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淳於念愣愣地看著自己,他覺得有些好笑,“怎麽了?”


    她笑了笑,“沒什麽,就是想著你怎麽就不能吃綠豆。”


    “你怎麽知道?”他覺得奇怪,“柔桑給你說的?”他看向聶柔桑笑著問。


    “剛在殿外遇著娘娘,說是給您熬了綠豆湯解暑,臣妾就給娘娘說,您吃不得綠豆。”聶柔桑笑道。


    聞言,他倒是一臉驚喜,“當真熬了湯?”


    “嗯,熬了,想著你不喜甜食,隻放了一點點糖。結果你是一點也不能吃。”她歎了口氣,臉上露出挫敗的神情。


    見狀,他心下一跳,不禁覺得自己有些對不起她,笑道:“那我聞聞。”


    淳於念忍不住笑了起來,伸手戳了他一指頭,“傻!”


    說是這樣說,但真的讓南星把湯端了上來,放到他麵前,“喏,我熬了一早上呢,守著爐子生火,我覺得我身上現在都還有柴火味。”


    他本想說讓我聞聞,但這句也隻敢想想,不敢說出來,畢竟聶柔桑還在此處。他看著眼前這碗賣相非常不錯的綠豆湯,想了想,抬起碗喝了一口。


    “你……”淳於念還美來得及製止,他就已經吞下去了。


    “一口應該不礙事。”他笑道。


    “不礙事不礙事,若是真的病了,我可就是罪人了。”她嬌嗔道,“南星,端下去吧。”


    “就一口,我怎麽會這麽脆弱?”他無奈地笑道。


    “娘娘這也是為了陛下好。”聶柔桑笑道。


    淳於念轉眼看著她,笑道:“就是,難道我辛辛苦苦熬了不想給你喝?都是為了你好。如不是遇到婕妤,你難不成還都得喝下去?那我的罪過可就大了。”


    “行,我知道了,你們都是為了我好。寡人妻妾和睦,夫複何求?”他無奈地笑道。


    聞言,淳於念不著痕跡地看了聶柔桑一眼,沒見著她臉上的表情有何變化,反倒笑著說:“臣妾願長侍陛下娘娘左右。”


    淳於念笑了笑,“還說他不能喝,能讓你嚐嚐我的手藝,不想這人竟如此任性。待會兒迴去,我讓人給你送些過去,可別嫌棄我手藝差。”


    “怎麽會?”她笑道,“天氣熱臣妾也想著給琋兒熬些解暑,若是琋兒喜歡娘娘的手藝,那還得勞煩娘娘。”


    “為了孩子,怎麽能說是勞煩,你是他姨我是他母親,是應該的。”


    “這說著,琋兒也應該迴去吃藥了,”她起身道,“那臣妾就先行告退了。”


    趙歡嗯了一聲,柔聲道:“這孩子腸胃不好,多注意些,你也別累著自己。”


    “是,臣妾告退。”說著朝倆人福了福身子,讓宮人抱著孩子出去了。


    聶柔桑一走,南星也跟著退到了屋外,其餘的宮人也都識趣地退了出去,順帶還將門掩上了。


    “還知道來看朕。”他伸手捏了捏她的臉,“沒良心的東西。”


    “你一直宿在她宮中,我還能跑到慶熹宮去?”


    他歎了口氣,“孩子病了,我也心疼……”


    “生我氣就生我氣,說得如此冠冕堂皇。”她冷哼一聲,一臉鄙夷道。


    “那你知道我為何生氣?”他笑著問她。


    “覺得我對你不夠全心全意。”


    “那你覺得你對我是否全心全意?”


    聞言,淳於念的神色黯了下去,垂眸看著自己的手,過了好一會兒才沉聲道:“嫁給你我是別無選擇,如果可以,我寧願嫁與一匹夫,誰死誰亡與我又有何關係?”


    趙歡歎了口氣,“那你以為娶你是我願意的?如果可以,我寧願一輩子守在長陵,做個清閑自在的鄉候。”


    “你想要他們死,但是我不想,”她抬頭望著他,眼神堅毅,“說我對你不忠也好,還是婦人之仁也罷。我沒辦法冷眼看著自己家破人亡,我還承歡於你左右。”說到此處她不禁歎了口氣,“這就是我為什麽要費盡心思地討好你,剛才又故意將聶婕妤擠走。我愛你,但是也要為自己活。”說著,眼淚無意識地掉了下來。


    他伸手擦掉她臉上的眼淚,柔聲道:“我竭盡所能地去對你好,恨不得將心掏出來給你看,結果你一次又一次地讓我失望。淳於念,若是你生得愚蠢一點,難看一點,或者對我更虛偽一些,我可能就不會對你如此動情,也不至於如此難受。我理解你要為你自己活,為了自己的家族而活,那你能理解我作為一個皇帝,作為趙氏最後的希望的心嗎?”


    “我理解……”她低聲說著,淚如雨下,“我知道的……”


    “我沒想讓誰死,也多次向你保證過不殺他們,可你為何就是不信?嗯?”他抬起她的下巴,逼迫她看著自己,臉上的表情也變得陰鷙可怖,“還是要我真的殺了他們,才符合在你心目中對我的判定?那樣你才能心安?”


    她淚如斷弦,心中苦澀難當,一句話也說不出口。


    “說話啊,是不是要我這樣?”他眼神陰冷,似要將她一口吞了。


    她深吸一口氣,鼓足氣,將他的手打開,衝他吼道:“不是!我就隻是想我丈夫君臨天下,我母家永享榮華,我獨承恩寵,我孩子繼承他父親的江山!所以我有私心,有我自己的打算。可就算如此,為何你就覺得我對你不忠?難不成我心裏還有別人?”說著,抬起袖子將臉上的淚水擦幹,轉過身子不看他。


    淳於念是要驕縱一些,當然也和他寵著有關,但是動手,這是第一次。手被打開時,他不由愣住了,還一會兒才皺眉一字一句道:“你心裏有別人?”


    聞言,淳於念迴頭不可置信地看著他,恨不得一口老血噴在他臉上,“老賊!我跟你拚了!”說著,猛然起身,一下子將他撲倒在地,桌上的糕點落了一地,盤子也落到地上摔個粉碎,“你會不會聽話?”她掐著他的脖子惡狠狠道。


    趙歡摟住她的腰,將她從桌上提下來,翻身壓在身下,將她的手拉開,“掐死我,誰給你母家榮華?誰給你恩寵?誰和你生孩子?誰給你兒子江山?”


    “把你那傻兒子扶上皇位,我也是……”說到此處,她方才發現失言,下意識地伸手捂住嘴巴,滿臉驚恐地看著他。


    “你說什麽?”皺眉看著她,臉上有些不解,更多的則是慍怒。


    “沒什麽……”她轉眼不敢看他。


    “說清楚,”他捏著她的下巴,讓她不得不正視自己,“你把剛才的話再說一遍。”


    淳於念深吸一口氣,壯著膽子道:“把你兒子扶上皇位,我也是太後。”


    “淳於念!”他眼神淩厲地看著她,“把你剛才的話再說一遍!”


    她心中一陣害怕,身體開始忍不住顫抖,眼淚無意識地從眼角滑落,落入發間,緩了許久才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沒有那麽顫抖,“你沒聽過嗎?‘同姓不婚,惡不殖也’。”


    聞言,趙歡不由愣住,過了好一會兒才抱著僥幸的語氣道:“但……我與她並非同姓。”


    “可你與她血親甚近,極有可能發生不測。”她小心翼翼地看著他,一字一句道。


    “你是如何得知的?”他沉聲問道。


    “在青州時,家中一仆人的孫子與琋兒相似,嗜睡不會笑,目光呆滯,不知饜足,所以常常引起食燒,而父母就是姑表血親。”


    他牢牢地看著她,沉默不語。其實,他也發現了些許異常,哪裏會有半歲的孩子還不會笑,對周圍的一切不感興趣?隻是他不願,或者不敢相信罷了。


    “所以,這才是你那麽想要一個孩子的原因?”他沉聲問。


    如此一來,他就什麽都想通,他就說為什麽她會在一瞬間如此想要一個孩子。開始以為她隻是為了鞏固淳於氏的地位,現在想來,怕更多是為了自己,為了他的江山後繼有人。


    “有一部分的原因,”她歎了口氣,“我就害怕如果淳於氏真的沒有了權勢,我再生不出孩子,聶亙真的要立他的外孫,那可怎麽辦……”


    他歎了口氣,伸手摸了摸她的額頭,低頭在她唇上啄了一下,柔聲道:“對不起……對不起念兒……”


    淳於念愣了一下,隨即迴吻他一下,捧住他的臉笑道:“我也對不起你,那天說錯話了。”


    “不,你沒說錯。是我不夠關心你,不了解你內心的想法。念兒,答應我,以後有什麽話不要藏在心裏好嗎?那樣我會覺得我自己好沒用,連自己的女人都不相信自己。”


    “我……盡量……”


    趙歡:“……”


    “我這話說得多誠心啊,就是沒和你藏著掖著呀。”她人畜無害地看著他。


    “我是你丈夫!你和我還藏著掖著做什麽?”他有些暴躁道。


    “萬一說錯話,你又不理我怎麽辦?這次你自己說說有多少天沒去看我了?”


    趙歡再次:“……”


    “以前是揪著我要殺你那件事不放,現在是揪著這事不放了是吧?”他好氣又好笑道。


    “不會啊,還有你陪倡女喝茶兇我的那事,我還沒說呢!”


    趙歡又一次:“……”


    “我有一天死了,絕對是被你氣死的。”


    她笑了兩聲,摟住他的脖子,討好地親了親他的下巴,“我不要你死。”


    “那你以後別翻舊賬。”


    “這可不一定,萬一我提了個無理的要求,你又不答應我怎麽辦?”


    “那你為什麽要提無理的要求呢?”


    “我怎麽知道?”


    他歎了一口氣,從她身上下來,躺在一旁,“那你盡量不要提。”


    她翻身趴在他胸膛上,“那我現在提一個。”


    他伸手摸著她的發髻,淡笑道:“說。”


    “就算我生不了孩子,我二十歲之前都不要納妾好嗎?生了孩子,二十五歲之前不納妾好嗎?”


    “你這是一個還是兩個?”他笑著問。


    “好不好嘛?”


    “念兒,我畢竟是個皇帝,所以最多等你九年,到時你不要多想好不好?”說著,將她的手放在自己心髒的位置,“這裏隻有你,你要信我。”


    聞言,她鼻尖一澀,頓時紅了眼眶,看著他強笑道:“君無戲言?”


    “君無戲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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