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峰看了二兒子一眼,心裏歎氣,


    長子還略長了點腦子,這個老二啊!唉…真就隻是個武夫,一點兒不管事的。


    “算了,你去吧。去和行之說一聲,讓他一會兒親自帶人去客院走一趟。”


    顧峰說完便擺擺手讓顧慎之先走。


    顧慎之不明所以,還愣愣地問了一句,“爹,您不去麽?”


    顧峰沒好氣道,“老子著什麽急,自然等人來請才去。”


    顧慎之趕緊“哦哦”兩聲跑了,再不跑,他怕他爹又要罵人了。


    顧行之一聽顧慎之的話,眼神閃了閃,


    再想到四弟和四弟妹反常的舉動,那倆或許早就猜到了些什麽。


    一時有些佩服兩人,一時又有些懊惱,自己怎麽就沒注意過隔壁客院裏住的是誰呢。


    看父親那意思,定然是與顧家有舊的,他猜了一會猜不到便算了,反正一會兒便知道了。


    正好,四弟剛說要喊小二來,他正好領著人一起過去吧。


    劉知縣見到驛館小二出現,迫不及待的問道,


    “驛館裏可有住著一位京城來的貴客?”


    實在是身邊坐著的兩人養氣功夫太好了,愣是在開始說了幾句話後,便一句廢話也沒了。


    既沒有寒暄問候,也沒有自我介紹身份來曆,更不曾探問他的身份,


    他是一時輕鬆不必想托詞,一時又覺得這兩人一點不大氣,怎麽這般沒有待客之道。


    楚元元要知道他怎麽想的,準得噴他一臉,


    “你在大門外那麽遮遮掩掩的,一副不想和人多說廢話的樣子,那我們不是為了迎合你的安排麽?”


    小二剛被人從被窩裏叫起來,還不知道為著什麽事呢,


    此時就見一位通身氣派的老爺問話,還問的是驛館裏住的客人,一時不知該如何迴答。


    要不是此人是顧家大公子帶他來見的,他都想問問對方“您哪位?”了。


    驛館裏有規矩,不得私下議論客人。


    畢竟驛館裏住的人,不是官老爺便是官老爺的家眷,誰知道多一句嘴會給自己惹來什麽禍事,


    對方既沒報姓名,又沒給好處,憑啥讓他多說不該說的話呀。


    顧修之見小二遲疑,便安撫道,


    “小二哥但說無妨,這位是劉大人,不是壞人,就是想確認一些事情。”


    小二聽他這樣說,知道他是顧四娘子的郞君,看在四娘子的麵上便迴答道,


    “是,驛館甲字院裏住的一主一仆,正是京城來的大人,具體是哪位大人,小的便不知了。”


    顧修之點點頭,便讓人先下去歇息了。


    倒是劉知縣一時有些尷尬,他本以為自己今晚來此,該是沒人知道他的身份才是,不想對方竟然已經猜出來了。


    “公子如何知道某姓劉?”


    顧修之聞言笑道,“初見大人便覺身份不一般,氣韻內斂、君子謙謙,在這平吉縣裏,除了知縣劉大人,還能有誰。”


    “公子好眼力,”劉知縣麵上一派淡然,心裏哂笑,你也就是嘴上說說而已。


    這顧四公子與那小娘子一般傲氣,明知自己身份,還那般說話不客氣,


    且此時都說破了身份,也不見其道惱,可見是一點兒也沒覺得那小女娘的說話態度有問題。


    罷了,罷了,他也不是那般小氣古板之人,何必與一小女娘計較,沒得失了身份。


    才這般想完,卻聽顧修之又說道,“內子性子活潑,說話直接,剛剛與劉大人小小的開了個玩笑,大人卻未能道出姓名,想來大人此來必是要避人耳目的。


    “所以剛剛才未提及大人官職,還忘大人勿怪。”


    說著顧修之又拱了拱手。


    劉知縣聽了這話先一愣,繼而一笑,這個顧四公子可真有意思。


    嘖嘖嘖,護妻護得如此冠冕堂皇。


    他微笑道,“無妨,賢伉儷真乃天作之合。”


    顧修之聞言還想說點什麽,顧行之趕緊打岔道,“劉大人此來,可是為了見客院的大人?或許小子可以代為領路。”


    劉知縣聞言一喜,他正有此意,隻是不知如何開口更恰當,“那便有勞顧大公子了。”


    自然是見周大人要緊,至於和顧四公子的玩笑,他見好就收。


    顧修之見大哥說話了,自然也不好再多說什麽,


    楚元元本來就等得快不耐煩了,見終於走到正題,趕緊起來跟上。


    幾人才往客院去,長福便已經等在院門口了,看來周大人早知道劉知縣來了,正等著呢。


    然而,長福看著幾人卻開口問道,“幾位所為何來?”


    夜色有些暗,驛館裏隻有前院點足了燈,客院門口的光景,僅能借著路邊的一盞燈籠的微光看個模糊的光影,


    顧行之看不真切,雖見長福覺得有些眼熟,可一時也沒記起這是誰家的下人。


    聽到問話迴過神來,馬上道,“家父讓晚生送劉大人來見貴府老爺。”


    說著朝後退了一步,把身後的劉知縣現了出來,


    長福瞧見了劉知縣點點頭,“跟我來吧。”


    劉知縣聞言一喜,知道自己今天來對了,趕緊道謝,便先一步往院裏進。


    楚元元推著輪椅才要跟上,不想,卻被長福攔住了,


    他不容拒絕地道,“諸位請留步。”


    楚元元本以為自己也能跟著蹭聽一點新消息,不想竟然被攔在了門外,


    顧修之也不意外,隻笑道,


    “福伯,好久不見,小子顧四,剛剛是我著急了。今晚山匪來襲之事,小子知道一些事,若有需要可傳喚小子。”


    長福聞言多看了顧修之一眼,繼而轉頭看向楚元元,


    這女娘他知道,今晚驛館抗敵便是她率先發起的,


    不過,老爺沒說見,他便不能放人進去,是以隻是點了點頭,便關了院門走了。


    顧行之這會兒總算反應過來此人是誰了,


    “福伯?他是周家的……”


    “嗯,”


    顧修之點頭肯定,而後道,“這邊既然沒我們的事了,便先迴吧。”


    他得把剛剛元娘和他說的事,和父親說一下,周茂不見他們便不見吧,也不是非見不可。


    但是對方必會約見父親,得提前把元娘說的事和父親告知一聲。


    還有客房那裏,還有一個人的事等著解決呢。


    楚元元有些神遊天外,她在琢磨一會送了顧修之迴去後,是不是可以再來悄悄探聽一下消息。


    顧修之見楚元元心不在焉的樣子,便知她打什麽主意了,略一思索,便故意歎道,


    “哎,這般說來,那個叫童健的少年,若不能帶著一起上路,元娘那千兩銀的報酬,怕不知何時能要迴來了。”


    “啊!?”


    楚元元聽說自己的報酬沒了,總算是分了些心神過來,問道,


    “怎麽迴事?大哥可有打探到什麽消息?”


    “還沒,那小子隻說我們去哪他便去哪。看那樣子,好似怕有仇家追殺。


    “可我剛剛也找小二打聽過了,平吉縣近期沒聽說過有哪個姓童的家族被山匪殺害的。”


    顧修之若有所思道,“平吉縣沒有,那平吉縣附近的縣城或是州府呢?”


    顧行之道,“這就不清楚了,要不明早我再出去打聽打聽?”


    顧修之點點頭,“看來隻能如此了,隻是那少年非要跟著我們,元娘你認為該如何是好?”


    楚元元皺眉,“先看看明早能不能打聽到什麽消息吧,如果那小子身上的事太麻煩了,那便罷了。”


    真是麻煩,原以為不過是弄幾副藥喝下去退熱便好的事,誰曾想居然還有這麽些破事牽扯。


    顧修之建議道,“元娘,或許你可以去找那少年問問山匪殺害其家人之事。”


    顧行之問道,“四弟是覺得那少年說的山匪,或與今晚的山匪有關係?”


    顧修之道,“說不準。


    “大哥可還記得,我們進城時在城門口遇到的流民,有一個村子也是才不久遭了山匪的洗劫燒殺。”


    顧行之點點頭,他當然記得,當時那個村子的消息,還是他去打探的。


    “如此說來,此少年的家人很可能是此前被山匪殺害了,而今晚正巧又遇上了,所以他才會慌忙逃跑被四弟妹撿迴來了。”


    楚元元聞言略一沉吟,道,“所以那小子怕再遇上山匪,便不敢一個人上路了,非得賴上我們?”


    顧修之點頭,“或許是怕再遇上不測吧,好歹你救了他,且他身上的穿戴始終都在,他可能就覺得比較安心了。”


    楚元元撇撇嘴,“那也不能由著他跟一路吧,迴頭付中和劉富還不得再來詐我竹杠,別到時候一千兩沒撈著,我還得再貼進去。”


    顧行之失笑,顧修之也含笑道,


    “所以才說讓你去問問那少年,如果真是因為山匪的事,或許劉知縣能幫忙也說不定。”


    楚元元略一思索,還真是如此。


    山匪的事,對劉知縣而言,本就是他應盡的職責,


    於少年而言,順帶就能解決安全問題了。


    顧修之見楚元元把此事放心上了,心裏鬆了口氣,有事絆住她,想來她便沒空去隔壁爬屋頂了吧。


    這邊顧修之兄弟去找顧峰,楚元元也迴客房去問起少年的身世。


    董康見又換了個人來問自己山匪之事,料想今晚這事如果不說清楚,怕是真沒機會跟這群人一同上路了。


    隻得心一橫,把他前兩天剛遇到的事刪刪減減的說了一遍。


    楚元元聽得目瞪口呆,這小子的運氣這麽差的麽,別是命裏帶衰啊……


    據他自己說,先是去雲州姑姑家玩,結果雲州遭了旱災,他不得不提前準備迴南邊,


    結果才出城不久,就在路上遇上大股流民,他一時心軟便被流民搶了所有糧食,為了補充食水打算進城采買補給,


    結果好不容易到了平吉縣附近,又遇上了山匪,不僅家當都被搶了,山匪還欲殺人滅口,


    本來帶了近百人的護衛和仆人,最後竟然隻剩下了胖少年一個。


    而且,楚元元聽下來,他在平吉縣附近遭遇山匪的時間,和進城時遇到的那夥被燒殺搶掠了的村民,竟然是同一天夜裏,


    這讓楚元元不得不深思,世上哪有那麽多巧合,沒準他們遇到的山匪就是同一夥人了。


    董康把自己這一路遭遇的事,算是都給交待幹淨了,


    隻除了他的真實身份,以及他們被山匪搶劫殺害是有預謀之事。


    此時不由地滿臉希冀道,


    “四娘子,我可以和你們一同上路嗎?我真的害怕自己一個人,再出點什麽意外。”


    董康雖然別的沒打聽到什麽,但他卻是知道了一些楚元元的厲害處,


    照顧他的秦一刀母子對她很尊敬,稱唿她為東家,


    而那個坐輪椅的男子,竟然是她的相公,真沒想到,她居然成親了。


    不過這些不是重點,


    重點是今晚驛館不僅沒有被山匪搶劫,他們還反殺了山匪,抗敵成功。


    據秦一刀兄弟所說,這一切都是眼前這位女娘的功勞。


    一個能帶領幾百人隊伍反殺山匪的女娘,可不會是一般人,


    不管對方要去哪,他都得跟著,至少得先跟著離開這鬼地方才行,不然他怕是小命不保。


    董康見楚元元一直在沉思,不由得又開口保證道,


    “四娘子放心,答應你的報酬絕對不會少的!隻要你能帶我平安離開這裏,我願意另外再出一千兩作為謝禮。”


    董康對於他們沒有趁他昏睡時,拿走他身上的值錢之物,即意外又欣喜,


    他本都做好了被人拿走幾樣東西的準備了,不想這夥人如此守禮。


    這也是他想要跟著這夥人的原因之一,哪怕再加一千兩也值得。


    其實,他在進城時,還在城外另有藏了銀子,隻是如今卻不知能不能取到了,隻等確定了明日的行程,出了城後再看看情況了。


    楚元元似笑非笑的看了胖少年一眼,“你前頭的債都還沒能還上呢,這就又空頭許諾,可真行啊!”


    董康厚著臉皮的笑道,“四娘子大義,小子身上還有幾件穿戴之物略值幾個錢,便先交由四娘子替我保管。”


    邊說著,董康就把身上取下來的指環及玉佩等物雙手奉上,想以此抵押欠債的意味很明顯。


    楚元元隻看了一眼,便移開了視線,笑道,“隻這些,想救你的命,可不夠。”


    董康臉上笑容一頓,這是……嫌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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