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校中的時光流逝分外之快,自從猜想到命案牽連她周圍這些人之後,蘇娫杏心底油然生發出一種遺世的孤立感。


    她越發覺得殘忍,於不知結局的歡顏笑語,也於自己。


    對他們而言,被卷入紛爭成為懸案嫌疑者就在不可數的未來,而就她自己來說,一步步看著身邊的人走入深淵更是悲涼。


    曾經每日急切到來的記憶恢複現在成為負累,隨著案件的追溯,每一幕故人的身姿都讓她恍惚,隨即被時間反複磋磨。


    現在與過去漸漸重疊,她甚至時有分不清楚眼前之人的麵容。


    他們……到底是朋友,還是線索?


    她來到這裏,到底隻是一個查案的手段,還是有屬於她的人生在等著她?


    蘇娫杏不知道。


    可她不能逃離。


    她隻能奢求喘口氣罷了。


    這一點在一次查儀容儀表之後,才終於得以實現。


    當那幾日沒有戴手鐲從而記憶恢複停滯後,蘇娫杏才意識到了手鐲才是她真正迴到這裏的契機。


    這段記憶她沒有忘。


    手鐲是她偶然一天迴家,魏亦清給她的,後續問起,也隻是說一個專門賣首飾的阿姨特地選來送她,特別貴重,讓她好好保管。


    如果是這樣的話,她穿越的事兒魏亦清可能並不知情。要麽是那個阿姨有問題,要麽,就是這個手鐲本身不簡單。


    幾次三番琢磨手鐲異樣無果後,蘇娫杏隻得把它放在一邊,學校紀律查得緊的時候,她便可以順理成章在查案上偷個懶。


    明文規定也沒辦法嘛。


    更何況,以她現在來看,距離案發時刻還早得很,她完全沒必要為了五年後的一眼真相讓現在的自己早早踏入精神分裂的陣營。


    畢竟,青春年華不可辜負。


    雖說她使命在身,可當下才更重要。


    如此,她也終於安心享受了一段靜謐歡樂的時光,將沉重的負擔放下後,她好像真切地觸碰到了這個世界。


    也越發在晝夜交替間,鬆懈了神經,體會無有多大意義的流逝。


    就這樣,1999年的尾聲逐漸到來。


    蘇娫杏從來不曾想過她可以重迴體驗一次跨越千禧年。


    而且,就在今日。


    迎新世紀元旦晚會在校園裏的每一個班級中隆重舉行。


    因為是以班為單位組織舉辦,所以大家的積極性都極其踴躍。在裝飾到位的教室裏,無處不充滿了跨年的喜悅。


    尤其,今天一大早陳星淇還神神秘秘把蘇娫杏拉了出去。


    不知過了多久,等蘇娫杏再次坐迴座位時,易知樾雖然看不出什麽,可卻覺得哪兒哪兒都不一樣。


    他好奇地點了下蘇娫杏的嘴唇,湊近看了看蹭上了些顏色的指腹,“這亮晶晶的是什麽?你們剛剛出去幹什麽了?”


    蘇娫杏被他的動作惹得臉頰微熱,脫下外套後,抿了抿唇,“她帶我去化妝了,怎麽樣,好不好看?”


    她靠近易知樾,夾翹的睫毛撲扇撲扇的,像隻小蝴蝶一樣。


    似乎快要扇起心火。


    易知樾喉結滾動,眼神細細描繪她的臉龐。


    靈巧的眼睛透出暗粉的陰影,嘴唇如同水晶點綴,盈潤可口。


    他眸底愈加深邃,不可阻擋的欲望傾瀉而出,易知樾聲線微暗:“好看,不過——你的臉怎麽這麽紅。”


    蘇娫杏眨眨眼睛,“這是腮紅,畫了顯氣色。”


    易知樾眼神一動,指節撫過蘇娫杏的耳骨,純粹中夾著一絲誘惑,“腮紅?耳朵也需要顯氣色嗎?”


    對方明顯唿吸漸亂,“星星……好像是哪兒都抹了點……”


    “你的眼尾的痣呢?”


    “啊?”


    “眼尾的痣不見了。”他目光認真端詳她。


    蘇娫杏直想躲開,“可,可能被遮瑕液遮住了吧。”


    “不是瑕疵,為什麽要遮住?”


    蘇娫杏突然發現自己很受不了他看她眼尾的那顆痣,好像心癢癢的,有些慌亂。


    她口不擇言:“那,擦掉就好了。”


    還沒等蘇娫杏抬手,易知樾便先一步伸了過去,輕觸慢擦,直至那顆小痣再次顯出。


    “這下把它解救出來了。”


    蘇娫杏聽到易知樾的自語有些詫異好笑,“擬人用在這裏有些怪吧。”


    易知樾眼中含笑,“是嗎,它太好看了。”


    很多人誇過蘇娫杏好看,可隻有易知樾誇她的痣好看,她一時像是腦袋短路,“還有別的地方——”


    易知樾猜出了她話裏的停頓,眼神緩緩向下,然後驀地身體湧上熱潮,腦海中漂浮出雜亂的陳思。


    他聲線像被火灼了一灼,啞意明顯:“別的?”


    雖然那是不可言說的禁忌,可易知樾莫名想到之前他幫她腰間圍上校服的一幕。那時,他離她很近很近,近到,他看到了她腰後側的痣,當時沒來得及在意。


    現在一迴想,他頓時心尖難耐。


    視線交碰間,似乎要吞沒了蘇娫杏。


    蘇娫杏趕忙岔開話題,“哎呀,不說這個了。易知樾,今天有互送禮物的環節,你準備了什麽?”


    黃白色的高領毛衣顯得笑容更加璀璨俏麗。


    迷離間,易知樾垂眸將一切隱藏,她明晃晃的眼眸直抵心頭,整個人溫暖至極。


    隨後,他私心脫下外套。易知樾與蘇娫杏內裏的衣服是同款不同色,他今天穿的是黑色的一款,整個人十足地幹淨神秘。


    “我準備了什麽你打開之後就可以看到了。”


    蘇娫杏嘟了嘟嘴,“一點兒懸念都不留嘛?班長可是說禮物任意送的。”


    “我除了給你還有其他人選嘛?”語氣幽怨。


    蘇娫杏雙手抱於胸前,帶著玩笑地審視,“易知樾,你現在在我麵前越來越順梯子下了,看來我平時對你太好了。”


    時間一長,易知樾摸準了她的脾氣,也學了些她的口音,“可不是嘛。”


    她對他若不好他能如此這般愛戀嗎?


    不過唯有一點,蘇娫杏對他的好感自上次漲到55%之後便再沒動過,似乎進度冷卻。


    每次當他以為她絕對不會喜歡上他之後,她的態度又讓他死灰複燃,即使蘇娫杏一丁點兒的靠近他都會心緒顫栗。


    易知樾想,他大概這一輩子都無法逃脫了。


    他被她牢牢攥在手裏。


    即使她不知道。


    “那你呢?不給我嗎?”易知樾問出心中所想。


    蘇娫杏笑嘻嘻地賣關子,“誰知道呢?我會不會把唯一的一份跨年禮物送給易知樾呢?易知樾會不會收到我親手準備的禮物呢?到底誰是這個幸運兒呢?”


    易知樾如今脾氣見長,執著:“我的送給你,你的不能送給別人,我們說好的,蘇娫杏。”


    “說好是說好,可禮物要的是驚喜,保持未知感,我可不會像某人一點期待都不留。總之你就猜吧,我不一定給誰哦。”


    話音落下同時,節目主持人上場發言,元旦匯演正式開始。


    易知樾又一副陰沉模樣,等著蘇娫杏來哄。


    可這次顯然他施展錯時機了,熱鬧的台上表演早已將蘇娫杏的注意力勾走,她哪裏還管得上生悶氣的易知樾。


    再加上陳星淇搬來蘇娫杏旁邊坐,兩人碰到一起,話語一茬接著一茬,熱鬧非凡,他平日的小手段完全不起作用。


    意識到這點後,易知樾壓了壓翻騰的醋意,隻是默默靠向她,也加入了談話。


    當然,隻有陳星淇一人來搶占蘇娫杏的心神還好,可此時,姍姍來遲全然無所謂走入班級的裴俟又湊了來,易知樾一下子臉黑了下來,不動聲色地阻擋瞟來的視線,連身子都緊繃。


    然而,不管他再怎麽抗拒,該來的總會來。


    裴俟拿著包裝精美的禮物,大搖大擺放到蘇娫杏桌上,滿含熱切:“喏,跨年禮物,給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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