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飯菜裏怎麽會有毒呢?


    他來的路上剛看過係統麵板。


    上麵空蕩蕩的什麽都沒有。


    關鍵是,皇帝為什麽要給他下毒?


    皇帝現在能在京城大殺四方,全靠自己手裏掌握著京城所有的武裝力量。


    給自己下毒?


    除非皇帝瘋了!


    皇帝不會真的瘋了吧?


    寧易心驚膽戰地看向乾元帝。


    乾元帝也看著他,麵帶微笑,眼神和煦。


    不像是發瘋的樣子啊?


    這個老陰逼!


    又在試探自己。


    一驚一乍的。


    吃頓飯都不得安穩。


    他把嘴裏的飯菜咽下,然後大聲說:“您怎麽會給臣下毒呢?”


    說完又重新大口吃了起來。


    乾元帝悠悠地說:“大概十年前,朕也擺了這麽一桌酒席,讓人去東宮把太子叫來,當時他就坐寧卿現在坐的位置。”


    寧易立刻停下幹飯,感覺渾身不得勁。


    乾元帝繼續說:“他坐在那裏,滿頭大汗,連箸筷都不敢拿,也不敢看朕。”


    寧易坐直身子,專心聽皇帝講述往事。


    乾元帝歎了口氣:


    “當時皇後剛剛崩逝,大臣們紛紛勸朕立新後。”


    “朕本打算立肖妃為後的,但太子執意反對。”


    “他說母後新亡,不想這麽快就看到兩儀宮有新主人。”


    “朕知道,他就是怕秦王借肖妃之勢,威脅他的儲君之位。”


    “朕當眾斥責了他幾句,說他心胸如此狹隘,將來如何能君臨天下。”


    “事後朕有些後悔,便擺了這麽一桌酒席,想消弭父子間的隔閡。”


    說到這裏,皇帝沉默了。


    寧易忍不住問:“那後來了?”


    問完之後他就反應過來。


    這隔閡肯定是沒有消弭。


    不然,這父子倆也不會走到不死不休的地步。


    乾元帝果然苦笑道:“他連一口飯菜都不敢吃,又怎會對朕開誠布公?他如此這般,朕又怎能對他推心置腹?”


    怎麽不能?


    你倆就是死要麵子活受罪!


    乾元帝又說:“朕想著,這不過是一個誤會,是朕父子之間的一根小刺而已,不足為慮。但朕沒想到,這根刺是活的,它會自己生長。”


    說到這裏,乾元帝說不下去了,陷入了長久的沉默。


    寧易陪著他默默地坐著。


    良久,乾元帝突然說道:“昨晚湯相和沈劉兩位尚書,去找過寧卿了吧?”


    寧易心頭一凜,老實交待:“是!陛下這幾天把他們嚇壞了,他們不敢來勸陛下,求臣來勸勸陛下。”


    乾元帝看了他一眼:“寧卿答應了?”


    寧易把心一橫:“答應了!陛下這次有些反應過度,牽連實在太廣,對大楚不是好事。”


    沒想到,皇帝竟然點頭讚同:“朕確實有些過激了,這事就到此為止吧!”


    寧易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這就成了?


    皇帝這麽聽勸的嗎?


    他這一天都在想,該怎麽跟皇帝擺事實講道理。


    他都做好了先慷慨陳詞,再據理力辯,最後苦苦哀求的準備。


    結果全不用,就是一句話的事!


    乾元帝又道:


    “朕這兩天其實已經冷靜下來,朝廷的情況,朕也看在了眼裏。”


    “朕其實比他們還急,就等著他們來勸,有個台階也就下了。”


    “可這些人舍近求遠,非要去求卿,真是可笑!”


    你這是站著說話不腰疼。


    就你前幾天那要吃人的樣子,誰敢觸黴頭?


    也就自己想媳婦想得緊,豁出去了。


    看著寧易一臉如釋重負的樣子,乾元帝笑道:“怎麽,寧卿很意外?覺得朕是一個蠻不講理,暴虐無道的昏君?”


    寧易連忙說:“哪裏哪裏!陛下在臣心裏當然是明君,英明神武,勤政愛民,直追堯舜。”


    “堯舜?”乾元帝問:“堯舜是誰?”


    “不是誰,是臣瞎說的。”


    見皇帝還要追問,寧易慌忙提出告辭:“陛下,臣家裏還有事,先行告退!”


    沈嬋今晚說不定會來,自己得早點趕迴去。


    但皇帝卻不肯放他走:“寧卿用完晚膳再迴。”


    寧易哪還有胃口:“臣已經吃飽了。”


    “那寧卿再喝點酒。”


    “陛下,臣不喝酒!”


    他跟酒有仇。


    前世就是因為多喝了幾杯,才出的事。


    但乾元帝根本不容他拒絕。


    “進來吧!”乾元帝朝殿外招了一下手。


    老宦官領著幾人走了進來,竟全是身穿蟒袍的皇子。


    領頭的是寧易見過幾麵的代王。


    代王身後還有四人,年齡一個比一個小。


    最小的那個才七八歲的樣子。


    乾元帝剩下的兒子,都在這裏了。


    寧易正納悶著,乾元帝開口道:“燕國公護佑朕和朝廷,勞苦功高,你們都來敬一杯酒。”


    寧易連忙起身推脫:“陛下,臣擔當不起啊!”


    乾元帝揮手讓他坐下:“寧卿擔當得起!”


    寧易不敢坐下。


    這幾位皇子裏,未來必定有一人會成為大楚皇帝。


    自己要大喇喇地坐在這裏,接受人家敬酒,保不齊人家會記在心裏,日後登基了再找自己算賬。


    但皇帝竟起身走過來,將他按迴椅子上。


    代王率先倒了一杯酒,恭恭敬敬地端到他麵前。


    “燕國公驚才絕豔,卓然不凡,小王景仰已久,還望今後能與燕國公多親近親近!”


    乾元帝的手一直按在他肩上,他不好起身,隻得坐在那裏。


    如今這情況,他不喝也得喝了。


    他隻得口裏說著“殿下過獎”,然後接過酒杯飲盡。


    代王之後,是一個年紀尚輕的俊秀少年。


    少年還有些害羞,他端著酒杯紅著臉說:“小王特別喜歡燕國公做的詩,小王自己也作了幾首,請燕國公能抽空指點一二。”


    乾元帝在一旁說:“這是朕的第六子,齊王趙純。”


    喲,這就是齊王啊!


    他不禁多看了兩眼。


    乾元帝看在眼裏,出聲問:“寧卿覺得齊王如何?”


    寧易連忙迴答:“齊王殿下很好 ,其他幾位殿下也很好!”


    說著,他接過齊王手裏的酒杯,也一口喝幹。


    等幾位皇子都敬完酒後,乾元帝揮手讓他們退下。


    乾元帝一坐迴去,就問了寧易一句意料之中的話。


    “寧卿覺得,朕的這幾個兒子中,誰適合做下一任儲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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