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如歐陽節所料,南懷的大軍別說北上支援戰事,甚至連南懷都沒有出,那日隻是在他麵前擺擺樣子,五萬人馬全都蜷縮在南懷一個叫白水的小縣境內。他原本還在為如何潛入主帥營帳發愁,與趙勸商量了多種方式都被否定,卻在最後敲定偷襲方案時,南懷就已經先亂起來了!


    南懷王暴斃,南懷王長子趙觀迴城奔喪被拒之門外,南懷王次子趙塤主持喪儀,繼位為王。


    趙觀率兩萬大軍兵臨城下,誓要討伐弑父篡位的逆賊趙塤!


    “你說,那二王子還有勝算嗎?”南懷城內,一街邊茶攤上,無事可做的男人們對現城內外局勢倒是關心得緊。


    “我看恐怕是懸,如今城中守備軍也就七千人,聽說大王子可是率了兩萬大軍過來,明顯就是來奪位的。”一棕色短衣的男子道。


    “欸,你們有沒有覺得,其實這南懷王死得蹊蹺啊。”


    “怎麽說?”


    “雖說南懷王年紀大了,身體也不好,但是怎麽早不死晚不死,偏偏在城中兵馬全被調走的時候就走了,再者這大王子來得也太快了吧?”


    “你的意思是?”


    “你看不出來嘛,隻怕這南懷王之死……”


    “噓,你們是想死嗎?胡說八道什麽?”掌櫃的提著茶壺過來,一臉警惕道,“可別胡說,這誰當王和咱們小老百姓有什麽關係,別不小心把自己搭進去。”


    “欸,怕什麽,現在全城上下,誰有心思管咱們,你沒看見軍營中的夥夫都上城門了?”


    何寬在一旁聽他們說著,麵上沒什麽表情。趙觀此舉過於司馬昭,就連街邊喝大碗茶的摳腳大漢都看得出來,可見此人為了王位是可以不要臉不要皮了。但是他來得太快了,快得何寬都有些措手不及。


    南懷王暴斃,兄弟奪嫡,南懷局勢大亂便沒有了心思造反,最後坐收漁翁之利。這樣的發展何寬看著很熟悉,甚至說就是他想做的,但並不是他做的!


    他的人剛安排進宮裏,還沒有找到合適的機會下手,就連派去通知趙觀的內臣都還在籠絡,趙觀就來了,而且是帶著數萬兵馬兵臨城下!顯然是有人快了他們一步!


    但從現今局勢來看,先下手的那人似乎是偏袒趙塤一些,畢竟南懷的那五萬兵馬還在白水縣,並沒有走遠,而趙觀已經圍城一天一夜了,就算那些人是騎牛,那也應該到了。


    “爺,咱們可以走了。”隨從上前低聲道。


    何寬嗯了一聲,拂了拂袍子,起身走了。他原以為不過是鷸蚌相爭,沒想到卻是螳螂捕蟬,更沒想到自己竟是黃雀,當真是有意思。


    ……


    話說趙觀自圍城的那一刻起,他便開始擔心,若是明日進不了城,很有可能被身後的五萬兵馬反撲,到時候腹背受敵,愈加沒有勝算。


    “傳令下去,明日寅時攻城,勢必一舉拿下!”


    寅時,人最困也就是防守最鬆懈的時候!


    副將得了命令,立即通知下去。這時,簾外侍衛進來說,有一位歐陽先生求見。


    趙觀微微皺眉,他並不不認識姓歐陽的人,“可說是何來曆?”


    “他說,他是從京城而來。”


    趙觀還未說話,身旁的一青衫中年男人提醒道:“也許是大司徒的人。”


    南懷距京城兩千餘裏,朝中官員有何變動,皇帝派了誰下來,他們是不清楚的。但是大司徒歐陽覺他們是知道的,一聽此人姓歐陽,便斷定是趙歡派來的人。聖上派人過來,想必是為了拉攏他,可如今箭在弦上,已不是他趙歡能夠左右的了。更何況,還隻是嘴上的拉攏,沒有一絲一毫的人力或物力的支持。


    “請進來吧。”他語氣淡漠道,雖說不想與趙歡有何牽扯,但該給的麵子還是要給。


    歐陽節從簾外進來,就見一青年男子端坐於案幾之後,見自己進來,也不起身相迎。他心中有些不滿,就算是一郡之首,聽見京城來的歐陽氏,也得作揖行禮,這人當真是自負到了極致。


    “來者何人?”趙觀旁的青衫男子道。


    “南懷王見了本官都還禮讓三分,你是何人?竟敢如此放肆!”他冷聲道。


    “你……”


    那人正欲發火,就被趙觀製止,但語氣也有些冷,“敢問先生何人,為何到此?”


    “本官複姓歐陽,從京城而來,奉當今聖上乾儀皇帝之命調取南懷兵馬,支援西北戰事。”


    “那歐陽大人到我營中是來調兵的?”趙觀看著他,笑問道。


    聞言,歐陽節亦是笑了起來,“公子欲行大事,本官不會這麽不識時務。”


    “那大人前來,究竟所為何事?”


    “大公子與反賊趙瓘狼狽為奸殺害生父這事,本官既然到此了,就不得不過問。”他開門見山道。


    聞言,趙觀臉色有些難看,“胡言亂語!你怎不說是趙塤弑父篡位?”


    “南懷王二十三日晚薨逝,公子二十四日清晨便已帶人兵臨城下,名曰‘奔喪’,但公子不覺得自己來得太急了些嗎?”


    “本將自接到欽差大人下達的命令後,便一路風雨兼程趕迴南懷,請問這事有錯嗎?”趙觀鐵青著臉道。


    歐陽節笑,“話是沒錯,但本官記得,南懷王的命令是讓各邊關抽出將士北上,並不用迴南懷!”


    “大人說了那麽多,無非是想給我安個弑父篡位的罪名,但如今不管是與不是,這個局麵已經無法改變了。”


    “非也非也,”歐陽節不屑地笑道,“除了弑父篡位,你還同叛賊趙瓘沆瀣一氣妄圖顛覆社稷,塗炭生靈!你該當何罪?”


    “那就請大人治罪吧,用您手中的兵符。”趙觀一臉無所謂道。


    歐陽節真是忍不住想笑,確實也笑了出來,笑罷才頗為感慨道:“若是本官想治你的罪,你現在已經身首異處了。”


    “大人此話不覺得有些狂妄嗎?”青衫男子橫眉道。


    歐陽節冷冷地看了那人一眼,轉而看向趙觀,“你以為趙瓘是暗中助你奪嫡,殊不知他更想看到的是你們兄弟二人相爭,他好從中得利,那時不管誰當了南懷的王,都會以他馬首是瞻。可你有沒有想過,如果他真是想要幫你,那南懷的五萬兵馬為何至今還在白水?是你父親要反叛朝廷,還是你弟弟要反?他們敢嗎?即使是他們要反,為何不告訴你?”


    聞言,趙觀臉上有了一絲鬆動,歐陽節所說的,便是他近日來所顧慮的。歐陽節見此趁機勸道:“將軍,您是個聰明人,應該看得出來那趙瓘真正幫的是誰吧?千萬不要被小人利用了,到時候還背一身罵名!”


    “匹夫,休得在此妖言惑眾!”青衫男子怒道,說著抽出刀座上了鋼刀朝歐陽節砍來。


    歐陽節心下一驚,正欲閃躲之時,隻見趙觀從座位上跳了起來,抽出長劍朝那人的後背劈去,那人迴頭不可置信地看著趙觀,口吐鮮血卻還喊道:“公子……”


    那人溫熱血濺到了趙觀的臉上,他收了刀,拱手朝歐陽節行了一禮,“大人受驚了。”


    歐陽節看了倒在腳下的青衫男子一眼,仍舊心有餘悸,趙觀卻麵不改色地擦拭著道劍刃,語氣淡漠道:“趙塤派來的,跟著我也有六七年了吧。”


    他微微皺眉,抬頭看著趙觀,“那為何今日才動手?”


    “死一個又來一個,麻煩。”他將劍收迴劍鞘內,“不過這應該是最後一個了,今日之後不是我死便是他亡。”他迴身坐迴主座上,抬眼望著歐陽節,“大人您說,是我死還是他亡?”


    歐陽節笑了笑,緩緩開口一字一句道:“順天子者昌,逆天子者亡!”


    趙觀也是笑,“僅用您手中的一塊廢銅爛鐵?”


    其實,所謂兵符,唯有信其道者,方把此物奉為神聖,對不信其道者而言,兵符不就真的隻是一塊廢銅爛鐵?


    “公子性格倒是瀟灑耿直。”


    “謬讚謬讚。”趙觀抱拳謙虛道。


    “若是在下真的隻是懷揣一張兵符便進這營中,到時隻怕是豎著進來,橫著出去了。”歐陽節笑得意味深長。


    “哦?那大人可有妙計?”


    “妙計倒是談不上,人手倒是有一些。”


    “二三十人也成不了大事。”


    “沒有那麽多,加上在下的隨從也就十二三人。”


    “大人可別跟我賣關子了。”


    “真的隻有十二三人,剩下的那五萬,還要北上支援戰事,幫不了公子的忙。但如果公子這邊對本官有所懷疑的話,倒是可以讓公子見見。”他將那個見字咬得極重,任誰都聽得出他的話外之音。


    歐陽節已經將南懷的五萬人收入囊中,同時也是在威脅他,若是自己敢不聽從於他,那五萬大軍隨時會撲上來。


    聞言,趙觀登時變了臉色,站起身來不可置信地看著歐陽節,“當真?”


    “公子若是不信倒可以試試。”


    趙觀坐迴座位上,沉默許久才開口,“陛下是何態度?”


    “嫡長子繼位,乃是我大雍朝的祖製。”


    “那日後還望大人在陛下麵前替我說幾句好話。”


    “殿下過謙了,臣自會盡臣所能。”說著,朝趙觀深深地躬身行禮。


    聽見歐陽節對自己稱唿變了,他不禁笑了起來,他隻是拿了他該拿的東西而已。


    就在這時,門外的侍衛掀簾進來,抱拳行禮道:“將軍,營外一位名叫何寬的先生求見。”


    聞言,歐陽節微微皺眉,這何寬未免也太神通廣大了吧?


    趙觀看了歐陽節一眼,見他點頭才宣人進來。


    不一會兒,何寬才有侍衛領著進入營帳,見歐陽節在此,不免有些驚訝,不過也就是一瞬,他朝趙觀躬身行禮,“見過將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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