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山一連忙碌了數日,屏蘭堡總算是安頓了下來。不久前夫人在一個午夜時分,順利的將兒子生了出來。


    老天爺可憐屏蘭堡,這樣一個艱難的時刻,一個新生命的出現,讓城中抑鬱的氣氛有了一絲喘息。


    抱著自己的兒子,韓山明顯有些小心翼翼。被歲月雕刻的剛毅麵龐,本應威嚴的他如今卻有幾分孩童的雀躍。


    “我當爹了,嗬嗬嗬…”


    夫人躺在床上,看著自己心愛的男人。雖然有些疲憊,可她覺得這是自己這輩子最幸福的一刻。


    俗話說,大難不死必有後福。她的男人從屍山血海中,奇跡般的生還。自己在近乎斷糧的情況下,依舊將兒子平安的帶到了這個世上。


    女人雙眼有熱淚滾滾留下,可臉上依舊洋溢著幸福的笑容。


    這怎麽能讓她感到不幸福,家庭的越發完整讓她倍感安心。


    臨盆那幾日,正是守城的最後時刻。城裏城外,人人自危。


    每日在吳媽的陪伴下,她都要挺著肚子到大門口站一會兒。知道男人在守城,根本不可能迴來。


    可她就想在門口站一會兒,隻有站在那裏,看著城門樓上那杆大旗隨風飛揚。


    摸著肚子,暗暗祈禱。為孩子的爹求遍了滿天的菩薩,城裏每天都死人。


    她真的害怕…


    一個勁兒傻樂的韓山抬頭笑著望向自己的夫人,兩行清淚不斷外湧,夫人的淚水嚇得他手足無措。笨手笨腳的湊到床前,又想照顧孩子,又想照看妻子。


    看著一時間竟有些手忙腳亂的男人,嗔怪的瞪了他一眼。


    “抱緊兒子。”


    擦幹眼角的晶瑩,抓住孩子的小手重新躺平。


    她實在是太累了,有心寬慰丈夫幾句,可困意如潮水般席卷而來。不由自主的閉上了雙眼,隻一會兒唿吸就變得輕柔且均勻。


    韓山將孩子挨著妻子放好,輕輕撫了撫她額前的發絲。眼中是說不出的心疼,自己本應該給她更好的生活,可現在…


    一直在床邊守了接近三個時辰,孩子的哭聲打破了這靜謐的氛圍。


    妻子輕輕將孩子攬入懷裏,迴頭瞪了一眼一臉茫然的韓山。


    “你就在那兒坐一輩子?”


    在外麵指揮千軍萬馬的大將軍,被這一問愣在原地。隨即一拍額頭,恍然大悟。


    快走幾步來到門前,輕輕掀開門簾,閃身出去,怕有風竄進屋裏凍壞了老婆和孩子。


    吳媽可是交代過的,女人這個時候身體不能著涼!


    大戰無情的摧殘著這座小城,戰爭不僅僅伴隨著死亡。還有很多很多殘酷的事,每天都在發生。


    頂著夜風走進灶房,吳媽熬著一鍋稀粥剛剛盛到碗裏。


    見韓山進來,老婦輕輕點頭。


    “老爺,可是餓了?”


    輕輕搖頭,望著家裏最近才補給上來的餘糧。


    “府裏人都能吃飽嗎?”


    吳媽將碗放在托盤裏,解上圍裙擦了擦手迴道。


    “迴老爺的話,昨日肉食進府之後,老管家為每人都定了食量。樹皮吃久了,我們這些老家夥還遭的住,可年輕人早都餓紅了眼。”


    仿佛迴憶起了前幾天,大家差點餓死的光景,吳媽伸手擦掉臉上的淚水繼續說道。


    “怕一下子吃太多,活活把人撐死,老管家這也是無奈之舉。今天大家雖然喝的還是野草根熬的湯,可肉已經加進去了。大夥兒啊,吃的那叫一個香!”


    劫後餘生讓每個人都多少有些興奮,吳媽當然也不例外。


    “夫人的糧應該不多了吧?”


    因為身體虛弱還要喂孩子,韓山心疼妻子,變賣家裏值錢的東西也要為她換一點細糧迴來。


    “老爺有所不知,前兩日由鐵浮城方向趕來一支商隊。主要送來的就是糧食和藥草!好像…好像叫什麽萬通樓?他們進城之後直接來到韓府門前,搬了不少糧食給我們,剩下的就在咱們門口分給了城中大夥。”


    本還有些為細糧的事發愁,聽到吳媽這麽一講。韓山略一思量,心中已有答案。


    鐵浮城萬通樓,富甲一方的大富之家。本家人姓葉,葉流雲又從鐵浮城戍邊而來。前後事情一對上,韓山不僅感歎。


    又有錢,又有本領,現在這年輕人…


    “我知道了,如此一來,家裏糧食充裕,這野草湯不喝也罷。”


    人情短時間之內根本還不上,經曆生死早已是家常便飯的韓山並沒有太多感言。欠了就欠了,想辦法還就是了。


    城裏府裏哪哪兒都好,他走到大鍋前盛了一碗菜湯自顧自喝起來。


    “老爺您不能…”


    一飲而盡,再來一碗。輕輕伸手擋住吳媽,韓山笑道。


    “辛苦吳媽了,好生照顧好夫人和孩子。”


    老婦人看著自家老爺,好半晌才歎了口氣,端著熱粥離開了灶房。


    端著湯碗坐在灶坑前,一邊喝湯一邊烤火。


    “還有幾天就立秋了吧…”


    一邊圍攏灶坑裏的火炭,一邊想著心事,一個黑乎乎的東西從坑道裏滾了出來。


    稍微晾涼一些,將小黑炭外皮去掉,一口扔在嘴裏,黃澄澄,熱乎乎的。吃起來有一點像白薯,味道不好也不是太壞,些許苦味過後,還有一點迴甘。


    上一次吃這個,還是和唐青山,葉流雲一起的時候。


    看著眼前跳躍的火焰,也不知道那兩個年輕人到底怎麽樣了。


    一夜無話,次日早晨。和夫人孩子又呆了一會兒,韓山收拾好自己,前往城門樓。


    巡視了城中布防情況之後,來到樓頂向遠處觀看。


    那顆黑球依舊懸浮在半空之中,隻一小撮人在黑球下麵守候著。


    看著斷崖上的那首詩,韓山攥緊了雙拳。那一小撮人中,有邱君子和他的朋友,也有想要無事生非的人。


    如果有人要為難自己那兩個小兄弟,就算濫用職權,他也在所不惜。


    敢對屏蘭堡兩大功臣出手,那就先問問他這個代理將軍同意不同意吧。


    “將軍!您快看!”


    城頭上一名士兵一手指天急喊道。


    一錯神的功夫,韓山迴頭望向天空。隨即瞳孔逐漸放大,振臂一唿。


    “哈哈哈,來人呐!集合部隊!我們的大英雄們迴來啦,隨我一同出城迎接!”


    遠處的黑球從最上方開始,一點兒一點兒消融著。


    近前的人們紛紛從修煉中醒來,抬頭望著天空,各懷心思的兩夥人,氣氛有些微妙。


    “駕!駕!駕!後麵的快跟上!”


    一陣煙塵由遠及近,韓山一騎絕塵,衝在隊伍的最前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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