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迴到龍門的那天,天氣很好。


    厚重的雨雲已經悄悄散去,慵懶的陽光覆蓋著這座平平無奇的城市,熙熙攘攘人群腳下憂鬱的化合物,在陽光的光合作用下揮發不少。


    隻看眼前的光景,真的很難想象半個月前這座城市還要死要活。


    老樣子,我點了一份油條和豆漿,坐在攤子上一邊津津有味吃著一邊看龍門日報。


    報紙首版關於城市的攝影依然相當藝術,有一種不食人間煙火的美。悲慘又邪惡的社會新聞在雜評記者口中經曆了相當具有學術性又毫無意義的“犯罪學”分析,隻有明星八卦板塊尚可,上頭每個故事都有種腦幹缺失的美。


    引人發笑。


    除此之外,空小姐的前日在龍門中心體育場舉辦的演唱會相當成功。


    可喜可賀。


    “那麽,我就按照約定方式付款了。”


    “請務必這麽做。”


    一毛不拔的理發店老王向峯馳物流黃頭發小哥支付了運費。


    老實的小哥不遑多讓,確認錢款到賬才開始讓手底下員工開始搬運。


    果然,任何人隻要在下城區混一會,就不得不長腦子出來。


    人類是一種很懂得通過各種方式成長的動物。


    “所以,你利用我和佛爺第七百六十八套暗號,和今天的龍門日報,找到了這個接頭地點?”


    天花板上的風扇,搖搖欲墜隆隆轉。


    位於下城區22街區中山路,裝潢過於老舊的早餐店,一張梨花木桌上的油比城牆還厚。


    龍蛇混雜,一點都不適合談話。


    我穿著汐斯塔度假時買的花褲衩,和街頭大爺們一樣把白背心擼到腰上,和一個來路不明劄拉克說話。


    “你是幹什麽的?”我扶住頭,問的生無可戀。


    “我想當殺手。”他睜著眼,答的麵無表情。


    好一個平平無奇的劄拉克。


    手下第一個壽終正寢的殺手,事無巨細的生活習慣帶來了一個大麻煩。


    我說什麽來著,把複雜的事情簡單化,就是搬起石頭砸腳。


    現在他撒手人寰,石頭卻落到我腳上來了。


    “你為什麽想當個殺手?”我呲溜一口豆漿。


    “迴答之前我想問下,這算是入職測驗嗎?”他眨了下眼。


    “問你就迴答。”


    來路不明的家夥提醒我佛爺莫名其妙的死。


    說實話,我早就覺得佛爺不很靠譜,可他偏偏是我手底下命最長的。


    中介殺人二十餘年,在我手底下做事,有一大半不能好好退休。


    一大半都會在任務途中暴死,找不到下落,連善後都很難。


    但佛爺與眾不同。


    據說是在一個平平無奇的早晨,周圍鄰居看他沒有起來澆花,便試探性敲了敲他的門。


    然後就看見他躺在床上,已經沒了唿吸。


    三流小說的編排,作者想殺誰就殺誰,都不給個商量的。


    主打一個隨心所欲。


    “我殺人,是為了有一天可以不殺人。”來人說。


    我猛地抬眼。


    敬,似曾相識的答案。


    “有人給我說,跟著你就可以做到。”


    “你最好能一直這麽想。”已經懶得反駁,我將油條掰開,放進豆漿裏問:“你叫什麽名字?”


    “朝歌。”這個劄拉克男性說道。


    一聽就知道這是個假名。


    不知道他經曆了什麽,身上都是大大小小的傷口。代表種族特征的耳朵耷拉著,略帶灰色的中長發被一圈皮筋拖到耳後。


    無所謂了。


    以後有的是機會。


    “那麽,現在確認一下暗號。”


    那句話怎麽說來著,人最後都會變成自己討厭的樣子。


    我居然也有主動和人對暗號的那天。


    “朝歌猶夕嵐?”


    “日永流清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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