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一諾遠去姑姑家度假的那天,他依依不舍的跟去了機場,美其名送機,其實是他自己舍不得。他有太多的話想說,卻又不敢說太多。


    葉一諾隻是安安靜靜的聽他說,中間穿插兩聲迴應,最後在聽見登機提醒後笑著跟他說有事打電話。


    收到錄取通知書的那天,他高興地跟葉一諾分享喜悅,並問他什麽時候迴來,葉一諾說等他哥過了生日就迴,大概一個星期左右。


    他掰著指頭數日子,一天比一天激動。或許老天看不得他幸福,在他正滿心歡喜翹首以盼葉一諾歸來的日子裏給了他重重一擊。


    看著昨天還交待他以後要照顧好自己,現在卻怎麽也叫不醒的奶奶,他一時之間六神無主,反應過來後第一時間撥通了葉一諾的電話。


    聽著他顫抖的聲音,葉一諾忙安慰他,說馬上就迴去,並叫了幾個他也比較熟悉的朋友先去幫他。


    晚上葉一諾就趕了過來,因為窮,他們的親戚早就不跟他們來往了,奶奶的後事是在葉一諾一眾朋友和鄰居叔叔阿姨幫助下結束的。


    爸爸媽媽他已印象模糊,爺爺奶奶也都離他而去,外公外婆自從媽媽走後就沒再來過,從此以後他是個真真正正的孤兒了。


    剛止住的哭泣又席卷重來,葉一諾遞了兩張紙巾給他,接過紙巾,他哭的更嚴重了。


    他也不知道當時怎麽想的,或許過於傷心以至於大腦失去了正常思維,看到葉一諾坐在旁邊,就把頭輕輕靠了上去,哽咽道:“一諾,以後就隻剩我自己了。”


    葉一諾在他靠上他肩頭那一刻有一瞬的僵硬,但最終還是任由他接近,最後安撫性拍了拍他的背,安慰道:“你還有我們這些朋友。”


    其他幾個同學猛點頭附和,那一刻,眼淚噴湧而出,他知道那是感動的。


    打了一個暑期工掙的錢連同家裏為數不多的存款,辦完奶奶的後事後所剩無幾,開學在即,學費沒了著落。


    他想到了助學貸款,葉一諾攔住他,說沒必要給自己這麽大壓力,他有。


    他知道葉一諾的家境不錯,但那些都是叔叔阿姨掙來的,他怎麽好意思開口。


    葉一諾掏出一張卡,“不需要跟他們開口,我有。”


    就算有也是叔叔阿姨給他們自己孩子用的,他不能要。


    葉一諾解釋道:“這你就別管了,給我了就是我的,他們知道了會支持我的,這裏也不全是他們給的。”


    看他還是堅決拒絕,葉一諾又退一步商量道:“那當我借給你的,以後工作了再還給我,行嗎?”


    他還在猶豫,葉一諾就替他做好了決定,“好了,就這樣定了,”馬上轉移話題:“你什麽時候報到?”


    雖然他比葉一諾晚開學幾天,但他們還是一起坐上了去申城的火車,葉一諾為了顧慮他,選擇了最便宜的交通工具。


    乘車的過程枯燥乏味還容易犯困,葉一諾在打完幾把遊戲後趴在桌子上漸漸進入了夢鄉,他從行李箱中拿出一件外套輕輕為他披上。


    白皙的皮膚,高挺的鼻梁,軟糯的嘴唇,他的眼睛趁著葉一諾的休眠短暫的放肆。


    樣貌人品皆上品,愛上這樣的人一點也不意外。


    穩定後,他馬不停歇地做兼職,雖然葉一諾轉給他了足夠多的錢,但他覺得自己沒資格躺平。


    進入新環境,他們都有了新的生活。他有兼職,葉一諾好像又交了新的朋友,也很忙。


    即使相隔隻一個多小時的公交車程,他們也鮮少見麵,隻在國慶假期快結束時奢侈地放了自己一天假,去城市的另一頭找葉一諾請他吃了一餐飯。


    幸虧他提前付了賬,要不又被葉一諾搶了去。


    這段時間他抓住一切機會兼職,掙的錢足夠應付他的生活花銷。臨近寒假,葉一諾為他準備的生活費一分沒少的躺在微信零錢通,還多了七八十的利息。


    他跟葉一諾一起迴家過年又一起坐車迴學校,一切平靜而美好,他很知足。


    是從什麽時候感覺到葉一諾的變化的呢?他想了想,大概是大二開學沒多久。


    想起來了,也是國慶假期,他照例去學校找葉一諾,隻是這次沒提前約定。


    到了校門口才打葉一諾的電話,電話響了很久無人接聽,過了幾分鍾他又撥過去,在鈴聲快要結束時被接起。


    “不好意思,剛才沒聽到。”


    葉一諾歡快的聲音從對麵傳來,看來心情很不錯。


    他賣了下關子,說:“猜猜我在哪?”


    那邊過了兩秒迴:“不會在我學校吧?”


    他高興道:“是的,快點出來。”


    葉一諾斟酌幾秒道:“不知道你今天會來,我現在沒在學校,有點遠,要不我明天去找你吧。”


    準備的驚喜撲了空,以前從來沒出現過這種情況,他暗暗有些失望。


    對麵人好像不少,隱隱聽到什麽魷魚、辣椒、牛肉從不同的人的嘴裏說出。


    很顯然,葉一諾是跟新朋友在一起,他掩好心中的失落感,說:“行,那我先迴去了。”


    第二天,葉一諾的確來找他了,不過手中拉著一個女孩。這一幕把一路心情甚好的他幹懵了,即便再瞎,也看得出什麽意思了。


    他努力擠出一絲笑朝葉一諾走去,葉一諾跟他解釋昨天沒在學校的事,他心不在焉的聽著。


    女孩大方向他伸出那隻沒被牽著的手,在他眼前晃了晃跟他say hello,笑著自我介紹說叫陸尋。一笑露出兩個淺淺的梨渦,美極了。


    不該妄想的,他想。葉一諾如灼灼暖陽,如皎皎月光,如閃爍繁星,這樣耀眼的人也隻有這種明豔大方的女子配得上。


    而他,宇宙中最微不足道的一粒塵沙,思想也肮髒至極,試圖把照亮他的那束光染上塵埃。


    他刻意沒看他們交纏在一起的手,對女孩輕輕一笑:“你好!”


    那天他花了這一個禮拜掙的錢,固執地請他們去了一個看起來比較高檔的酒店,葉一諾和女朋友都說隨便吃點,沒必要破費。


    他霸道地讓葉一諾不要再跟他搶了,這餐必須得他請,還固執地點了一瓶高度白酒。


    餐桌上,他站起身,顫抖的雙手舉起麵前的酒杯,對葉一諾說:“一諾,謝謝你這麽多年的幫助,這杯敬你。”


    葉一諾不知道這唱的是哪一出,隻得也起身:“幹嘛呀?好好的說這些幹什麽?你不會喝酒就不要喝。”然後仰頭喝完他自己杯中的酒。


    他靜靜地看著葉一諾喝完,然後一仰頭喝掉了手中的那杯。


    緊接著又倒了第二杯,對著對麵的兩人說:“一諾,陸小姐,這杯敬你倆,祝你們開心、幸福。”說完在對麵兩人麵麵相覷中一飲而盡。


    那天他一腔愛意無處訴說,他心痛,他壓抑,他崩潰,但他還得強顏歡笑祝他的日月星辰開心幸福。


    他知道,往後餘生他的人生隻剩暗淡了,因為他的光要去照亮別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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