淳於念迴到宮中,就問碧雲的桂圓蓮子羹好了沒有,逛了一圈,她又累又餓。碧雲見自家主子那副急不可耐的模樣,覺得有些好笑,忙道:“好了好了,奴婢這就給您盛過來。”


    南星給她脫了披風,喚人打水來給她洗手,見半夏還呆呆地站在一旁,皺著眉不知在思考些什麽。


    “想什麽呢?”她碰了碰半夏。


    “我在想大皇子的事。”她仍是一臉沉重。


    淳於念飲了口茶,奇怪道:“兩個月大的孩子有什麽可想的?”


    “小姐,您還記得老家陳嬸兒家的孫子嗎?”


    “嗯,怎麽了?”


    “那孩子剛出生的時候,大家都覺得他安分不吵鬧,可後來……”


    “別瞎說!”淳於念登時變了臉色,那個孩子在月子中的時候極少哭鬧,大家都覺得是孩子乖巧,可是年紀稍長,才發現是個癡兒。


    “不是奴婢瞎說,您不覺得大皇子看人的目光是呆滯的嗎?而且陛下逗他的時候他從未笑過,也沒有什麽反應,甚至哭聲都不大正常……”


    “有些孩子性格是要沉穩一些,也不可由此判定什麽。”南星試圖將半夏的話頭轉迴來。


    半夏搖搖頭,警惕地望了門口一眼,見無人來才又小聲地說道:“奴婢聽乳母說,他吃奶都很困難,而且不知道饜足,所以常常吐奶。剛才奴婢看到,他又吐奶了。”


    淳於念看著她二人,麵色凝重道:“這件事不要出去亂說,也不要再議論,就算有人說起來,你們也不準跟著摻和。”


    “奴婢明白。”她二人齊聲道。


    這時,碧雲端著蓮子羹進來了,見氣氛有些壓抑忙問怎麽了。


    南星笑道:“還不是半夏,不知在哪兒聽說些小宮女間雞毛蒜皮的事,被娘娘說是長舌婦,在這兒不高興呢。”


    “這丫頭的話確實有些多。”碧雲亦是笑道。


    淳於念吃了一口蓮子羹,笑道:“南星,去拿些飴糖把她的嘴粘上,看她以後還多嘴多者的。”


    “哼!”聞言,半夏不高興地走了出去,南星亦笑著跟了出去。


    ……


    這個時節雨多,早間還春風和煦,到了傍晚時便開始雷聲大作,下起了大雨。


    “夏季要來了,雨水也多。”碧雲一邊給她盛湯一邊笑著說。


    “好種田。”她垂眸吹湯。


    碧雲有些意外,笑道:“娘娘還關心這個?”


    “民生疾苦,怎能不關心?”


    碧雲點點頭,“也是,農桑之事,關乎社稷。”


    “這湯淡了,幫我取些鹽來。”


    “歐陽大夫臨走時交代奴婢,讓您少吃些鹽,您就將就喝吧。”


    歐陽羽奉旨照顧淳於念,待淳於念身子大好了他便向趙歡請辭,趙歡也果斷地答應了,畢竟他實在不喜歐陽羽那一股子清高勁兒。


    淳於念好氣又好笑,這個歐陽羽,管東管西還管她口味的鹹淡?但到底也沒讓碧雲去取鹽。


    這時,隻聽見門外珠簾作響,抬眼就見趙歡負手走進來,他笑道:“我在門外便聞到味兒了,今晚吃什麽呢?”


    淳於念起身迎他,接過碧雲遞上來的毛巾,替他擦掉身上的水珠,“不過是些尋常菜品,能有什麽稀罕之物?”


    他拿起淳於念的筷子,夾了一塊羊肉放進嘴裏,“我覺得還不錯啊,宮裏的好廚子,是不是都到皇後的小廚房來了?”


    “這明明就是禦膳房送來的,您這是多心了。”她好笑道。


    “好,是朕多心了。”他笑道,說著,便坐下了,抬起淳於念的碗便開始用膳。


    “換一副碗筷。”


    “無礙。”他自顧著夾菜,也沒注意到淳於念臉上那好笑的表情。


    淳於念歎了口氣,隻得讓碧雲再拿一副碗筷過來。


    用過晚膳,淳於念寫字消食,趙歡在一旁看書,窗外的雨仍舊不眠不休地下著。


    “月華宮修好了,你不搬過去?”他翻著書,隨意問道。


    “你終日歇在昭明殿,也不迴自己寢宮,我搬去那個地方做什麽?”她頭也不抬地說。


    “哦,原來皇後是想近水樓台先得月啊?”他抬眼望著她,笑得意味深長。


    淳於念停下筆,抬眼望著他,“有何不妥?”


    他忍不住笑了起來,“甚是妥帖,若不是寡人今日疲乏,定不饒你。”


    她笑了笑,欲言又止,本想打趣他幾句,但是又害怕這人忽然間獸性大發,遂將話咽了迴去,轉而道:“看出來了,大晚上的過來,連飯也沒顧得上吃。”


    “歐陽節在南陽被刺殺。”


    “南懷王做的?”她笑著問,繼續低頭寫字。


    “不是他還有誰?”


    “那他有什麽打算?”


    “歐陽節?”


    “嗯。”


    “先與趙勸匯合,伺機殺掉南懷主帥以絕後患。”他語氣淡淡道。


    “想法倒是好,就看能不能做了,於萬軍之中,取上將首級,我軍之中是否有一位張文遠?”淳於停筆念笑著問。


    當年袁尚袁熙兵敗逃亡,並且妄圖勾結烏桓王塌頓。曹操聞之奮力追趕,雙方於白狼山下相遇。當時塌頓軍人數甚多,張遼卻臨危不懼,分析對方不過是一幫烏合之眾,請兵交戰,單槍匹馬於萬軍中斬塌頓於馬下。塌頓所率將士見主帥被殺,便全無了鬥誌,頓時軍心大亂,非死即降。


    “他不是傻子,不會做沒有把握得事,再者我看趙蕩父子行事畏畏縮縮,也不是個敢反的,所以換掉南懷主帥一事應該不算困難。”


    也確實是這樣,若是主子都猶豫未決,天子使臣持兵符換掉諸侯之主帥也不是不可能的事。


    “都敢刺殺使臣了,還畏畏縮縮?”


    “若是他要反,會至今沒動靜?”他放下書來,走到淳於念身邊,看她寫的字。


    淳於念想了想,似乎是這樣,中山離雍州三千餘裏,趙瓘叛亂的消息也就僅隻用了六天便送到了宮中,更何況南懷距雍州不過二千餘裏。


    “南懷王這種性格,也許是繼承先祖。”淳於念笑著說,“若是第一代南懷王當初能先下手為強,或許帝位就是他的了。”


    趙歡看了她一眼,覺得這人似乎有點瞧不上趙氏子孫,“盡會說風涼話,太宗之神武,豈是南懷王能比肩的?”


    “我就覺得,趙氏的英明神武,全集於文帝一身了。”她笑著說。


    “放肆。”他拉著張臉道。


    她迴頭看著他,一臉認真道:“當然了,乾儀帝冷靜睿智、有勇有謀,登基半載便清退淳於、歐陽兩位權臣,收迴兵權,振興皇室,此乃中興君主之才能,後世帝王之典範,將來必載清史流芳百世!”


    趙歡被她逗笑了,刮了刮她的鼻子,“溜須拍馬。”


    “妾身說的可都是實話,待這次叛亂平定,那陛下就是文治武功皆出類拔萃,使後世守成之君不敢望其項背啊!”


    “好了好了,給朕適可而止,看不出來你還是個阿諛諂媚之輩。”他好氣又好笑道。


    她自己也忍不住笑了起來,挽著他的手臂在桌前坐下,斂起臉上的笑意,“南懷王並不畏縮,隻是刺殺失敗後不敢輕舉妄動罷了。依妾身看,南懷是鐵了心的要反,就等著臨關被攻破,至於至今未有動靜,估計是給自己留條後路。”


    “你說的也不無道理,所以歐陽節此行風險重重,但又不得不這樣做。”不探清南懷虛實,始終無法安心。


    “南懷王城那邊可有消息了?”


    若是老南懷王一死,他們兄弟奪嫡,誰還有心思跟著趙瓘造反?


    “剛才收到來信,說是已準備就緒,但如今是什麽情況還不清楚。”


    “那陛下是扶植趙觀還是趙塤?”


    “趙觀。他本就是嫡長子,被人後來居上不說,還為躲避繼王後的迫害,不得不外出鎮守。現在南懷估計都是趙塤的人,趙觀已經沒有了繼位的可能,若能得到朕的支持,無疑是雪中送炭。”


    “兄弟都是仇人。”她無奈地歎了口氣。


    “帝王家,隻能如此。”他也頗為無奈,現今自己與兄長,不正是如此?一個恨不得另一個立即死去。


    說起兄弟,她不由想起半夏今日說的那些話。她雖沒仔細看過那孩子,卻也隱約覺得有些不大正常,再經半夏一說,似乎就是天生智力不足之症。而更可怕的是,陳嬸孫子的父母,正是姑表兄妹!趙歡與聶柔桑也是姑表兄妹!古人同姓不婚,不正是為了“惡不殖也”?但血緣親近的,又何止同姓?


    “不過你放心,我不會讓這種事發生的。”他將她攬進懷裏,吻了吻她的額頭。


    她抬眼望著他,臉色有些難看,“立嫡?”


    “立嫡長子。”


    她垂眸,立嫡長子是祖製,可人是活的,就好比如今的趙觀,以前是嫡長子,母親亡故後,便是那無源之水,無根之木。


    “賢呢?”她問。


    “我們會養出一個頑童?”


    她皺著眉,幾欲將趙琋之事說出口卻還是作罷,“待我身子大好了,我們便要個孩子。”


    初入宮時,她不敢要孩子,覺得是日後出宮的拖累,或者會成為權力的犧牲品。可如今,她需要一個孩子,不是來穩住地位,而是保住趙氏江山。她實在不敢想,若是自己無所出,一旦趙歡有任何閃失,父親會立誰?或者聶亙會立誰?而最可怕的結果是聶亙立了他的外孫,那淳於氏該如何立足?


    趙歡看著她,不知她為何這等表情,卻還是捧著她的臉笑道:“這是自然。”眼中滿是寵溺。


    推薦都市大神老施新書: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君向長安我向天涯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以北yibei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以北yibei並收藏君向長安我向天涯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