇了一跳。


    甚至難得產生了某種愧疚的情緒。


    何必折騰她呢,她這麽笨,又什麽都不知道。


    大不了等將來柏青檀和沈雲鏡結婚了,他再順其自然把她帶走。


    季詢垂下眼,看了眼宋幼菱懷裏揣著的小蛋糕,抬了抬下顎:“我今天是來找你道歉的——賠禮,不吃嗎?”


    宋幼菱愣了一下,垂下眼看了眼懷裏季詢遞給她的小蛋糕。


    粉紅色的包裝,還裝飾著蕾絲,看起來特別少女心。


    “……在這裏吃嗎?”


    *


    露天公園。


    宋幼菱坐在長椅上,低著頭吃著小蛋糕。


    可能是因為她和季詢一起住過一段時間,季詢記住了她的喜好,蛋糕的口味是香草味,高級奶油的口感很好。


    季詢翹著二郎腿,撐著臉看著她吃,看她吃的臉頰一鼓一鼓的,道:“喜歡嗎?上次我買了一個草莓味的,味道怎麽樣?”


    “上次?”


    “你住院第二天,我有來找你。不過柏青檀不許我來看你,我就把蛋糕叫他轉交給你了。怎麽,他沒給你嗎?”


    宋幼菱想了想,那天柏青檀確實給了她一個小蛋糕,“那天的蛋糕是你給我的買的嗎?”


    “不是我是誰?我親自排隊買的。”


    宋幼菱想了想,柏青檀給她的蛋糕,不是這個牌子的。


    不過她也沒敢和季詢說。


    乖乖把蛋糕吃完了,宋幼菱站起來,對季詢道:“謝謝你的蛋糕。我要迴去了。”


    季詢也跟著站起來:“去哪?我送你。”


    宋幼菱勉強看了他一眼,然後道:“不用。我坐公交車迴去就行。”


    季詢往她這邊邁了一步,嗤了一聲,“怎麽,怕我在車上強奸你嗎?去哪,快說。”


    宋幼菱心裏無奈的歎了口氣。


    “迴別墅。”


    季詢那輛紅色的跑車,就停在醫院門口。


    他又換了一輛車,法拉利488,紅色的頂級豪車在一眾轎車裏十分矚目。


    季詢上了車,宋幼菱坐在副駕駛。


    開了一會兒,宋幼菱就發現,季詢開車的方向,不是迴去的路。


    她強裝鎮定,問季詢:“我們現在是去哪?”


    季詢從後視鏡瞥了眼宋幼菱緊繃的唇線,勾了勾唇角,“送你迴家啊。還能去哪。”


    “你導航是不是錯了。我住的地方不是這個方向。”


    季詢嗤一聲笑了出來,倒是也真的是忍不住了。


    他單手扶著方向盤,一隻手支在車窗台上,吊兒郎當地口氣:“你都不知道我見你一麵有多難。陪我兜風逛逛。”


    他也是夠不要臉,說改目的地就改目的地,一點也不覺得不好意思。


    宋幼菱是真的不想跟他扯一塊兒,卻也是真的拿他沒什麽辦法。


    緩緩吐出一口氣,把頭偏向窗外。


    漸漸地,城市鋼筋水泥在視野裏消退,入目的是湛藍的海平麵。


    今天不是節假日,海岸線上的盤山公路,沒多少車輛,季詢的開著車,帶著她在海邊兜風。


    天氣很好,海麵是碧藍寶石一般的澄澈,天地一線,平滑如鏡。


    季詢把車停在公路上,對宋幼菱說:“下去逛逛?”


    宋幼菱看了看他,有些猶豫。


    季詢也沒理她,直接推開車門就下去了。


    也不知道是開出多少公裏了,這裏是一片野沙灘,因為沒多少人造訪過,沙灘上很幹淨。


    宋幼菱不知道有多久沒出來玩過了,看季詢脫了鞋子往海水裏走,她心裏癢癢的,開了車門下了車,赤著腳踩在沙灘上。


    季詢玩了一會兒海水,就膩了,迴首看宋幼菱正蹲在沙灘上撿貝殼,她真的就是那種不諳世事的小姑娘,又傻又天真的那種,放以前她都入不上他的眼,嫌棄她無趣。


    坐在礁石上,季詢點了一根煙,看著宋幼菱撿完貝殼又撿鵝卵石,他看了一會兒,倒也不覺得無聊,隻覺得好笑。


    他感覺自己是帶著小學生出來春遊。


    還是第一次帶著一個姑娘開出來兜風,也不車震,竟然陪著人家在沙灘上玩沙子。


    他想到這裏,自己被自己逗笑,咬著香煙笑了幾聲。


    開出來很遠,太陽逐漸下山,風浪也逐漸大了。


    季詢從礁石上站起來,對沙灘上的“小學生”道:“時間差不多了,該迴去了。”


    宋幼菱懷裏兜著一堆五顏六色的鵝卵石。


    聞言,“哦”了一聲。


    抱著花花綠綠的鵝卵石往岸上走。


    季詢從礁石上跳下來,嫌棄地道:“宋幼菱,你別想把這堆垃圾放進我跑車裏。”


    當他的跑車是什麽垃圾迴收站嗎,什麽東西都放進去。


    宋幼菱迴頭睜大眼睛看向他,好像沒想到他會這樣說。


    季詢邁步往公路上走去,“隻能挑十個帶過去,你挑好了在上車。”


    宋幼菱很想控訴他,都不讓我帶迴去,剛才你讓我撿這麽多幹什麽?


    但是難得季詢做人,她也怕觸怒他,隻能蹲下來把撿的鵝卵石和貝殼放在沙發上,挑挑揀揀了十個最好看的,拿到自然水池那邊洗幹淨。


    季詢看她蹲在那邊像是什麽寶貝似的洗一堆破石頭,覺得自己今天也是腦子抽風,帶她出來玩,看她兜裏有亮光,季詢道:“喂。你手機響了。”


    宋幼菱擰上水龍頭,急忙把兜裏的手機取出來,屏幕上,是“柏青檀”三個字。


    柏青檀怎麽給她打電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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