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退休?”


    “……”朝歌沒想明白。


    不過話說迴來確實很難想明白,所以我繼續解釋。


    “在我這裏,什麽時候退休,在你動手殺人之前就要想好,想好後,除非你在任務中不幸嗝屁,否則就絕對不能中途跑路。”


    為了強調這個規則,我用了稍重的語氣。


    “否則無論到天涯海角,你都還是個殺手,一輩子當不迴普通人。”


    “想也不行?”


    “想也不行。”


    每個人都有想當殺手的理由。有人是為了賺錢,把殺人當作上班打卡。有人是喜歡聽見人死前最後的慘叫聲,所以很享受將刀子插入內髒的感覺。也有的殺手覺得自己能成為正義使者,把自己的手弄髒是為了有些人更幹淨。


    “以上,哪種殺手更變態?”我朝旁邊瞥了一眼。


    “有區別嗎?”吸了一口冰凍能量棒,朝歌答得很隨意。


    “很好。”我點點頭,“如果一個人的職業是如果一個人的職業是削鉛筆,不管他抱著什麽心情在削鉛筆,隻要把鉛筆削好了,就是好的削鉛筆人。如果他沒辦法把鉛筆給削好,就是一個差勁的削鉛筆人。”


    朝歌皺起眉頭。


    確實是很爛的比喻。


    “我隻是希望你能搞清楚自己想要什麽。”


    而不是什麽都不懂,一腔熱血就來賣命。


    這一行幹久了,見過太多人,忙忙碌碌,最後死於非命。


    朝歌沒有迴話。


    “不理解。”


    他試著想了好幾分鍾,最終還是放棄。


    看他這樣,我就會覺著或許老鼠腦容量小的傳聞並非虛假。


    “我是說,你必須告訴我你想什麽時候起不接單。我底下有個殺手一開始就告訴我,當她的偶像有一天結婚隱退,她就會跟著金盆洗手,所以直到那位偶像結婚前,她都會無條件接我的電話。”


    當然,後來為了讓那位重症追星患者金盆洗手,我不得不背地裏給那位偶像介紹了好幾撥女人,花了不少錢不說,還入股了朋友叛逆期兒子的事務所。


    雖然我自認為不是什麽好經紀人,但這件事從頭到尾我都是被逼無奈的那個。


    “了解。”朝歌歡唿雀躍起來:“我就知道這活不簡單。”


    這下換我無法理解了。


    原來在他的概念中,越是多的特殊規矩,就意味著這一行越是高大上。


    而自己也即將加入這一群盡是隱秘的職業殺手中,簡直是無上榮譽。


    “所以,大家都是這麽約定的?”朝歌好奇:“找到一生所愛就收手?還是賺到一個小目標就退出?會有人定下特別離譜的退休條款嗎?要是不甘心,退休了還可以做迴殺手嗎?”


    “用腦子,別一天天就想著抄作業。”我白了他一眼:“活不久。”


    “……”


    “順便一提,想好了你也別告訴我。”


    我怕自己忍不住。


    雖然我自認為自己是個什麽真心話都不往外說的悶騷,但手底下的殺手都意外很喜歡跟我分享片段人生。


    他們願意把心中珍藏的秘密說給我,所以我也盡力守護著。


    有的人因為童年遭受暴力被殺手從地獄中拯救,進而也跟著當了殺手。有的人隻是身為源石病患者錯手殺死個普通人,就陰差陽錯被全城通緝而下了海。


    但這個說法很快被我糾正過來。


    因為當殺手又不是出去賣。


    雖然某種意義上也差不多。


    有的人告訴我他很喜歡血漿濺在皮膚上的感覺,每次都能讓他高潮。


    有的人因為尼特入不敷出,隻是需要錢。


    最近還有個怪胎說她隻是想多了解我一點,想待在我身邊,所以當了殺手。


    從這座城市最高的觀景塔上看下去,每個人都變成螞蟻大小。


    雙手憑靠在護欄上,我抽著煙,慵懶地吞吞吐吐。


    無視危險的高度,陳暉潔大大咧咧坐在護欄上,顧盼自得。


    “反正,要是我不小心,你肯定會及時拉住我。”


    我沒有迴應這份幼稚。


    但心神卻被那雙寫滿信任的眼睛牢牢拽住。


    她說,想俯瞰和我所見同一片風景。


    而我,內心依舊彷徨若失,連煙什麽時候滅了都不知道,隻是毫無道德心把煙灰點出去。


    陳暉潔似乎沒有注意到我複雜的表情。


    她專注看著底下奪目的燈光夜景,思考著關於退休的事。


    沒有花多少時間,她就想到了相當奇異的答案。


    她眼神堅定,無比嚴肅:“等到夏奎寧決定退休的那天,就是我作為殺手正式引退的日子。”


    “啊?”


    陳暉潔說她會等我。


    如果我開始期待的話,就不會一次又一次品嚐到從未體驗的痛苦。


    理性上,我不該過分介入他們的人生。


    但情感上,我不由自主被這一份隱秘的小小溫暖吸引。


    兩者平衡的最佳結果,就是拒絕——盡可能讓新人知難而退,哪怕眼前這個真是朝廷那邊派來的也一樣。


    朝歌當然沒有注意到我的複雜表情。


    他似乎還在認真思考退休條件。


    哪怕他根本沒機會入門。


    大概是思考終於有了結果,朝歌再度看向我時,一開口就是相當現實的問題:“幹這行,怎麽收錢?我身手越好,收費就越多嗎?”


    “當然不是。”我又是一個白眼:“又不是搞笑藝人。”


    “喔。”


    “我給你多少,你就拿多少。”


    我咧嘴一笑,說出一個相當流氓的答案。


    但實際上,我手底下的殺手從來都隻說能不能幹,不會問我價格多少,連代號是賭神的賭鬼都不會。


    因為我從不少給。


    畢竟是當經紀人的基本道德。


    “你能借著小聰明破解暗號,為了生存解決那些雜魚,卻還沒有為報酬動手。殺手,你還不夠格。”


    “嗯哼。”


    朝歌看我的眼神有些危險。


    以動物的語言來說,這是同類廝殺的前兆。


    我通常是不會用揠苗助長的方式來鍛煉新人的,但真心想拒絕的人另說。


    “你玩過真心話大冒險嗎?”我無視那種危險的眼神,問。


    “誰都玩過吧。”朝歌愣了一下,勉強應道。


    “可以。”我點頭,將手指向空蕩蕩的公園入口:“條件一,在這個路口,接下來出現的第三個人,你去把他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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