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楚元元會站出來說明有人員傷亡和物資損耗的原因,則就像是顧慎之想的那樣——別到時候把這筆賬算在他們頭上。


    畢竟,昨夜抗敵的時候驛丞不在,小二說得可不一定能作數。


    如今平吉縣才被搶了一遍,各種物資緊缺,萬一真要她賠,她可當不起這個冤大頭。


    付中見眾人都是一副熬夜沒睡好的萎靡模樣,又想到他今兒上午得把自己的功勞給做實了,不僅平吉縣得上報,他也得給京城遞個消息才是。


    便開口道,“昨晚大家都辛苦了,今日上午便先休整一下,我們午後再啟程。”


    “太好了!付大人高義!”


    聽到這話,劉富的臉黑了,


    有知機的看到後趕緊喊道,“官差大人高義,謝謝諸位官差大人!”


    付中哪料到盡得了這麽多感謝,那好聽的話像不要錢似的送入耳朵,聽著確實舒服,很是受用。


    不過,他也確實是感念這些流放犯昨晚辛苦抗敵守夜辛苦了,


    別的泥腿子先不說,至少顧家人昨晚沒少出力。


    雖然他們如今都是流放犯,可昨晚要不是他們一起奮力抗敵,沒準他們幾個官差也要遭殃。


    其他官差對於付中的安排也無異議,對於流放犯們的誇讚感激,也與有榮焉,


    畢竟,大家感謝的也不隻是付中一人。


    然而,眼見著楚元元離開了,這時候一個聲音突兀的響起,


    “昨晚殺了山匪後,顧家人可撿了不少包裹,那些東西呢?是不是該拿出來分了?”


    說話的正是張老太太,她可是一直盯著那些東西,


    昨晚顧家人和楚魔女一起跳下牆頭後,再迴來除了一身血,身上便多了好幾個包裹,


    不用猜她都知道,那必是從山匪身上搶迴來的錢財,


    那麽多,怎麽不得分一點出來。


    “分什麽分?那是你的嗎?”


    水清娘第一個不答應了,


    開什麽玩笑,那可是孩子他爹昨晚拿命搶迴來的,怎麽可能分給別人。


    水清娘第一個開口後,其他有參與了昨晚翻牆殺山匪的人也紛紛開口附和。


    “就是,沒有我們,你有本事拿到嗎?別是連命都沒了。”


    然而,昨晚顧慎之幾人撿迴的包裹可不少,誰願意眼睜睜看著它們被顧家人全占了,


    “話可不能這麽說,昨晚那幾個包裹,可不隻是你們顧家幾人出了力,我們這些人在院子裏麵吸引火力,那也是出了力的啊!”


    有心思想要分包裹的流放犯,可不隻是一兩人,也不隻是一二十人,而是有一兩百人,


    哪怕他們知道自己昨天出力不多,可也終歸是出力了,怎麽就不能分呢?


    “就是,要不是我們齊心協力,一起幫你們吸引山匪注意,昨晚隻你們顧家人,也不可能有機會拿到。所以,那幾個包裹也該有我們一份。 ”


    開口說話的是秦族長,他也早盯上了那些鼓鼓囊囊的包裹了,


    他可是數了的,那麽多個山匪,不說每個山匪身上都有包裹,但一起也足有三十多個,那可是一筆小的數目。


    他之前忍著不敢隨便冒頭提出,是因為他早發現了如他一般盯著包裹的人不隻他,所以便一直等著別人先發難,他再出頭,


    沒想到,最先忍不住跳出來果然是那姓張的老婆子,總算他沒白等。


    機會來了不抓住那是傻子,他可不能把暴富的機會白白錯失了。


    因為秦族長開了口,本來還想幫腔的秦家人,在秦族長兇狠的眼神逼視下,有些訥訥不敢言,他們骨子裏對秦族長的畏懼讓他們一時有些退縮。


    秦一刀眼見顧家人勢弱,楚元元這會兒又不知去哪兒了,萬一東西真被這些人搶去分了還得了,便開口反駁道,


    “你們放屁!昨晚山匪來襲時,你們一個個都躲在院子裏,連院牆都不敢上!”


    “你這話就不對了,我們沒上院牆,可你們往外倒的油桶可是我們拎來的,還是那發出去的火箭,可也是我們一起作的。”


    其他本來還有些底氣不足的人,一聽這話,頓時理直氣壯起來,紛紛喊道,


    “就是,我們也該有份,你們顧家可不能獨吞!”


    “見者有份,昨晚在驛館的人都應該有一份才對!”


    “就是,你們顧家都已經那麽有錢了,還想昧了我們這些泥腿子的銀子,這也太過分了!”


    “誰敢昧了我的銀子,那就是在要我的命,我和他拚了!”


    眾流放犯的聲音越說越大,越說越離譜,顧家人的聲音徹底被蓋了下去。


    秦芳急了,直接爬到旁邊架著用來爬屋頂的梯子上去,喊道,


    “閉嘴!你們這些人好不要臉,昨晚要不是四娘子,我們能不能活都不知道!


    “一個個這麽能耐,昨晚怎麽不跳出去殺山匪!


    “如今四娘子殺山匪得了好處,一個個倒是長本事會跑出來搶了!你們這麽做還能算人嗎?!”


    秦族長怒了,“秦芳!你胡咧咧什麽?給我下來!”


    這個不守婦道的族侄,真是越來越不像話了!居然還公開和他唱反調。


    秦芳梗著脖子道,“我說的不是事實嗎?”


    她看得可明白著呢!


    這群人就是想通過這種無恥的方式,趁四娘子不在,搶四娘子的東西。


    “就是,芳妹子說得對,四娘子多好的人呐!要不是他,我們路上早渴死了!


    “你們之前沒有水喝,可都是四娘子和顧家給你們分的水!做人怎麽能忘恩負義,和四娘子他們搶東西呢!”


    因為秦芳直接和秦族長杠了起來,得了楚元元好處的秦家人,這會兒也不再顧忌,紛紛站出來喊道。


    “一個個不知感恩的白眼狼!四娘子分你們水喝,救你們性命,你們怎麽還能想著搶奪她拿命去殺山匪收繳來的東西!


    “做人做事得講良心,可不能忘恩負義啊!那不得被人罵狼心狗肺。”


    有人反駁道,“一碼歸一碼,當初分我們水,那又不是我們求來的,那是官差大人的功勞。”


    有些流放犯對於當初分水給他們的事,確實是承楚元元和顧家人情的,


    可這會兒,都在為著分包裹的事爭執,即便覺得這人說得不道義,可也不好反駁。


    然而這不要臉的話,卻把顧家人氣得夠嗆,


    搶著要分包裹,還能說這些人是見財起意,


    可分水的事,居然也有人能這麽不要臉,就差說是他們上趕著送了。


    一時間怒目氣結話都說不出來了,那是又氣又怨,


    有怨這群人不知恩義的,也有怨當家人當初分水是吃飽了撐著的。


    然而財帛動人心!


    哪怕被人說沒良心,流放犯們也有自己的道理。


    “昨晚之事四娘子確實有功勞,可能打退山匪,也不隻是靠著她一個吧?”


    “沒錯,殺山匪可不隻是顧家人出了力,要沒有我們大夥一起出力,能那麽順利嗎?”


    因著張老太太的提醒,惦記上那些飛天橫財的人,一個個激動得一點也不困了,


    各種理由,眾說紛紜,他們的思維從來沒有這麽活躍過。


    尤其是這群流放犯,可吃夠了沒有錢財打點官差的苦了,


    如今好容易出現一個能“光明正大”要求分錢財的機會,哪裏肯放過。


    顧家人斯文慣了,講理還行,吵架卻是吵不贏的。


    哪怕有秦家人幫腔作用也不大,各說各的理,就看誰大聲,誰人多了。


    就連還在旁邊的付中等官差,也是看傻了眼,這群流放犯居然都不怕官差了?


    別說,付中他們聽明白眾人吵的是什麽後,也狠狠的動心了。


    楚元元在剛迴屋時便聽到了外頭的吵鬧聲,本來沒當迴事,等聽到後麵便是一陣無語,


    這群人還真是,好了傷疤忘了痛,這就又惦記上不該屬於他們的東西了?


    顧修之問,“你打算怎麽辦?”


    隻是,還不等她說話,有人比她更快一步,吼道,“吵吵什麽!都住嘴!”


    劉富手上的鞭子往人群集中處一甩,直接嚇得眾人連連後退,


    有那倒黴的就被鞭子給抽中了,也有更倒黴的被人給踩了一腳,直接摔了個狗啃泥。


    劉富剛聽明白張老太太那話,可是激動壞了,


    他之前都沒注意到,昨晚楚元元他們居然還搶迴了山匪的包裹,


    山匪搶到的東西怎麽可能有差的,他一定不能錯過!


    此時見爭吵聲停止,眾人齊齊向他看來,不由得麵色一肅,冷聲道,


    “吵什麽吵!那些包裹是你們的嗎?那些可都是有主的!”


    “剛剛官兵來來幹嘛來了,你們莫不是忘了!登記人員傷亡和損失,損失登記上報後,如若找迴失物,自然該物歸原主!”


    劉富見他的話把這群人都給鎮住了,心裏很滿意。


    看了看楚元元不在,很好,他可不想和那個魔女打交道,


    所以直接衝著顧行之喊道,


    “顧行之,趕緊的,把你們從山匪那兒收繳迴來的包裹交上來,迴頭自有我們官差和平吉縣的官兵交接此事。”


    顧行之:……


    然而,反轉來得太快,其他人都還沒反應過了,有一人比任何人都反應快的喊道,


    “劉大人,那些包裹可不在我們這兒,都在我家四弟妹那屋放著呢。好歹那是她的東西,我們可不敢隨便惦記!”


    剛剛吵架的時候,宋氏搶了好久話頭總也晚了一步,這迴終於輪上說話了,


    她的聲音特別清脆響亮,一點都不像那些吵得聲嘶力竭的人,聲都喊啞了。


    水清娘聽了這話有些臉紅,她剛剛都把這茬兒給忘記了。


    顧慎之他們撿迴來的包裹,也全放在了楚元元那屋。


    那屋裏顧修之一直都在,而且有楚元元的威名在,也沒幾個不要命的敢隨便去那屋。


    此時,宋氏的話一喊出來,眾人麵麵相覷,一個個都噤了聲。


    這話說的,顧家人都不敢隨便惦記,結果這裏一群人在惦記,還一個個吵得麵紅耳赤的。


    便是劉富聽了這話,也不由滯了滯。


    不過,他還是死盯著顧行之,大有一副顧行之不把包裹交出來,他便要動手的架勢。


    顧行之正想硬著頭皮說點什麽,楚元元終於從屋裏出來了。


    她輕笑道,“怎麽不吵了?一個個精力很旺盛呀!


    “看來今兒上午不用歇息了,付大人,要不咱們趕早離開平吉縣吧?”


    “啊?”


    付中被這話說得一愣。


    楚元元認真地說道,“昨夜平吉縣才遭遇了一波山匪搶掠,咱們要是不趁早離開,我怕我們走不了呢!”


    “為什麽?”有人好奇的問道。


    楚元元沒有直接迴答,而是說道,


    “聽說昨晚這群山匪在茅江縣一帶很是出名呢,不過可惜,昨晚他們被劉知縣截殺在了甕城。”


    眾人麵露震驚,劉知縣竟然把山匪都截殺了?!


    那為什麽還讓山匪進城?


    楚元元微笑著看向劉富,繼續道,


    “聽說昨晚死了一個二當家,活捉了一個三當家,你們說,山匪的大當家,會不會來給他的兄弟們報仇?”


    楚元元邊說這話,邊緊盯著劉富的表情,心裏不由的有些失望。


    劉富聽了這話雖然有驚訝有不屑,但這表情和付中等人別無二致,


    是驚訝劉知縣截殺山匪的魄力和本事,也是不屑楚元元說的所謂山匪大當家來報仇之事。


    然而流放犯們聽到楚元元的話,卻是一陣嘩然,


    有那膽小的,臉上直接露出了擔憂之色,顯然是怕出現楚元元說的那種山匪來報仇的事。


    這會兒他們倒是想起來了楚元元的本事,和顧家人的能耐,一時間個個表情古怪又扭曲,


    他們很清楚自己幾斤幾兩,如若沒有楚元元領頭,沒有顧家人幫扶,他們鐵定要死在山匪手裏。


    眼看劉富又想說點什麽,楚元元才開口道,


    “至於那些包裹,大家就不用惦記了!劉大人說的對,東西是有主的,就該物歸原主!


    “即便東西的主人可能因為山匪死在了昨晚,但是他或許還有親人在世,正需要那些東西重新生活。”


    有人忍不住插嘴道,“可萬一東西找不著主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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