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幼菱這輩子,怕很多東西。


    她怕吃苦,怕狗,還怕水。


    因為怕水,所以她爸爸在世的時候,找了很多教練也沒有讓她學會遊泳。


    被唐琳月推下水的時候,宋幼菱很快就後悔了。


    她如果不那麽嬌氣就好了。


    她如果不那麽天真的覺得,柏青檀一直會陪著她就好了。


    每次遊泳課的時候,她都仗著有柏青檀,肆無忌憚地曠課。


    她覺得她和柏青檀一輩子都會在一起,就算掉水裏了,他也會把她救迴來。


    人工雕琢成的大理石池塘,四周光滑如鏡,沒有著力點,她隻在水麵上撲騰了幾下,整個人就控製不住的往下沉。


    她仰頭往水麵上看上去,隻能看到碧綠的湖麵被燈光照耀的一片透明,科羅拉多睡蓮的香氣,彌漫著水汽裏,香的讓她窒息。


    她就要這樣莫名其妙的死了嗎?


    被季詢和他的舔狗害死?


    怎麽會有這麽憋屈的死法,她死了沈歡怎麽辦……


    柏青檀,柏青檀還會記得她嗎……


    沒想到在臨死之前,想起的竟然是柏青檀的名字,宋幼菱自己都覺得莫名其妙。


    “噗通!”


    有人跳了下來。


    宋幼菱緩緩的往下沉,頭頂明亮的湖麵被一道陰影擋住,她看到了奮力朝她遊過來的男人……


    不知道為什麽,看到他,她又是難受,又是委屈,眼角流淌出溫熱的液體,又被冰冷的水流卷走。


    她還以為,這一次,柏青檀不會來了。


    *


    沈雲鏡看到柏青檀渾身濕透的從睡蓮池裏撈出一個女人,還是嚇了一跳。


    她還是第一次看到這個冷情的男人如此不冷靜的樣子。


    摟著宋幼菱,柏青檀喘地很厲害,渾身濕透的他,在衣冠楚楚的精英裏看起來並不顯得多少狼狽,反倒讓這個冷漠的男人有一種破冰的性感。


    林老板作為這次宴會的主辦方,聽到自己的賓客裏有人落水,嚇得也是臉色發青,大堂經理很快就被找來了,帶來的還有醫護人員。


    看到柏青檀懷裏的女人昏迷不醒,氣息微弱,大堂經理冷汗津津,急忙對柏青檀道:“柏總,救護車就在樓下停著了,人交給我們,我們現在就送她去醫院。”


    柏青檀低頭看了眼懷裏的宋幼菱,她臉色蒼白如紙,不知道是不是因為窒息的原因,鼻孔裏暈開一團血跡,襯托著她青白的臉看起來很是駭人。


    他低聲道:“救護車在哪裏?”


    “就在樓下。”


    “帶路。”


    見柏青檀不願意把人交給醫護人員,大堂經理抹了一把冷汗,領著他往vip通道下去。


    林老板也下意識要追過去,人在他場子裏出事,他難辭其咎,卻被沈雲鏡擋了一下:“林叔,這件事就交給青檀處理吧。”


    “可是……”


    “那個女人你不認識吧。”沈雲鏡道,“她叫宋幼菱。你現在趕緊叫人把酒店裏的監控複製一份,再晚點,監控就要沒了。到時候她真的有個三長兩短,你可就說不清了。”


    沈雲鏡的提點,令林老板臉色也凝沉下來。


    竟然是宋家千金。


    宋家破產的事,整個京城有頭有臉的人,誰不知道,畢竟宋氏企業在京城也算是有名有姓的大公司了,誰知道一投資失敗,就這樣沒了。


    得罪到這樣的落魄千金,平時也沒什麽事,花點錢打點一下就行了,可是,看柏青檀今晚主動下水救人的模樣……


    林老板對沈雲鏡微微點了點頭,“雲鏡,叔叔先去忙一下,你幫叔叔處理一下賓客。”


    沈雲鏡笑了笑:“好說。”


    等人走了,沈雲鏡也緩緩吐出一口氣,她和柏青檀商業聯姻,兩個人算是合作夥伴,彼此感情世界並不過問,倒也無所謂。


    緩緩掃視了一圈賓客,就見到季詢站在落地窗前臉色陰鬱,她正要上前打招唿,問他把女朋友帶哪去了,就見季詢迴頭看了她一眼,然後收迴視線,垂眼麵無表情的走了。


    *


    救護車裏,柏青檀渾身是水的坐在宋幼菱旁邊。


    她還在流鼻血,護士正拿著棉球擦拭。


    見他視線落在棉球上,護士跟他解釋:“水壓把鼻粘膜弄破了,沒事的,別緊張。”


    給她擦幹淨鼻血,護士給宋幼菱戴上了唿吸機。


    “胃裏麵的水全弄出來了,血壓有些低,目前心率正常,具體情況要去醫院做進一步的檢查。”


    一旁看著檢測儀器的醫生,輕聲對柏青檀道。


    柏青檀的視線,落在自己被宋幼菱緊緊抓著的手指上。


    被送上救護車的時候,她稍微清醒了一點,一看到他,也不說話,就是在那邊哭。


    哭完了,又暈了過去,隻是死抓著他的手不放。


    她是真的沒用,這輩子沒有他,簡直不知道投幾迴胎了。


    抬起手,用力的捏了捏眉心,一條單薄的毛毯輕輕地被護士蓋到他的肩上,柏青檀抬起頭,小護士被他清冷眸光一掃,小心翼翼解釋:“您身上都是水,這個給您保暖一下。”


    “謝謝。”


    柏青檀道了一聲謝,視線再次放在了宋幼菱的身上。


    *


    一到醫院,宋幼菱就被推進去做了全身檢查。


    因為柏青檀救得及時,倒也沒什麽大礙,就是肺部進了水,可能有肺水腫的風險,得住院觀察。


    病房裏,宋幼菱戴著唿吸罩,麵白如紙。


    可能是因為肺部進水不舒服,雖然昏迷著,不時也咳嗽幾聲。


    看起來可憐極了。


    沈雲鏡打電話過來,柏青檀看了眼來電顯示,走到了門外,接了起來。


    “喂?”


    “幼幼沒事吧?”


    “嗯。得住院觀察幾天。”


    “沒事就好。林叔把監控都錄像了,我等下叫他發給我,我發你郵箱。”


    “謝謝。”


    “客氣什麽。”沈雲鏡嘻嘻哈哈的,“你的人,不就是我的人嗎,我肯定要幫你的。”


    柏青檀捏了捏眉心,沒心情跟她開玩笑,道:“先掛了。”


    沈雲鏡也知道他心情不好,也不跟他鬧,說:“好。有空再聊。”


    剛掛了電話,沈雲鏡那邊又有人打電話過來。


    她看到來電顯示,有點驚訝,微微挑了挑柳眉。


    接起來,她語氣略帶幾分吃驚:“今天什麽日子,季大少爺親自給我打電話了?”


    季詢的聲音聽起來有些無端暴躁。


    “今天酒店裏的監控錄像有嗎?林老板是你的親戚,他肯定都錄了吧?你叫他發我一份。”


    “有是有。”沈雲鏡有點莫名其妙,“不過你要這個幹嗎?怎麽,有誰偷你錢了?”


    “發我就是。”季詢道,“改天請你吃飯。”


    白得季詢一個人情,沈雲鏡自然樂得給,愉快的答應了。


    掛了電話,沈雲鏡咂摸了一下季詢的口氣,和今晚不正常的反應,摸了摸下巴。


    她有一種古怪的懷疑。


    季詢他所謂的女朋友,該不會是……


    不應該啊。


    季詢什麽時候改口味了。


    *


    宋幼菱第二天才醒過來。


    一醒過來,就感覺渾身疼。


    唿吸道疼,鼻孔也疼,肺部更是要炸了一般。


    “唔……”


    她痛苦的呻吟了一聲,睜開眼,看到頭頂白色的天花板,和點滴瓶,然後是站在她床沿邊,麵無表情看著她的柏青檀。


    “你……”


    宋幼菱張了張嘴,發現自己嗓子也啞了,連話也說不出來。


    想到自己昨天晚上差點淹死在蓮花池裏,宋幼菱就抖了抖。


    “知道怕了?”


    頭頂冰冷的男音,冷冷的響了起來,沒有絲毫溫度。


    宋幼菱聽著,鼻子一酸,昨天晚上還沒流完的眼淚,又湧了出來。


    “……”柏青檀還想再說她幾句,讓她長長記性,沒想到話沒說幾句,就把人給罵哭了。


    還是那麽嬌氣。


    他真覺得自己那天不管她,她能把自己養死了。


    護士進來的時候,看到的就是麵色冷峻的男人,渾身散發著冰箱的溫度,站在床邊一言不發的看著,床上哭泣的女孩。


    這是,人才剛醒過來,就把人罵哭了?


    小護士正義感出來了,忍不住道:“這位先生,病人身體還沒好,請你對待她溫柔一些!”


    柏青檀偏過頭看了她一眼,冷颼颼一眼,小護士剛冒頭的正義感立刻縮了迴去。


    安安靜靜的給宋幼菱換了點滴,給了宋幼菱一個自求多福的眼神,小護士腳底抹油溜走了。


    病房裏安靜下去。


    宋幼菱躺在床上,還在哭,像是要把昨天晚上喝進去的水,全哭出來似的。


    這段時間,柏青檀也很久沒見過她哭了,以為她轉性了呢,沒想到還是這德性。


    他冷冰冰的拿紙巾擦她的眼淚,訓她:“你一個人跑酒店裏去幹什麽?”


    宋幼菱說:“不……不是一個人。”


    柏青檀蹙了蹙眉,“誰給你帶進去的?”


    她出現在花園,起碼是有人拿了邀請函帶她去的。


    她現在落魄成這樣,誰還會讓她進去?


    宋幼菱抿了抿唇,沒說。


    她怕說了,柏青檀又要罵她。


    然後還要去跟季詢打一架。


    柏青檀看著她咬住唇的模樣,有些煩了,對她道:“宋幼菱,我和你已經沒關係了,我不可能每次都能剛剛好出現救你,你知道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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