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弈寒毫不猶豫地起身,叫人備馬,進宮替葉芸兒求情。


    他答應過葉芸兒,要護她周全,即使豁出性命,他也一定要說到做到。


    可他在禦書房外求見時,皇上卻在寢宮閉門不見,隻道身上不舒服,需要靜養。


    “古公公,還望你再去通報一下,就說本王有急事,若晚了恐怕就來不及了。”


    慕弈寒雖明白皇上的心思,可還是不甘心地一遍遍地請求著古公公。


    古公公歎了口氣,無奈地道:“咱家也不是不想幫王爺,隻是……皇上確實是身上不舒服,不想見任何人。”


    古公公知道這裏麵的關節不好說,還是不要明說為好,免得自己成了在兩人中間挑撥離間的,叫人責怪。


    慕弈寒深吸了一口氣,調整了複雜的心緒,想了一想又道:“那就麻煩古公公你再跑一趟,就說歐陽世子的死別有蹊蹺,我敢擔保與葉芸兒葉姑娘無關。事情還未查清楚之前,皇上若就此判定葉姑娘有罪,實在並非明君之舉。”


    古公公卻遲疑著,到底說道:“實話說,四王爺,你若讓咱家這樣進去傳話,恐怕皇上的決心會更大,巴不得早些送那姑娘去斷頭台呢。”


    慕弈寒恍然有悟,到底從對方的口氣裏咂摸出一絲味道來。


    合著皇上並非針對葉芸兒,看葉芸兒不順眼,而是事關著他呀?


    難不成皇上以為葉芸兒是倚靠著他,才敢殺害歐陽鹹而有恃無恐,以為他慕弈寒想篡奪皇上的威嚴和權力嗎?


    若是他再公然指責皇上,那麽皇上勢必更加堅信了這一點,一口氣也愈發咽不下去了。


    想到這一層,慕弈寒的心愈發沉了沉。


    那麽皇上若對他有所忌憚,他再來百般替葉芸兒求情,豈不是火上澆油,往皇上的傷口上撒鹽嗎?


    若是他不求情的話,難道他要眼睜睜看著葉芸兒就此死去嗎……


    慕弈寒深沉似海的眸底波瀾湧動,驀地,他攥了攥手掌,朝著皇上的寢宮跪拜了下去。


    他毅然決然,大聲朝裏麵說道:“父皇,兒臣有一句話要說。若是父皇以為葉姑娘是因為兒臣才有恃無恐,敢胡作非為的話,那麽父皇您是誤會兒臣了!兒臣絕對沒有輕視皇權法製,更沒有篡越無禮之心。兒臣隻是一心想輔佐好父皇,幫您治理天下,讓百姓安居樂業。若父皇您信不過兒臣,盡管將兒臣貶為庶民,兒臣絕無怨言!”


    這番話透過那薄薄的紙窗傳入到寢宮之中,躺在臥榻上,正吃著妃子扒好喂給他的葡萄的皇上,微微睜開了眼睛。


    那略顯蒼老的麵孔上,閃過一抹異樣的情緒。


    慕弈寒竟然為了葉芸兒,甘願被貶為庶民?


    難道那個葉芸兒對他果然有這麽重要嗎?


    難道他對慕弈寒的戒心,純屬多餘嗎……


    慕弈寒跪拜在門外,隻是靜靜地等待著皇上發話。


    一陣腳步聲傳來,淩風湊到了他的跟前,對他說道:“王爺,屬下剛剛得報,說京城中又出現了一起命案,是吏部尚書大人之子沈括死去,死法同歐陽世子的一模一樣!”


    慕弈寒聽了,心下一震,千百個念頭紛至遝來。


    怎麽會這麽巧,在葉芸兒即將要被斬頭的時候,便又出現了一起作案手法一模一樣的案子?


    難不成,是有人故意幫襯著葉芸兒嗎?


    還是有人根本無視葉芸兒的存在,隻管按照自己的計劃,肆無忌憚地步步推進……


    淩風繼續說道:“另外,在死者旁邊出現了一枚飛鏢,飛鏢上赫然雕刻著一枚梅花。”


    頓了一頓,淩風又繼續皺眉說著,“屬下直覺歐陽世子死時旁邊也會有,便建議大理寺卿前去查驗。果然,在歐陽世子死時所乘坐的車裏也發現了同樣的飛鏢。”


    “顯然,這是同一個人作案。”淩風斬釘截鐵做了總結,“且目的明確,是預謀殺人。且此人功夫了得,能在眾人在場,卻毫無察覺的情況下,將人一擊致命。”


    慕弈寒聽著聽著,死灰一般的心再次複燃,希望的明燈也越來越近。


    他看向古公公,將腰間的玉佩扯下隨手遞給了他,“公公辛苦,麻煩公公將淩侍衛所說的這些話,通報給皇上一聲。隻說現下連大理寺卿耿大人都覺得這裏麵有蹊蹺,兇手另有其人,那麽若是將葉姑娘就此斬決,恐怕民眾不能服氣。這可事關我們皇家的臉麵,馬虎不得。”


    古公公猶豫了一下,到底走上前,一邊不著痕跡地將玉佩接過塞入了袖子裏,一邊笑咪咪地說著,“咱家有分寸,知道怎麽跟皇上說,王爺您就放心,盡管迴去等好消息吧。”


    古公公說著就進去了。


    慕弈寒為了減輕好似自己在皇上跟前逼迫的緊張態勢,果然起身出了宮,卻放不下心的,在宮門前等候著。


    當他得到消息,知道皇上撤銷了對葉芸兒的死刑判決,反而要大理寺徹查此事盡快捉到真兇時,儼然撥開雲霧見日月,胸口豁然明朗,陰沉的嘴角也終於翹起了明媚的弧度。


    雖然不知那繼續作案的是誰,可他發自肺腑地對他感激不盡。


    正是那人,及時救了葉芸兒的性命。


    葉芸兒在天牢中,正被莫名其妙地送來一頓美餐。那豐盛的程度,叫在這裏吃慣了白米飯就饅頭的她,覺得頗有些受寵若驚。


    她本以為是慕弈寒或者誰特意打點了獄卒,讓他們給自己送這麽多雞鴨魚肉的好吃的來,當即便抓起筷子迫不及待地大吃特吃,一解連日以來的饞涎。


    可當她聽聞這飯是“斷頭飯”,獄卒還讓她“好好上路,莫要死不瞑目”的時候,她當即如鯁在喉,再也吞咽不下去,好歹把嗓子裏的飯菜又盡數吐了出來。


    她睜大了眼睛,欲哭無淚,一遍遍質問著外麵的人,“憑什麽案子還沒有查清楚,便要定我的罪,殺我的頭?”


    “天啟國王法何在,天理何在,公道何在?”


    “我不服,我要上訴……”


    可無論她怎樣叫嚷,都得不到任何人的迴應,隻有她自己的迴聲在晦暗不明的牢獄中往返徘徊而已。


    葉芸兒頹然坐到地上,看了看天色,眼看著便要到午時,正是她要“上路”的時候了。


    想到自己重生沒多久,戀愛還沒正兒巴經地談一次呢,自己生意的偉大藍圖才剛剛起步,便要一命嗚唿奔赴黃泉了,她又怎麽肯甘心?


    抬起紅彤彤的眼眶,她看了一眼高高牆頂上的通風口,突然下了決心——她要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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