命運似乎跟林華開了一個天大的玩笑。杜書倒是順順利利地生下了一個八斤重的兒子,他卻怎麽也沒有想到自己檢查的結果是肝癌晚期。看到診斷書時他的頭嗡的一聲,一瞬間仿佛有無數個小星星在眼前晃動,這樣的結果無異於睛天霹靂。頓時有一種被打入地獄的感覺。兒子出生的興奮一瞬間也蕩然無存。短時間內所經曆生與死的大喜大悲令他無法接受這樣的事實。待稍冷靜下來後又做了複查。複查並不複雜,結果和上次相同。主檢醫師要他馬上通知家人,現在就必須住院治療,並要他做好心理準備,即便是化療,剩下的時間也不會太長。主檢醫師開了入院單,職業性的語氣不容置疑。

    林華苦笑一聲,通知家人?家人也在婦產科裏。盡管那人給他生了個兒子,卻還是自己的家人。林華的父母在外地,有一個妹妹尚在大學念書,也距自己有千裏之遙。在這個城市中唯一讓自己覺得是親人的就隻剩下剛出生的兒子和辛娟了。拿起電話後卻猶豫了很久,畢竟兩人已經離婚,在法律上已不存在任何關係了。

    他為自己辦了住院手續,辦好手續後穿著醫院發的病理服去了婦產科。杜書正在喂孩子吃奶。林華看著出生七八天便鮮活的小生命有滋有味地吮吸著杜書的奶時,心裏便有針刺一般的疼痛。杜書顯然還沉浸在莫大的榮耀裏。她責問林華為什麽去這麽久,自己已經餓了。小東西不知足地吃奶讓我餓的太快。你去買幾隻紅燒蹄膀吧!她絲毫沒有注意林華異樣的穿著吩咐道。林華沒有多說,伸過臉在兒子嬌嫩的臉上蹭了蹭,便起身離去。在樓梯間裏他遇見了為兒子接生的醫師,便請她幫忙找個護工。女醫生很和善地答應了。她驚異地看著穿病理服的林華問怎麽了,林華擺擺手說沒什麽,一點小病便匆匆下樓。

    幾天中他每天在化療後去探望杜書母子一次,每次把兒子抱在懷中的時候都有一種難分難舍的感覺。他看著兒子清澈的眼睛,恨不得兒子能親熱地叫他一聲爸爸。對兒子過多的親熱令杜書不滿,她越來越不可一世的神態令林華反感,但他沒有說什麽,畢竟和兒子在一起的時間越來越少。化療的過程令他痛苦不堪,每到難以忍受的時候他便想到了兒子。覺得此生也沒什麽遺憾,該擁有的都擁有過了,唯一遺憾的隻是孩子還太小,孩子的母親不是辛娟。接著一些身體明顯不適的反應開始產生。醫生不再準許他離開病房。這使他渴望抱一抱兒子的願望不能成行了。疼痛與孤獨或者是對於死亡的某種恐懼使他變得有些神經質。

    當辛娟接到電話趕到醫院的時候,林華已變得與往日判若倆人了,看著林華憔悴和無助的神色,她抓著林華的手一時泣不成聲。

    杜書在出院的時候隱隱得了些消息,她在護工的幫助下到內科見到正在接受化療的林華時,忍不住抱著孩子號陶大哭起來。她對於生活美好的設計在頃刻間被現實擊得粉碎。想到自己還未成為林華正式的妻子便要馬上失去即將得到的一切時忍不住抱怨自己的命苦。失去林華,就意味著將失去一切。待林華化療結束後,便迫不及待地要求林華留下遺囑,要求將豪宛別墅和財產留給剛出生的兒子。她的要求讓林華寒心,他沒有理會杜書,隻是冷冷地說,我不是還沒死嗎?你急什麽?

    杜書還想說什麽,林華將眼睛緊緊閉著再也不理她,他聽見兒子在過道外護工的懷裏拚命啼哭,聲音潦亮而悠長,像在唱著一支美妙的歌謠。

    杜書捂著嘴跑了出去。林華聽見她大聲咒罵著孩子,發泄著她的不滿,一旁的護士默默地為他掛吊瓶,腳步變得輕輕的,生怕驚著這位厄運的病人。她甚至替病人憎恨起剛才的那個女人。

    接著杜書做了林華無論如何也不相信的舉動,她在公司騙了十萬元現金,並將豪宛裏所有能搬走的東西搬光,然後帶著二十多萬元現金和幾卡車家具家電抱著孩子迴了老家,她在走的時候打電話告訴林華,如果想要兒子,就拿一百萬來取。林華哆嗦著接完電話,還未掛機便神誌不清地昏過去了,這讓正在為他做治療的醫生慌了手腳,手忙腳亂地將他送進急救室。

    從醫院出來,辛娟被深深地自責包圍著,那自責刻骨銘心,林華在昏迷中不斷叫自己的名字,得知林華已是肝癌晚期時,便覺得林華的病與自己有關。一直握著林華的手直到他醒來,辛娟發覺自己與林華自結婚到離婚,從來沒有如此耐心地守候在林華的身邊過,也沒有如此的關切過林華的存在,盡管她知道這並非所謂的愛情。畢竟兩個人在一起相依為命地度過了十餘年,有著相互依賴的親情。

    她沒有將自己懷有林華孩子的事情告訴林華,她知道林華對她的感情,不想讓林華背上更重的負擔。她本來準備將孩子處理掉的,當聽到林華說過杜書的事情後,就突然改變了主意,決定將孩子生下來,不管林華在或者不在,她都決定將孩子生下來並撫養他長大,也算林華對自己癡心一片的補償。接著,她打電話通知林華在外地的父母。她決定在林華生命的最後時間裏,以一個妻子的身份去彌補過去不曾給予林華的關心 和親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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