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到邊境線,我在移動城市腳下的貧民窟找了一間不入流的爛旅館。老板是個酒糟鼻子個子瘦弱的醉鬼,房間裏的角落滿是鼷獸,發出啃咬木質家具的刺耳噪音。


    一路走來,所有人窮的很豁達。幹淨又衛生的街邊美食,光著腳在黃泥地上撒丫子跑的小鬼。


    在這片狹小到過分的空間,我將身上所有裝備都藏進天花板的夾層,換迴我幾年前徒步旅行時的裝扮。


    短t恤,黑褲衩,旅遊鞋,頭頂爛了兩個洞的安全帽。


    那些笨蛋兔子,蠢驢,為了耳朵舒服寧願使用這種心理安慰產品。


    但躺在硬板床上看著這玩意,我也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心理安慰。枕頭底下不用放銃,身上也摸不出多餘的弗洛林。


    我閉上眼睛就睡,無夢的睡眠一直持續到第二天午夜。


    急促的敲門聲將我吵醒,老板慌慌張張敲開我的破門說事情不好了,有聯合議事會家族成員正在搜查叛亂分子,手段殘忍無理,要我快點逃跑,越快越好。


    “什麽叛亂分子?哪裏來的叛亂分子?”我摸著淩亂的頭發問。


    “不知道,這條街很多人都被一銃做掉了……一個都沒活下來……”


    “被誰?不是老早就說好了不允許銃殺平民嗎?”


    “什麽平民不平民,還問什麽廢話!快逃命吧!”


    怎麽說呢,明明是個老酒鬼,心卻還挺好。


    但我半個字都不信。


    一群連移動城市都進不去隻能活在腳下撿垃圾為生的普通貧民能惹到什麽人?也不看看議事會那幫少爺小姐長什麽b樣,他們能跑到這裏來惹事?


    加上銃的價格高昂,就算有不受管控的小組織搞到手,也絕對舍不得拿來一銃一個。


    到底是誰大半夜辦事還要嫁禍議事會呢?


    會是那些藏在暗處的家夥看不慣西西裏一手遮天搞栽贓禍害嗎?


    哪怕心思縝密到西西裏這種程度,也會有預料不到的事嗎?


    我突然離開她會怎麽做?


    正當我想多問幾句的時候,老板的臉上忽然多了一個大洞。


    紅色的鼻頭炸開一個完美的圓,黏糊糊的血都噴到我的臉上。


    我不得不抽吸一下鼻子,嚐試唿吸新鮮空氣。


    事後迴想起來,如果我是魔族佬體質,大概已經感染一百次了。


    現實是,被那麽突然弄一下,我的意識完全沒有反應過來。在我愣神之際,我的身體條件反射般自動往後一彈,將本來就搖搖晃晃的門板拆卸下來擋住幾枚流彈,一路連滾帶爬到房間邊緣,從窗台翻身一躍跳了下去。


    在空中墜落的同時,我聽見金屬拉環的聲音,緊接著背後就迎來一大片熱浪。


    ——如果我剛剛沒來得及逃跑,我人生最後的風景就是滿是鼷獸的破旅館天花板了。


    但我沒有時間慶幸,因為這種子彈和爆炸物使用的簡潔節奏令我膽寒。這不是胡亂的開銃和丟棄手榴彈隨意引發爆炸,而是我從未見過的職業水準——見鬼了!這裏怎麽會被職業殺手盯上?


    一道讓我無法唿吸的閃電劈進了我的大腦,轟得我眼前一黑。在這個瞬間,我幾乎確定,惹到瘟神的人不是這裏的任何一個,而是我。


    是我——


    炒了西西裏魷魚的男人。


    殺手學校的叛逃者。


    失去記憶的殺人機器。


    也許我從來都沒有真正逃離那間地下室,這些職業殺手完全是衝我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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