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年,兩千五百多個日夜,在這期間,顧顏偶爾幻想過同鶴戾重逢的各種場景,但唯獨不是現在這樣。


    顧顏無法將眼前的鶴戾同之前的那個男孩聯係在一起。


    現在的他,一身精致筆直的黑色西裝,身形挺拔,英姿俊美,舉手投足之間盡是矜貴氣息,而他給人的壓迫感更勝從前。


    鶴戾從進來之後就沒有拿正眼瞧過顧顏一下,此時的他更像是個睥睨眾生的上位者,眼中盡顯野心。


    一旁的顧顏此時已經迴了神,江祈天也迅速反應了過來。


    他上前拿過那份所謂的親筆簽名研究了起來,的確很他父親的親筆,江浩寫字有個小習慣,會在口字底點上一筆。


    “我們不認,人死債清,憑什麽讓我們背這債!”聶成這時候卻耍起了無賴,一把奪過了江祈天手中的文件,企圖撕毀。


    “江氏隻有蠢貨和小孩嗎?”


    鶴戾此話一出,在場的人麵麵相覷,這事誰都不想惹禍上身。


    顧顏在這個時候站了出來,“聶董,這隻是複印件,你撕毀了沒任何作用的。”


    江祈天也在這時將聶成手上的文件給奪了迴來,他將文件遞給了顧顏,顧顏看了一眼之後就知道這是真的。


    鶴戾身旁的秘書一本正經的同顧顏說明起了情況。


    “顧小姐和江先生不相信的話,我們也可以提供原件,隻需查驗筆跡之後就能知道真偽,隻是到時候這件事情的局麵恐怕就會不好控製,記者們最喜歡往這種事情上鋪,江董事長剛離世,江氏也經不起折騰了。”


    顧顏閉了閉眼,強迫自己冷靜下來,鶴戾這次是有備而來,江氏在這個時候沒辦法承受這種打擊,幾秒過後,她的心中就有了初步的決斷。


    她看向鶴戾,態度誠懇,言辭溫柔。


    “鶴先生,這件事,江總在生前沒有向任何人透露過,我們也需要時間去核實。”


    顧顏畢竟跟著江浩也見過了不少風浪,她這句話說出口之後,鶴戾的眼神第一次同顧顏有了交流。


    鶴戾就坐在那,連身子都沒怎麽移動,可兩人對視的瞬間,顧顏隻感覺到自己像是被獵人選中的獵物,有種無處可逃的恐慌感。


    “死者為大,我隻給你三天。”


    “好,鶴先生,就三天。”


    肯給時間就好,三天已經足夠做很多事了。


    得到顧顏的承諾後,鶴戾的秘書加了顧顏的聯係方式和微信,然後才去追已經離開的鶴戾,鶴戾一走,整個會議室再度陷入了爭執。


    “我們公司哪裏有這麽多錢,明天開盤,還不知道股價會如何,那可是二十六億,又不是二十六塊!”


    “就是,江浩生前就喜歡獨斷專行,現在死了還不安生,給我們丟下這麽大一個爛攤子!”


    爭執中,不知道是誰說了這麽一句話,原本就憋著一肚子氣的江祈天,在聽到這話後立刻衝了過去,抓住那個多舌的董事就往死裏揍。


    “小天,住手,小天!”


    顧顏衝過去想拉住江祈天,但混亂中,她被人推搡到了一旁,連帶著額頭磕到了桌子,立馬紅腫了起來了。


    就在局麵馬上就要不可控製的時候,顧以懷掐著點帶人衝進了會議室,不一會兒場麵就被控製住了。


    “這都什麽時候了,火燒眉毛了,還內鬥個不停,江浩才剛走,你們就這麽往死裏整他們,是欺負他們孤兒寡母沒人撐腰是嗎,我顧以懷還沒死呢,我看誰跟欺負我的女兒和外孫!”


    顧以懷在青城是出了名的狠,顧家就是靠著他不要命的這種勁發達起來的。


    他帶來的手下將會議室圍堵得是水泄不通,就連聶成這樣的老狐狸都不敢當麵同他叫囂。


    見在場的人都安靜了下來,顧以懷這才擺上了虛假的笑容,“你們放心,江氏絕對不會出事,江浩走了,可還有我顧以懷和我女兒顧顏,隻要我們在一天,我保證諸位的口袋還能是沉甸甸的。”


    識時務者為俊傑,在場的這些董事都是人精,眼下局勢對他們不利,再待下去也討不到什麽好處,於是這些董事集體都先走了,這一場會議下來,顧顏隻覺得自己被脫了一層皮。


    等會議室隻剩下顧顏江祈天和顧以懷三個人之後,顧以懷說出了自己的目的。


    “三千萬,我要用三千萬收購江氏,你和小天以後和江氏就再無任何瓜葛。”


    顧以懷這隻豺狼分明就是趁火打劫,江祈天剛受過刺激,現在他這名義上的假外公又來補一刀,隻有十七歲的江祈天早就氣得臉紅脖子粗了。


    顧顏知道自己這個父親一向是心狠手辣的代表,她走向顧以懷,正色道:“顧董事長難道不知道鶴氏剛剛前來催債嗎,二十六億的外債除掉之後,江氏集團就隻剩下一個空殼罷了,您還要多花三千萬來買一個空殼,這種虧本的買賣,顧董事長怎麽肯幹的?”


    顧以懷聽完顧顏的話之後,直接動手給了她一耳光,打得又快又狠。


    顧顏的嘴角迅速紅腫了起來,一旁的江祈天都沒反應過來,等他上前查看的時候,顧顏已經消化完了這個耳光。


    “這些年,江浩就是這麽教你的,連老爸都不喊了,還敢直接頂撞我,顧顏,別忘了你是我的種!”


    這個從來就沒有關心過她的父親,如今卻要拿父女恩情來擺架子拿捏她,顧顏隻覺得無比惡心。


    “顧董事長的兒子女兒那麽多,我顧顏算得了什麽,至於江氏集團,除非我死,否則你想都別想!”這是江浩留給他兒子唯一的東西,顧顏不會讓任何人碰。


    顧以懷一直知道顧顏是個會說狠話的。


    別看她平時溫柔嫻靜,一旦觸及到她的底線,她能隨時撕咬下對方的一塊肉。


    七年前顧顏就能決絕得販賣了自己的愛情,七年後她照樣能丟棄本就不存在的親情。


    隻不過現在她身邊有江祈天這個羊羔崽子,這就等於她有了軟肋。


    她一個女人就算手握江氏絕大多數的股份,可隻要鶴戾死咬著二十六億的外債不鬆嘴,這股份也隻是空中樓閣罷了。


    顧以懷雖然這些年沒有同鶴家打過交道,可是生意場上都知道鶴戾的手段。


    五年前,鶴戾在帝都京海自立門戶創建了海盛,憑借著精準的眼光和毒辣的手段,海盛集團異軍突起,一躍成為帝都的新標誌,沒人敢小覷鶴戾的能力,更何況他的背後還有一個鶴氏集團。


    遠在青城的顧以懷都能時時聽到關於海盛的事情。


    當初鶴家的手段顧以懷是見識過的,鶴家人在生意場上睚眥必報,在感情上更是如此。


    鶴戾這麽多年,身邊從沒傳過什麽花邊新聞,想來當年顧顏傷他極深,他應該是恨透了顧顏,所以顧顏根本沒有勝算。


    “那就看看你這骨頭是不是和你的嘴一樣硬,到時候看你是給我下跪還是被別人打斷你的膝蓋骨!”


    顧以懷走了,顧顏的精氣神在這一瞬間就全部崩塌了,可是她還不能倒,她的身後有小天,有江氏的員工。


    “小天,你先迴家去,明天一早我們送你爸走。”


    交代完祈天之後,顧顏便留在公司處理公事,一直忙到深夜。


    公司裏的員工或多或少都聽到了風聲,整個江氏籠罩在一片烏雲之下。


    傾巢之下,安有完卵的道理顧顏明白,隻有保住了江氏,才能保住江氏上下這麽多人的生計。


    她同公司的財務在公司的收支賬單上查找那二十六億流水單。


    這麽大一筆數目不可能沒有痕跡的,可是怎麽找都找不到,甚至一點痕跡都沒有。


    財務這時候想到一個可能,“江總會不會用的是自己個人的名義同鶴氏借貸的,否則這麽大一筆流水,公司不可能事先一點風聲都不知道的。”


    財務的話提醒了顧顏,她低頭看了一眼手機,已經是十一點四十九分了,顧顏讓財務先下班了,自己迴到辦公司坐在老板椅上想了許久,在十二點半的時候才熄滅了辦公室的燈。


    顧顏沒有迴到江家,她知道問題的症結在於鶴戾,她要知道鶴戾的口風,她要知道鶴戾到底想要什麽,隻有這樣,她才能知道接下來要怎麽應對。


    顧以懷,江氏的董事還有鶴戾各個都不是省油的燈,前有狼後有虎,無論哪一個都會咬下江氏一大塊肉來。


    顧顏撥通了鶴戾秘書的電話,隨後表明了自己的意思,這鶴戾的秘書倒也幹脆,直接給了顧顏鶴戾現在在青城的地址。


    打聽到了鶴戾的地址後,顧顏就打車直接過去了,一路上顧顏想了很多,最讓她覺得疑惑的點是江浩為什麽會向鶴戾借這麽大一筆錢,分明他們兩人之前毫無關聯,也不認識。


    等顧顏到了之後,臨門一腳,卻被鶴戾的手下攔在門外。


    “顧小姐,鶴總已經休息了,您這個時間進去了,怕是會不方便的。”


    “隻要五分鍾就可以,我真的需要見鶴總一麵。”


    顧顏想進去,可是她一個女人,怎麽可能敵得過三個壯漢呢,兩分鍾後,顧顏隻能放棄。


    既然進不去,她隻好在門外等著,她就不信,鶴戾能一直躲在裏麵不出來。


    今天是冬至,是江浩走的第二天,原本江浩在一周前已經訂好了餐廳,準備一家人歡聚的,卻不想,如今他躺在冷冰冰的殯儀館裏麵,顧顏穿著單薄的外套站在鶴戾的住所外麵發抖受凍。


    屋內的鶴戾看著屋內的監控,看著曾經這個狠心的女人現在就在外麵萬分焦急得等著他的出現,他的臉上沒有多餘的表情,片刻後直接關了監控,眼不見心不煩的坐在了沙發上。


    過了大概兩分鍾,他撥通了門口保安的電話,“讓她進來。”


    “boss,讓誰進來?”


    “你說呢?”


    “哦哦,是顧小姐是嗎,她剛剛接了個電話,然後走了。”


    什麽,就等了十分鍾就等不住了,鶴戾看著自己手上提著的醫藥箱,下一秒摔到了地上,很好,顧顏,你他媽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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