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嘉善正對著鏡子欣賞自己的容貌,她輕輕撫摸鏡中這張臉。年輕就是好,竟一絲細紋都沒有。


    丫鬟來報,說是寧明歌來了。


    “她來做什麽?”


    前世一次宮宴迴去路上,寧嘉善曾見過庶姐一家。


    寧明歌當時喝了酒有些失態,歪在丈夫的懷裏,身邊圍著年紀不大,卻貼心關心她的小姑子們。


    那種和樂氛圍刺痛了寧嘉善。


    同樣是嫁人。


    憑什麽寧明歌就能有一家子人圍著她轉。


    明明出嫁之前,寧明歌隻是個被她踩在腳底下的庶女!


    寧嘉善不耐煩想揮手趕她走,忽然改變主意:“讓她進來吧!”


    等寧明歌進門,寧嘉善迴首打量自己的這位庶姐。


    前世自己雖然在公國府過得不如意,但好歹金尊玉貴地養著。


    庶姐則不同。


    她丈夫一家窮得很。


    婚後沒幾年,寧明歌操持一家生計早早生了白發,雙手更因為常年幹雜活形如枯木。


    庶姐從小比她能吃苦。


    上輩子王家的苦都吃下來了。


    這輩子若是嫁到錦衣玉食的國公府去,庶姐應該給自己跪下磕頭才對!


    寧嘉善的笑容格外燦爛,招唿道:“是什麽風把姐姐吹到我房裏來了?”


    寧明歌:“聽說不久梁國公府就要來下聘了,我是來恭喜妹妹的。”


    寧嘉善故意把話題引到寧明歌身上,“應該是我們姐妹同喜,姐姐也是好事將近了。”


    寧明歌裝作沒聽懂,羞澀道:“妹妹你也聽說了,姨娘幫我尋了一個姓王的讀書人,這兩天她還托母親去打聽了。”


    寧嘉善迴憶去世前,寧明歌丈夫剛調任工部,想來前途不會差。


    當然,她才不會告訴寧明歌這些。


    寧嘉善道:“王家太窮了,你不能嫁!”


    寧明歌詫異道:“可是姨娘說,那王書生很有學問,未來前途無量。”


    寧嘉善不耐煩揮手打斷她:“那些都是虛的,等王世坤從翰林出來到工部,你都蹉跎得不成樣子了。”


    寧明歌露出了然神色。


    果然,寧嘉善也重生了。


    母親不可能向寧嘉善細說王世坤的事。


    她從進門起就隻說對方是個姓王的書生。寧嘉善卻連王世坤的升遷路徑都知道。


    前世,她和王世坤夫妻三十年,有一個死結始終解不開。


    寧明歌不能生育。她當牛做馬,換來的是王世坤發跡後一個接一個往家裏納妾。


    男人鬆了褲帶子,她就收緊錢袋子。


    她和王世坤的那點夫妻情分,早就消磨光了。


    這輩子換嫁到國公府,也不是不行。


    至於梁靖——


    他縱有萬般不是,有一點足以勝過全部。


    寧嘉善曾親口告訴她一個關於梁靖的秘密。


    梁靖,他!不!行!


    懶牛耕薄田,她和梁靖怎麽不算絕配!


    寧嘉善不知寧明歌正在分析利弊,繼續道:“比起王書生,我這有一個更合適姐姐的人選。”


    寧明歌推脫著:“妹妹別開玩笑了。”


    寧嘉善:“姐姐你應該也聽說過梁國公家嫡庶抱錯的傳聞吧。懷之哥哥是庶出又如何,我們兩個青梅竹馬,我是不會嫁給梁靖的。不如姐姐替我嫁了吧?”


    “這怎麽行!我一個庶女,怎麽攀得起國公府的高枝!”


    試探寧嘉善的目的已經達成,寧明歌轉身就走。


    換親這事,利不在她,沒必要上趕著。


    寧嘉善著急追出去哄:“姐姐!我的好姐姐!我和懷之哥哥情比金堅,你就舍得拆散我們?”


    寧明歌一把掙脫寧嘉善,“妹妹可別給我扣帽子,換嫁這種糊塗事,你別拉上我!”


    寧嘉善:“五百兩!我給你五百兩私房錢,總行了吧?”


    寧明歌沒應她。


    寧嘉善一口銀牙恨不得咬碎了,可現在是她有求於人。


    寧嘉善:“再加一件珍珠衫!”


    寧嘉善有一件精美的珍珠衫,上麵的南珠顆顆渾圓,她極其寶貝,在寧明歌麵前不止炫耀過一次。


    寧明歌:“可是這婚姻大事,自古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換嫁之事,需得父親母親做主才是。”


    寧嘉善大喜過望,庶姐這是鬆口了?


    姐妹二人推搡間,沒發現站在院子門口的李嬤嬤,她輕咳一聲,“大小姐,夫人有事找您。”


    寧明歌心如明鏡,母親這是說服了父親,換嫁已成定局。


    果然周萍見了寧明歌,第一句就是:“你和王家的親事,我已經做主迴絕了。”


    寧明歌故作錯愕:“母親,為什麽?王家過幾日就要來下聘了!難道妹妹剛才說的都是真的?您和父親想要讓我換嫁到梁國公府?”


    周萍:“看來嘉兒已經告訴你了?”


    寧明歌的淚水一下就下來了。


    這眼淚是她硬擠出來的,她還想為自己做最後一搏。


    “母親,都說好女不嫁二夫,退了王家的親,改嫁梁家,女兒今後怎麽抬得起頭?”


    周萍:“混賬!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和王家的親事,不過是姨娘和對方私下口頭約定,交換過庚帖,合過八字沒有?”


    周萍看著哭泣的庶女,若沒有梁國公府嫡庶混淆,明歌與王世坤的婚事,嫁了也就嫁了。


    可惜,為了她的嘉兒,明歌必須同嫁梁國公府。


    先給了一大棒,現在該輪到吃顆甜棗了。


    周萍柔聲道:“我是你嫡母,總不會害你。那王家太窮了,哪裏比得上梁國公府的富貴。”


    “你嫁給梁國公嫡子梁靖一事,是老爺和我一起的決定。這事沒有商量的餘地。你日後要記得和嘉善同氣連枝。我會讓人給你準備二十抬嫁妝,五千兩現銀。迴去和你姨娘說一聲,這段時間不要出來走動了,安心備嫁吧!”


    寧明歌擦幹眼淚:“是!”


    她一番做戲不是毫無用處。


    主母為了麵子,也為了補償她,嫁妝上不算苛刻,至少提到了前世寧嘉善明麵上的數。


    迴到院子,杜姨娘已經哭得梨花帶雨:“你這傻孩子,怎麽明知是火坑還往裏麵跳,寧嘉善不要了丟給你的,那能是什麽好東西?”


    寧明歌捧著杜姨娘淚盈盈的臉:“姨娘,這眼淚可別停下,等下父親來咱們院裏,這一池的眼淚,我還想再換個一千五百兩銀子呢!”


    換嫁已成定局,她們母女誰也改變不了。


    不如趁機多要點嫁妝,機會隻有一次!


    一頭牛才扒兩層皮?


    那怎麽能行!


    小院窗外的香樟樹上,無風自動。


    很快一個人影從樹上越至房頂,消失在小巷中。


    ——


    梁靖看著自己派去寧家打探消息的人迴來,問:“寧家可有退婚的意思?”


    探子:“沒有,但是寧家準備姐妹同嫁。


    嫡出的寧嘉善嫁給梁懷之。庶出的寧明歌嫁給主子您!”


    梁靖笑了,這是準備用個庶女打發他。


    “那個寧明歌性子如何?”


    探子:“她似乎有些貪財?”


    梁靖倒是沒有不喜。


    貪財的人多淺薄,同時也意味著好掌控,並不是壞事。


    他問:“如何貪財?仔細說說。”


    探子:“主子您的婚事,是寧嘉善賣給寧明歌的。”


    探子小心抬了抬眼,見麵前的人沒發怒,繼續道:“為了讓寧明歌答應換婚,寧嘉善、寧夫人、寧老爺各出五百、五千、一千五百兩!”


    梁靖氣笑了:“這麽說我還挺值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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