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縷陽光緩緩爬過了地平線,將軍府門前橫七豎八倒了一地的人。經曆了一夜的腥風血雨,眾人緊繃的神經終於得到了釋放。


    趙大川和巴蒙已經脫離了危險,送入唐青山的宅院修養個幾日很快就能好起來。


    依朵靠著年輕男子的肩膀還在打瞌睡,即便兩人用秘法為依朵分擔了很大壓力,可接連施法帶來的負擔,還不是她這個妙齡少女可以承受的。


    太陽越升越高,終於來到府門前。唐青山雙眼盯著太陽有些出神,侯星宇和陳耳東坐在一起不知道在想些什麽。


    “這一夜可真長!”


    陸銘率先站起身,來到台階之下。其他四人見大哥已經站了起來,趕忙一股腦爬起來站到陸銘的身後。


    “在下陸銘!”


    “伍仟。”


    “餘萬裏。”


    “紀武。”


    “黃驍。”


    幾人說完微微鞠躬,朝唐青山點頭致意。


    未到屏蘭之前,自己除了葉流雲並未結交過任何人。看著五人站在台階之下,唐青山有些疑惑。


    “唐兄弟莫要見怪,我等唐突來此,事出偶然也是必然。”


    陸銘見臉有病態的唐青山困惑的看向自己,含笑向他解釋起了原由。


    講幾人如何相識,又有何奇遇一五一十講的明明白白。又將為何想要結交唐青山,如何得到消息,又如何想出這反間之計一並和盤托出。


    “實不相瞞,兄弟幾人不是沒有本事。可小打小鬧確實成就不了什麽大氣候,唐兄弟若是不嫌棄,我等想伴你左右,不知你意下如何?”


    雖然知道現在並不是舉薦自己的最佳時機,可陸銘還是選擇這樣做了。正所謂患難見真情嘛,這個時候拉進彼此關係,倒也是個不錯的機會。


    “兄弟莫要擔心。”


    伍仟見大哥說話年輕人並未答複,上前一步朗聲說道。


    “兄弟現在是一塊肥肉,是個跑江湖都想從你身上討得一點兒好處,我兄弟幾人也不例外!”


    “我等都是命苦之人,幸得大哥知遇之恩這才勉強在這人間苟活。”


    “唐兄弟勇武非凡,經此一役更顯誌勇無雙,我等願意追隨,自然也想為百年之後留下一個好名聲。”


    “至於誠意…我兄弟幾人還活著站在你的麵前,伍仟說句不客氣的,這就是我們兄弟幾個最大的誠意。”


    曉之以理,動之以情。看著伍仟的眼睛,聽著他的一字一句,本來擰在一起的眉頭緩緩舒展開來。


    唐青山不是不信任他們,自己設下陷阱能活著走出去,就已經說明幾人手上本事確實過硬。


    要是早幾天,唐青山一定很高興能夠結交到這樣有趣的六個人。可如今自己是個殘廢,又被很對有權有勢的名門望族視為眼中釘肉中刺。如果現在這幾人跟著自己,無異於將人家拉進了火坑。


    已經有一人為自己險些丟掉了性命,跟著自己注定是要危險重重的。昨夜的事鬧騰的很兇,本想暗中解決前來襲殺自己的敵人,可最後出了意外,更意外的是黎明那朵白色蓮花和那條白龍之屬。


    想低調已經不可能了,詐死離城的計劃看樣子也要泡湯。這幾人就算不表明了身份,在離開屏蘭堡之後,唐青山也想過如何保幾人平安隱匿。


    如今想那些都沒意義了,不帶這幾人走,怕是城都不用出去,他們絕對會死在自己頭裏。


    “青山不才,現在連想逞匹夫之勇的餘力都沒有的。即便這樣,幾位也想和唐某走上一遭?”


    望向五人,唐青山仔細斟酌一番之後把話問了出來。


    “我等心意已決。”


    五人站成一排異口同聲。


    “唐某承蒙各位錯愛了。”


    站起來抱拳還禮,吩咐杜海講幾人帶下去先做休整。畢竟還有外人在場,多餘的話也不方便再說些什麽。


    白靈站在城頭一邊遲遲不敢發聲,她的身前不遠處站著一個中年男子的背影。


    “野了這麽多年,連聲爹爹都叫不出口了?”


    白靖賦看著太陽徹底升了起來,轉迴身望向自己的女兒。


    爹的語氣不算嚴厲,這和自己知道的那個爹好像哪裏不一樣了。白靈根本不敢抬頭,就是雙手扯著自己的衣擺,心裏亂糟糟的她不知道在想些什麽。


    “哎,元龍異野都能使出來了,女兒也長大了,知道和爹爹有二心嘍。”


    轉身朝遠處走了幾步,白靖賦腳步放的很緩。在白靈眼裏,雖然走了這幾步,可是她和爹的心卻拉開了好遠好遠。


    “爹爹,女兒不孝。”


    背著家裏偷跑出來不知道多少年,思父之情如山唿海嘯一般徹底席卷了白靈。小姑娘緊跑幾步,抱住自己父親寬厚的肩膀。


    白靖賦臉上笑容意味深長,小丫頭片子還能鬥得過老頭子我?


    “扭扭捏捏像什麽樣子!我白家人摧敵如破瓦雞土狗,何時流過半滴眼淚?”


    掙開女兒雙手,白靖賦轉身直視白靈。女兒確實變了,少了些稚嫩氣,眉宇間和自己越來越像。


    英氣逼人,不愧是我白靖賦的種!


    父親的話語裏略有嚴厲,白靈趕忙用兩邊袖子將臉上眼淚擦幹。


    “女兒不孝,讓爹爹擔心了。”


    小姑娘憋了半天,終於鼓起勇氣向父親承認了自己的錯誤。


    “哦?你何錯之有。”


    爹這是明知故問,奈何自己犯錯在先,白靈再次低頭老實迴答。


    “女兒擅自走出槍林戟海,迷戀塵世繁華,好勇鬥狠…”


    迴憶著平時侯星宇嘴裏那一套,白靈開始肆無忌憚的給自己亂立罪狀。反正迴家免不了要挨上一頓板子,破罐子破摔,隻要父親帶自己走,別為難了…


    “呦嗬,我女兒什麽時候變得如此膽大妄為。這罪狀張口就來,怕是早有準備了啊。怎麽著?那兩個小混蛋教給你的。”


    中年男人眼睛眯成了一道縫隙,可在白靈眼中那可是大事不妙。爹爹生氣了,真是怕什麽來什麽。


    “女兒願跟爹爹返迴族中,從此再不踏足凡塵。並沒有人教唆女兒,爹爹息怒!”


    白家有個不成文的規矩,從來不許下跪,既不許別人跪自己,也不讓自己跪別人,誰都不行!


    若是自己跪下求情,爹爹肯定當場就會把陳耳東和侯星宇找出來,大卸八塊五馬分屍都不一定能消減父親心中的怒火。


    看著女兒焦急的又要哭出來,白靖賦心中一陣哀歎。


    終究是女大不中留啊。那兩個該死的小混蛋,得空得好好調教一番才是。


    自己女兒從小就被護在族中權利培養嗬護有加,為了兩個小流氓,如今女兒竟然急成了這個樣子。


    越想越氣,白靖賦飛身落下城頭朝將軍府方向走去。


    擇日不如撞日,就今天修理那兩個小王八蛋。


    白靖賦臨時改變了主意,不管女兒在身後如何唿喚頭也不迴大步朝前。


    將軍府前,安排好六猴的唐青山,轉迴身又和兩個即將大難臨頭的倒黴蛋兒聊了幾句。三人還算意氣相投,可白靈被她爹帶走了,白家人的手段是什麽樣兩人心裏都沒有底。單從平時白靈言語之中透露出的那種敬畏,兩人都知道小妮子這關怕是難過。


    唐青山見二人心事重重,也不好多問什麽。隨意閑談兩句,二人借口還有事要辦,約好一天之後在唐青山府裏見麵,二人轉身離去。


    看著二人一副視死如歸的嚴肅神色,唐青山不明所以。


    我才是那個被追殺的人吧,這倆哥們兒這是搞什麽呢?


    韓山從身背後大門走了出來,他已經按照唐青山的吩咐,派人加班加點填埋將軍府地底那處秘密所在。從今日起,將軍府地下的秘密,將永遠成為秘密。


    見這裏已經無事可做,唐青山在幾人陪同下坐馬車返迴自己的院子。本來現在身子就虛,折騰了整整一夜,疲憊如潮水一般朝他湧來。


    邱馥煦已經不再看書,看著天光大亮他也跟著鬆了一口氣。有驚無險,甚好甚好。


    滅了房間裏的燈,焚上一爐香。從袖裏乾坤變出一支鸞箏,剛把手搭上去。夏青嫋推開門,走了進來。


    七巧宗主臉色不善,瞪著邱馥煦醞釀著情緒。


    “宗主大人氣息紊亂,不知道心中所為何事煩憂。”


    常言道,唯女子與小人難養也。邱馥煦以進為退,率先開口詢問道。


    “所為何事?你還好意思問我。姓邱的,你到底有沒有良心?老娘我…本仙子擔驚受怕四處奔走了一夜,所到之處皆有所準備,有的地方甚至還不止一處後手。你若事先就將事情安排的如此周全,何必讓我白白折騰了半宿?”


    邱馥煦的問話就像是導火索一般,將夏青嫋瞬間引燃。


    “你之所見,皆非我之所為。小輩動手,我若讓你出麵,豈不是要讓某些別有用心的老家夥落下什麽把柄?”


    “我不是沒有考慮過結果,我也承認這裏麵有賭的成分。但凡事都講求一個事在人為,也隻有這樣,一切的不可思議才會顯得如此的理所當然而已。”


    “你就不怕出個萬一!”


    對於邱馥煦如此迴答,夏青嫋甚是不滿。一掌拍在桌子上,直接把南槐木的桌子拍出了一個大窟窿。


    “是啊是啊,萬一你和老白龍都在屏蘭堡,那我可就能美美睡上一個安穩覺嘍。”


    最後一句話,折騰的夏青嫋徹底沒了脾氣。    “你覺得唐青山躲過這一劫,後麵等著他的會是什麽?”


    知道自己那邱馥煦沒辦法,夏青嫋強行逼自己冷靜下來。就眼前形勢,她向撫琴男子提出了自己心中的疑惑。


    “不著急,離開這屏蘭堡之前,應該沒有什麽大礙了。”


    男人開始專注在琴藝上,不再迴頭交談。


    “行吧,我的大文豪。我要去休息了,你自己等著那條老白龍上門找你麻煩吧。虧我還在那好言相勸了半天,真是好人沒好報。”


    邱馥煦非要故弄玄虛,夏青嫋臨出門前反手將了撫琴男子一軍。


    離著將軍府好幾條街,白靈站在自己爹的身邊。大顆大顆的眼淚從秀氣的小臉兒上滾落下來。


    “爹,我們迴去吧。”


    對麵是被揍得頭破血流的兩個年輕人,即便被白靖賦打的雙眼直冒金星,兩人依舊挺直了脊梁。


    “白宗主,此事千錯萬錯皆是我二人所為。望您帶迴白小姐,莫要再施以懲戒。”


    本已轉身的白靖賦驟然迴頭,看著一隻眼睛已經被血汙封住的陳耳東,中男人靈氣暴漲。


    “白某人自家的事,還需要你一個小輩多費唇舌?找死麽。”


    拐跑自己的掌上明珠,不聲不響一走就是五年之久。試問天底下,又有幾個父親能夠容忍如此行徑?


    侯星宇眼皮直抽抽,曲線救國都不知道嗎?人能帶走,他們就有辦法再偷出來。你陳耳東腦子被驢給踢傻了嗎?真是哪壺不開提哪壺,老白龍來了真火,這下死都不知道怎麽死了。


    白靖賦出現,白靈必然被帶迴。三英今日恐怕就要迎來終結了,兩人本意是想把錯誤全都攬在自己身上。可道歉的方式未免太理直氣壯了一些,當街攔人強行道歉。這還是白靖賦這輩子頭一遭趕上這事兒,想必很多人一輩子都沒有過如此窘境。


    本來也想給這兩個小子一個教訓,那人家自己都送上門了,白靖賦卻之不恭合情合理。


    眼見自己父親又抬起了雙拳,白靈閃身擋在二人身前。一雙水汪汪的大眼睛已經徹底腫成了兩顆小桃子,女兒越是護著這兩個小王八蛋,他就越是火大。


    “靈兒,迴來。”


    中年男人語氣不容置疑,侯星宇上前伸手推了白靈一把。


    “別再惹你爹生氣了,趕緊過去,我倆自作自受。”


    “我的事不用你管!”


    白靈瞪著眼睛,看著侯胖子大聲喊到。


    “千錯萬錯都是女兒的錯,女兒擅離禁地甘願受罰。請父親大人開恩,饒了他們吧。”


    白靖賦此時也是外強中幹,辛辛苦苦把女兒養大,也不知道兩個小王八蛋使了什麽妖法,好好的大姑娘為了他倆,居然做到這個份兒上。


    明明自己才是受了委屈那個,怎麽現在搞得自己像是壞人在行惡事一般。


    雙全齊出,兩道拳罡貼著白靈擊中身後二人。陳耳東和侯星宇同時被擊飛出去,雙雙砸在牆壁之上,又慢慢滑落在地上。


    “不!”


    白靈絕望了,父親雖然隻靠肉身力量教訓了二人一頓,可這最後兩拳實在是太重了。若不趕緊救治,兩人恐怕性命不保。


    白靈的淚水止不住的往下流,來到二人身前調轉體內靈氣開始為二人療傷。


    “靈兒,你在幹什麽。”


    一道陰影遮擋了陽光,白靈眼中盡是絕望。都怨自己,竟然害的他倆淪為父親拳下的亡魂。


    “哼!你們兩個,還想騙我女兒多少眼淚。”


    白靖賦雙手負後,站在白靈身後盯著地上兩個血葫蘆。陳耳東二人勉強睜開眼睛,活動了一下四肢,尷尬起身,侯星宇撓撓鼻子糾結道。


    “我原來沒死,嗨,嚇我一跳。”


    白靈怔怔的看著身前摯友,又轉迴頭想詢問父親到底是怎麽一迴事。中間男人已經走出去幾步,冰冷的聲音從前方傳來。


    “跟上!”


    哎,分別是早晚的事。隻是沒想到幾人不知不覺,已經一起走過了好多個春秋。


    白靈一步三迴頭,她舍不得靠在牆上頹廢的兩個人。


    走在前麵的白靖賦也感覺出了不對勁,轉迴頭看著身後三人。白靈心裏仿佛漏跳了一拍,一見父親又看向二人,匆忙走了幾步想將父親的視線擋住。


    白靖賦伸手拉住自己女兒,越過小丫頭視線再次看向站在牆邊二人。兩人本來頹喪至極,見白靖賦目光如電,趕緊規規矩矩站直了身體。


    “我說跟上,你們是聾子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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