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易就知道皇帝打的是這個主意。


    他就是想讓自己表態,幫他選一個接班人。


    但這哪是自己能摻和的事!


    前世曆史上,凡是攪和進這種皇權之爭的,沒幾個是有好下場的。


    寧易立刻高聲迴答:“臣跟幾位殿下都不熟,實在不清楚。而且,這也不是臣可以胡說的。”


    乾元帝道:“如果朕非要你說了?”


    寧易雙手一攤:“臣都不知道,還能怎麽說?”


    乾元帝盯著他看了一會,突然提起酒壺給他倒了杯酒,並推到他麵前。


    “那寧卿就繼續喝酒吧!”


    什麽意思?


    想把我灌醉了,逼我說真心話?


    “陛下恕罪,臣身體不適,不能再喝了!”


    乾元帝的手微微顫抖,似乎氣得不輕。


    但寧易鐵了心,就是不去拿麵前的那杯酒。


    寧可得罪眼前的皇帝,也不要給將來留下無盡的禍患。


    反正以他和皇帝的關係,皇帝也不會把他怎麽樣。


    突然,殿內的屏風後麵,傳來一個高亢的聲音:“陛下親自斟酒,燕國公不受!”


    寧易一愣:“這是?”


    “沒事!”乾元帝揮了揮手,不在意地說:“這是起居舍人在記《起居注》。”


    “《起居注》?”


    “對,就是記錄朕每日的群臣進對﹑祭祀宴享之類的瑣事,沒什麽要緊的。”


    但寧易覺得,事情可能沒有這麽簡單。


    果然,乾元帝又說:“就算卿不喝也沒關係,以你我君臣之間的情義,朕還能把卿怎麽樣?隻是,就怕日後朕的子孫看到這《起居注》,覺得卿是故意怠慢朕,恐怕會對卿的子孫有所遷怒。”


    寧易傻眼了!


    皇帝並非完全胡說。


    有些事情可大可小,就看皇帝想不想追究。


    早些年,皇帝有一繈褓中的皇子夭折。


    治喪期間,燕山衛大提督陸洽大宴賓客。


    本來這很正常。


    陸洽哪知道一千多裏外的京城皇宮裏,死了個小孩。


    在當時也沒人找他的麻煩。


    但如今陸洽失勢了,這事就成了他的一大罪狀,說他喪心病狂,毫無臣倫。


    任他怎麽解釋都沒用。


    無奈之下,寧易又祭出了屢試不爽的真誠技。


    “陛下,您何必為難臣呢?這種事就應該是您乾綱獨斷,自己來定的啊!”


    “朕定了呀!”乾元帝說:“朕還定了兩次,結果卿也看到了,兩次叛亂,兩次血流成河。”


    寧易無言以對。


    過了一會,他小心翼翼地提議:“要不,咱先不定?”


    乾元帝搖頭:“大楚祖製,儲君不能空懸,否則易生事端。”


    問題是,你不空懸,它也生事端啊!


    他又提議:“要不,把湯相他們都叫來,一起商議?”


    乾元帝還是搖頭:“滿朝文武,都抵不上卿的一句話!”


    “可是!”寧易頭大如鬥:“臣真不知道該選誰!”


    “沒關係!”乾元帝反過來勸他:“卿就隨便選一個,反正最後就算出了問題,也有卿自己去平定。卿都平叛兩次了,也不在乎再多平定幾次。”


    你這說的是人話麽?


    眼見寧易愁眉不展,乾元帝道:“這種擁立之功,是多少人夢寐而不可得的,寧卿為何如此抗拒?”


    因為擁立之功的迴報雖然大,但風險更大!


    你看,不管是擁立太子還是擁立秦王的那些人,全都被你關牢裏了。


    “陛下,臣畢生所願,乃是踏馬陰山,縱橫草原,在疆場建功立業,而不是參與到這些事情裏,還請陛下見諒。”


    乾元帝神色黯然:


    “寧卿的誌向,朕一直都是知道的,朕也是無奈才出此下策。”


    “卿是我大楚的擎天一柱,儲君若是有卿的首肯,定能絕了旁人的念頭,斷了這些紛爭。”


    “朕已經沒了兩個兒子,這種骨肉相殘的人倫慘劇,實在痛徹心扉,朕真的不想再經曆一次。”


    “唉!這終歸是朕的一廂情願,罷了!罷了!”


    說著,他端起寧易麵前的酒杯,就要往嘴裏送。


    一旁的老宦官連忙攔住:“陛下,太醫說您龍體尚未康複,不能飲酒,否則會有不測!”


    乾元帝怒道:“滾開!朕心中苦悶,非醉無以解憂!”


    老宦官一邊抱住乾元帝的胳膊,一邊朝寧易嚷:“燕國公,老奴求您了!”


    寧易真是無語了。


    他怎麽能看不出這兩人是在飆戲?


    老子也是演技派好不好!


    但他又不能放任不管。


    這皇帝是個死要麵子的主。


    要不給他台階,他說不定真能把這杯酒一口悶下去。


    到時候真出個什麽事,這鍋指定要自己背。


    “好了!”寧易奪過皇帝手裏的酒杯,“這杯酒還是臣喝了吧!”


    說完,他一仰頭,將這杯酒一飲而盡。


    他剛把酒杯放迴桌上,皇帝就提起酒壺,給他又滿上了。


    他一咬牙,端起來又是一口喝光。


    隻要我醉得夠快,你就別想從我嘴裏掏出東西。


    如是三杯之後,乾元帝按下酒壺。


    “寧卿現在能說了麽?”


    我說個錘子!


    寧易眯著眼睛,搖搖晃晃,就是不說話。


    之前五位皇子灌了他五杯酒。


    再加上剛才的三杯下肚,他真有些迷糊了。


    看來,這一世的他,也喝不了多少酒。


    這時,屏風後麵又傳出那個聲音:“陛下有問,燕國公不語!”


    寧易忍不住朝屏風後大喊一聲:“你給我閉嘴!”


    那人還真就閉嘴了,再沒有發出任何聲音。


    寧易轉頭看向乾元帝。


    他突然覺得這個皇帝特別可笑。


    這種事居然逼他一個外人表態。


    他也覺得自己很可笑。


    莫名其妙地非要堅持所謂的原則。


    不就是擁立個太子麽?


    自己係統在手,麾下有數萬精兵。


    其中有兩萬五千多人更是對他忠心不二。


    怕個球!


    想到可笑處,他不禁笑出了聲。


    乾元帝又問:“寧卿,你說立誰為儲君好?”


    寧易哈哈一笑:“我的陛下呀,你還真是不死心,其實你自己心裏不已經有答案了麽?”


    乾元帝一愣:“是齊王?”


    寧易點頭。


    乾元帝想了想,笑道:“齊王寬厚仁慈,人也聰慧,寧卿選的不錯!”


    寧易舉起右手食指在乾元帝麵前搖晃:“漏漏漏!不是我選的,是你選的!”


    乾元帝麵露詫異,但隨即釋然:“也對,寧卿選的就是朕選的,沒什麽不同!”


    寧易懶得再和皇帝分辯。


    他搖搖晃晃地站起來。


    “陛下,我該說的也說了,現在可以放我迴去了吧?”


    乾元帝道:“要不寧卿今晚就宿在宮裏?”


    “漏漏漏!”寧易得意地對乾元帝說:“今晚家裏有人等我!”


    說完,也不等乾元帝迴話,他就邁步朝殿外走去。


    邊走他還邊念:“月上柳梢頭,人約黃昏後。”


    一句詩剛念完,他突然腳一軟,歪倒在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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