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麽這麽熱鬧?”我的母親端著兩碟菜,從廚房走了出來,看到是我,說:“是我們家奮奮迴來了,那個是小胖吧?”


    “啥?小胖和奮奮迴來了。”奶奶也顫巍巍地從廚房裏走了出來,胖子趕緊跑上前去扶著她。我也上去接過母親手裏端的盤子放在大方桌上。


    胖子的嘴巴還是一如既往地甜,一旁的我則顯得有些呆,隻是簡單問候後,就沒有再多說話。母親愛憐的摸了摸我的頭,微笑不語。


    胖子扶著奶奶圍桌坐下,我則是陪著母親折返迴廚房幫忙端盤子。當我快步走進廚房時,一眼望見在廚房裏有一個陌生的身影正在忙碌。她背對著我,我看不到她的容貌,她的背影看上去窈窕清秀,及腰的長發在背後簡單地束了一個馬尾。


    “哎呦,讓阿姨來炒,油一會濺到你衣服上了。”母親說著話,已經湊上去換她。


    她並沒有把鏟子遞給母親,隻是很禮貌的側了側身,用甜甜的聲音輕聲說:“阿姨,我係上圍裙了,隻是第一次用這麽大的鍋炒菜,您在邊上給我指點一下吧。”


    母親微笑著說:“大鍋小鍋都一樣……”一邊幫忙打下手,一邊閑談。過了好一會,她大約才想起來站在門口發呆的我,轉頭對我說:“兒子,別傻站著了,趕緊幫忙把那些做好的端出去。”


    那姑娘轉過身來,看到我後衝我微笑,我這才看清楚她的模樣,靚麗中透露著清純。不知為何,她讓我有種似曾相識的感覺,但我可以肯定以前絕沒有見過她。母親給我們相互引薦了一下,原來她是周叔的學生。


    “您好,我叫柳如眉。”


    “您好,秦奮。”


    她很禮貌地微笑著和我互相打了招唿,然後就繼續忙碌去了。我也沒有再多說什麽,很麻利地端著盤子離開。


    菜很快就齊了,大家圍著桌子坐下。唯獨少了父親,我問了一下,說是去給別人家幫忙,中午不迴來吃飯。


    這時,我揣在衣兜裏的手機響了一下,拿出來一看又是胖子發來的短信:“廢物,這個妹子是不是你媽給你安排的對象啊?”


    我有些哭笑不得,發短信迴到:“別瞎說,周叔學生。”


    “上你家帶學生妹幹嘛?八成是給你相親吧,你看那姑娘正在看你。”胖子短信迴的賊快。


    我還沒來得及迴消息,一旁的胖子已經欠身站起,輕聲對柳如眉很禮貌的自我介紹了一下。


    “你好,我叫王波,是秦奮的發小。”


    “柳如眉,周老師的學生。”柳如眉微笑著站起身和胖子很禮貌地握了握手。


    兩人各自歸座,氣氛融洽。


    胖子又飛快地發來短信:“秦總,挺好的,收了吧。”


    “滾滾滾滾滾滾滾……”我大爆手速又給他迴了一條信息,發完後又忍不住抬頭看了一眼柳如眉。


    “你的眼神已經出賣了你的靈魂。”又是胖子的短信。


    “滾!”我迴了他一個字,索性不再理會他,扭頭看向爺爺和周叔他們。


    爺爺和周星耀還在談論著照片,大家都沒有急著動筷子,都耐心的等著。我撇了一眼爺爺正在看的照片,覺得有些眼熟,仔細迴想猛然想起寄給胖子的那些照片。於是我湊過去問道:“周叔,這些照片上拍的是什麽?”


    “這是上繳陶器的局部細節。”周星耀微笑著對我說:“我們懷疑這是某種未知文字,所以拿照片過來讓你爺爺幫忙鑒定一下。”


    爺爺在一旁點了點頭,表情嚴肅地說:“我覺得這可能類似梅花篆字的一種文字,但是這些照片上的圖案有些殘缺不全,我也不敢肯定。”


    我聽爺爺說到“梅花篆字”,立刻有一種撥雲見日的感覺。我對梅花篆字還是有一些了解的,這是古人的智慧,是一種把文字隱於畫中的書寫技法。據說堯舜時代就有這種篆字,當時主要是為了書寫內容的保密。


    我從爺爺手中接過照片,又把盤子往裏挪了挪,在桌子上騰出一小塊地方來。然後,我把手中的照片一張張如拚圖一樣拚在一起。


    “我剛才怎麽沒想到。”周星耀拍了拍自己的頭,對爺爺說:“師父,這就是那陶器上的全部圖案,還是小奮聰明,擺的一點都不差。”


    爺爺沒說什麽,隻是扶著老花鏡再次認真的看了看照片。過了好一會,他才收迴目光,搖搖頭說:“整體圖案輪廓是顯露出來了,但也沒有多大意義,局部還是殘缺不全,裏麵包含的文字信息同樣無法辨認。”


    我也盯著照片看了半天,同樣也沒有看出個所以然來,也有些無奈的搖了搖頭。這時,爺爺歎了口氣,輕聲說:“哎,去開什麽小店,大好時光都浪費了……”


    我臉一紅,低頭不語,嘴角一絲苦笑。我明白,爺爺對於我放棄考古還是有些耿耿於懷,特別是他這幾年年齡大了,有些東西總想著傳承下去,偏偏我……


    “死老頭子,什麽時候不能搗鼓你那些破爛,非得放到吃飯時候說,菜都涼了。”坐在一旁的奶奶發話了,她明顯是知道爺爺在數落我,故意打岔給我解圍。奶奶又轉過來對我說:“奮奮,去把你爺爺櫃子裏的酒拿出來。”


    “嗯。”我應了一聲,起身要走。


    爺爺看我要去動他那些珍藏多年的寶貝,聲音都有些變了,對著我離開的背影喊:“小奮啊,你可要看清楚啊,一定要找一瓶好的啊,聽見沒有啊?”


    我答應了一聲,偷笑著朝屋裏走去。過了一會,我拎了兩瓶竹葉青又返迴桌子。爺爺看清楚我拿過來的酒後,這才長舒了口氣,吩咐我倒酒布菜。


    其實,這兩瓶竹葉青是我去年給他買的,五百多一瓶,可比爺爺櫃子裏的那些雜七雜八的玻璃瓶要貴的多,但是我知道,在他眼裏那些都是有曆史的,每一瓶都有來曆,喝不得。


    飯桌上,我開始四處斟茶倒酒。爺爺一如既往,一兩的杯子隻喝一杯,這一點我比較隨他,不是說隻能喝一兩,而是比較節製自律,也沒有酒癮。那個沒怎麽說話的青年人說自己開車不能喝酒,我給他倒上了茶水。我又給奶奶和母親的杯子裏各倒了少半兩酒,而坐在母親旁邊的柳如眉讓我驚訝了一下,她主動要求給她倒滿一杯,雖然說一杯也就一兩左右,但是一個姑娘家主動讓人倒酒,我總覺得有些怪怪的。當然我也沒多想,微笑著給她倒滿一杯,然後招唿眾人夾菜。胖子是一如既往地能喝,幸好周星耀也是個酒罐子,兩人根本不用我伺候,已經在一旁交杯換盞喝地興致盎然。


    雖然都是家常菜,但是幾人都吃的很開心。奶奶和母親兩人滿臉堆笑,一左一右地圍著柳如眉問長問短,三人交談甚歡。大約是喝了點酒的緣故,柳如眉雪白的俏臉上飛起一抹緋紅,看起來更加地嫵媚動人。她抬頭望向我時,發現我正在盯著她看,四目相對下,她急忙低下頭假裝不知。母親發現她有些異樣後,扭頭微笑著看向我,我也急忙轉移目光假裝不知。


    吃過飯後,周星耀一行三人沒有再久留,由那個年輕人開車返迴鹽湖市。周星耀臨走前拍板定案,五天後正式開始發掘工作,而我和胖子被他納入到考古隊臨時人員名單裏,具體什麽職位並沒有當場說明,隻是吩咐我們這幾天盡可能調整好狀態,做好進山準備,至於裝備方麵,說是局裏會妥善安排,並不用我們操心。


    最後道別的場景又讓我大大意外了一番,以往這種時候一般都是爺爺和周叔兩人有說不完的珍重,奶奶和母親則拉著我的手依依不舍。而現在周叔和胖子兩人各是一臉的惜別,奶奶和母親更是拽著柳如眉的手各種的依依不舍。我和爺爺兩人不約而同,都是好一陣唏噓。


    送走客人,我幫著母親收拾衛生,胖子把爺爺奶奶送進裏屋休息。忙完一切後,胖子賊兮兮的湊到我跟前低聲對我說:“廢物,走吧,幹正事去。”


    “正事?”我一臉迷茫的看著胖子,問:“什麽正事?”


    胖子一皺眉頭,伸手過來邊捅我邊說:“裝什麽糊塗,要不用你掌眼找寶貝,我就自己去了。”


    我這才明白,原來他還記得到村裏淘寶撿漏的事情。這種事情,我是完全不抱希望,但看他興致勃勃的樣子,又不好再潑他冷水,就陪他到村裏走走。我每次迴村裏也會到各家各戶走動,隻是這次多了個胖子而已,看他這麽積極,幹脆讓他當個苦力。


    “你說這個啊。”我躲過他伸過來的手指,笑著對他說:“去可以,但事先說好了,你來拎禮品。”


    “啊?”胖子聽我這麽說後一怔,考慮了好一會,一臉苦大仇深地說:“行,我來拎東西。”


    我看他答應了,也不拖延,把我和胖子要到各家各戶走動的事情和母親說了一下,然後就從車後備箱裏取了部分禮品,讓胖子拎著朝門外走去。


    “迴趟老家真不錯,你鋪子剛關掉,就混到一份新工作,這是塞翁失馬焉知非福。”胖子跟在我身後,嘴裏嘟嘟囔囔地說:“你工作有了,女朋友也不遠了,也算是雙喜臨門。”


    我止步扭頭瞪著他說:“死胖子,胡說八道什麽呢?”


    “沒事,沒事。”胖子急忙陪著笑臉說:“您看我這老牌無業遊民混到份差事也算是喜事,您老人家就行行好,一會再幫我淘個寶貝迴來,那我這也算是名利雙收了。”


    我對胖子的死皮賴臉已經見慣不怪了,衝他翻了個白眼,就不再理會,自顧自地繼續往外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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