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亦寒胸口微沉,麵上卻一派謙和,“父皇,這些兵士都是些新兵蛋,子,從沒有上過戰場的,哪裏能說得上是勇猛善戰呢?您可折煞兒臣了。”


    緊接著,他又壯士斷腕似的說道:“既然父皇您信得過兒臣,那麽兒臣即使肝腦塗地也要替父皇您達成所願,將西南匪類絞殺個幹幹淨淨,平息一方混亂,安定百姓之心。隻是,這幾千名兵士就不必帶了,去了他們也橫豎派不上用場,他們唯一的用處便是在兒臣的封地上強撐氣場守衛著罷了。”


    慕亦寒句句自謙,貶抑封地兵士的能力,為的就是讓皇上寬心,以為自己其實沒有絲毫能力能夠與之對抗。


    皇上的麵色也果然緩和了些。


    若慕亦寒果真與西南王勾結,恐怕他帶如此眾多的軍士過去,來個裏應外合企圖攻破邊疆守衛,也是情理之中有可能的事。


    慕亦寒又何嚐料不到皇上的心思?是以百般推脫,不肯將這些兵士帶去。


    他又鄭重其事地繼續說道:“西南有車將軍鎮守,他手下有數萬名兵士,兒臣去了又何愁沒有兵力可用?若兒臣將這些不中用的帶去了,恐怕會得罪了車將軍,讓他以為兒臣以及朝廷看不起他在故意奚落他呢,如此可是大大的不利於我們的並肩協作啊。”


    慕亦寒說得有理有據,又有誰能挑剔得出一星點的毛病來?


    皇上隻好打消了這個念頭,卻又不肯就此善罷甘休,又淡淡地道:“你既不肯帶兵士過去,那麽也不能過去後毫無建樹無功而返。若是剿匪不成,你也別迴來了。”


    說著,他甩袖背過身去,儼然是無情到了極點,下了死命令。


    慕亦寒心下冰涼刺骨,那抑製不住的絞痛更甚。


    皇上的這道威脅,何嚐不是在逼他退入到西南王那裏去?


    若是果真如此,那麽就坐實了他與西南王互通勾結,逆反叛亂的罪名了。


    將來朝廷一舉攻打西南一隅,如此也可以順手牽羊,連帶著連他也給收拾掉,豈不是一石二鳥的好事一樁?


    偶一刹那,慕亦寒還真的生出了就此倒戈向西南王,與天啟朝公然對峙,勢不兩立的心思。


    隻是那念頭一閃而過後,他又生出深深的自責。


    如此一來,他豈不是成了弑殺親父的奸臣逆子,令人鄙夷而遺臭萬年了嗎?


    這些複雜的心緒有若沉重的巨石,在他的胸口肆意掀起了滔天狂瀾,久久不能止歇。


    “是。”他隻淡淡說了這麽一句,便辭退了下去。


    不是他不想多說,而是實在如鯁在喉,令他無法說出更多。


    走出大殿,有如逃離困縛的牢籠,慕亦寒才覺心頭的壓抑多少舒展了些。


    可外麵分明晴空朗朗,他卻覺比昨日雨落紛紛時,還要惹人生出淺淺的愁緒。


    很快,慕亦寒被委任為西南剿匪欽差一事,便被擬成了詔書公布於朝堂,激起不小的波瀾。


    這個消息也很快傳播到了宮門之外,一時間惹得大街小巷議論紛紛。


    “四王爺在賑災以及安撫流民方麵的確功績顯赫,能力可見一斑,隻是他從未上過戰場,沒有剿匪經驗,皇上怎麽會派他前去西南那一方亂地呢?”一人道出了大多數人心底的疑問。


    “你沒聽說嗎,四王爺從來都是在皇上跟前不受寵備受冷落的,不然他在安撫流民解京城之危時的功勞也就不會悉數落到太子頭上了。”又一人壓低了聲音分析著,“我猜測皇上根本不拿四王爺的性命安危當迴事兒,巴不得他命喪外頭,好幫太子鏟除一大威脅呢。”


    當即有人堵住了他的嘴,急聲說得:“這種話也是你我能夠亂說的?若是叫人聽到,可不是鬧著玩兒的!”


    眾人知曉了厲害,也就將交談的聲音愈發壓低了些。隻是這事兒大概太過吸引人,叫他們不得不沉浸於其中議論個沒完沒了,興致勃勃得很。


    尤其在提到傳聞中慕亦寒在皇上麵前立了軍令狀,答應一日剿匪不成功,他便一日不重返京城一事,這討論的興致便愈發濃了。


    這些話悉數落入葉芸兒的耳朵裏,叫她思緒萬千,愁緒叢生。


    若是果真如這些人所說,那麽是不是代表著,慕亦寒就要與她分別了?


    想到慕亦寒這一去便是數月乃至於一年半載,甚至更久都有可能,她便忍不住覺到身體被抽空了般,失魂落魄空虛得很,一顆心也跟著抽緊絞痛起來。


    她很想去問問慕亦寒是否果真有此事,可是又怕得到了肯定的迴應,她會如受重擊當場失控。


    一整日,她做事都很是心不在焉,連記錯了帳找錯了銀錢都不得而知,需要人再三提醒才能恍然驚醒。


    人人都知她一反常態是為了什麽,不禁打心眼裏對她生出了同情。


    甚至有人好心地過來,直言不諱亦或者拐彎抹角地勸慰,她與慕亦寒本就是天差地別的兩類人,無論如何不可能走到一起,不如就此斬斷了來往跟情絲,另尋佳偶得好。


    葉芸兒隻覺這些人聒噪得很,卻也不得不模棱兩可地搪塞幾句。到後來實在覺得煩亂至極,她索性躲避開眾人,跑去後廚裏幫襯去了。


    她卻不知道,還有比這更麻煩的事兒在等著她呢。


    幾乎所有人都以為,慕亦寒的南下,也就代表著他與葉芸兒感情的終結。


    最起碼,那些一向對葉芸兒仰慕青睞的公子哥兒們,總算有了可趁之機。


    有幾家富戶聽聞了這個消息後,唯恐被人搶先一步,索性使喚媒婆前來葉芸兒的家裏提親。


    幾名媒婆同一時間登門提親,各自爭先恐後述說著自家公子的好,這樣的情形還是葉長川夫婦從所未見的,也明白女兒可是非同一般搶手得很,叫他們既驚又喜,打心眼裏自豪得很,卻又不知如何應對才好。


    他們不明白,為何以往求親的稀稀落落沒有幾個,今日卻接連來了好幾家,且都是非富即貴,在他們看來是遠遠高攀不起的?


    從前葉芸兒連看也不看,便毫不猶豫推拒了迴去。而這一迴,上門求親的可都是十分體麵的人家,無論如何他們也得讓她過過眼才行。


    日落西山時,他們終於等到葉芸兒迴家,李翠雙笑嘻嘻地迎上去,便將幾名媒婆遞過來的數封求親貼統統塞給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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