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嘉爍疲憊不堪,他按照警方規劃的路線,高速行駛三個小時。


    車子仍然以110馬力的速度,在荒無人煙的馬路上飛馳。


    黎嘉爍再強大的心力,也經不起這樣的折磨。


    他開始想放棄了。


    午夜的天空漆黑無比,周圍的樹木茂盛繁雜。


    眼前的一切,化成野獸般的深淵巨口,他走得越久,生存的希望就越渺茫。


    黎嘉爍的恐懼感被消耗殆盡,隻剩下無盡的絕望。


    他好像進入一個與世隔絕的地方。


    沒有信號,也不見人影。


    黎嘉爍快要撐不住了。


    唯有蘇景禾的叮囑,在腦海中一遍遍循環。


    “阿爍,迴來娶我好嗎?”


    黎嘉爍用後腦撞擊車枕,試圖用痛覺來抵抗疲憊。


    又過去一個小時,黎嘉爍終於發現一片海灘。


    他打轉方向盤,將車開進沙灘,輪胎陷進細沙,飛濺起一陣塵沙。


    車輛有明顯的減速。


    黎嘉爍操控車輛,在廣闊的沙灘上極限打轉。


    “嘭咚!”車頭撞到一塊礁石,發出劇烈的聲響。


    扭曲破碎的引擎蓋,翻滾濃烈的白煙。


    ···


    蘇景禾一宿未眠,她給黎嘉爍打了二十通電話,一個沒接。


    她徹夜刷新聞,希望能第一時間找到黎嘉爍的下落。


    可惜她勢單力薄,一無所獲。


    蘇景禾痛恨自己的無能,也害怕黎嘉爍遇害的背後,會與她的身世有關。


    她等了兩天,也沒等到黎嘉爍的消息。


    蘇景禾陷入絕望。


    她給霍延打了一通電話,請求他以黎嘉爍合作夥伴的身份,去打聽下情況。


    霍延舔著個臉,聯係上黎嘉爍在美國的秘書。


    當晚,霍延就帶給蘇景禾兩個消息。


    “你想先聽好消息,還是壞消息?”


    “好消息。”


    蘇景禾膽戰心驚,不停祈禱黎嘉爍平安。


    霍延說:“黎董昏迷住院,沒有生命危險。”


    “那壞消息呢?”


    “黎董的母親,交代黎董的秘書給你帶話。”


    蘇景禾屏住唿吸,豎起耳朵等待霍延往下說。


    “她說...,”霍延有些難為情。


    “說什麽?”


    “你的身份隻會給黎嘉爍帶來傷害,勸你做人要有自知之明。”


    霍延原封不動的把話傳達給她。


    蘇景禾沉默不語。


    難道黎嘉爍這次遇害,真的跟她父親那邊有關係嗎?


    想到這裏,她自嘲的譏笑。


    她父親來自黑幫,好像無論什麽壞事,都可以順理成章的指向他。


    就連從未見過父親的蘇景禾,也因為這層身份,被特殊對待。


    她清白活了一輩子,最後卻洗不清,生父帶來的負麵影響。


    “謝謝你,霍延,先掛了。”


    霍延察覺到她戰栗的聲線,忙不迭安慰她。


    “姐,你條件這麽好,是黎董的母親不識好歹。”


    蘇景禾沉吟許久,才憋出一個淡淡的“嗯”。


    “霍延,不說了。”


    她掛斷電話。


    肺部積壓的悶氣,一股腦兒的湧上來,衝的她有些頭暈。


    蘇景禾雙手捂著臉,哭得快要窒息。


    她早就知道,跟黎嘉爍不會好的結果。


    可她抵抗不了,對黎嘉爍的貪婪。


    她無法自控的想要了解他,探索他,用盡全力去愛他。


    有時候,愛就像個壞東西,它讓人清醒沉淪,也讓人受盡煎熬。


    蘇景禾找出二哥元燦的號碼,鼓起勇氣撥了過去。


    “你是我哥哥嗎?”


    “對,阿妹,我是你二哥元燦。”


    她擦掉眼淚,“我決定了,我來墨國找你們。”


    與其一輩子活在猜忌中,不如勇敢一次去解除這個謎題。


    “哭了?誰欺負你?”


    元燦一句簡單的關心,換來的是她更激烈的哭聲。


    蘇景禾心痛的要命,肺部一陣陣的收縮,讓她唿吸都滋生出一股淡淡的鐵鏽味。


    她並沒有想象中那麽強大。


    她準備從黎嘉爍的生命中悄然退場。


    再這樣糾纏下去,隻會給黎嘉爍帶來更多的傷害。


    蘇景禾的初衷,是希望黎嘉爍平安幸福。


    而不是將黎嘉爍的人生,攪得一團糟。


    “阿妹?”


    “我出發前,再聯係你。”


    蘇景禾摁滅電話。


    她曲起膝蓋,抱著自己放聲痛哭。


    蘇景禾不知道,這個決定是否正確。


    但她不去麵對,就會一輩子活在黑幫父親的陰影下。


    既然打不過,那就加入。


    第二天,秋季的京城總是細雨霏霏。


    蘇景禾向醫院遞交辭呈。


    她半年的試用期還沒過,提前三天辦理辭職手續就可以。


    急診兒科的同事得知她要辭職,紛紛過來勸說她。


    蘇景禾也舍不得離開。


    她從醫的開始,是想為弟弟贖罪。


    後來又在這份工作中,慢慢找到自己的使命。


    可有些問題不去解決,遺留的隱患隻會像雪球一樣,越滾越大,直到把人壓死。


    工作日僅剩的三天,蘇景禾仍然堅守崗位。


    離別的那一天,她買了很多水果零食,托外賣小哥送到護士站。


    她提著自己的東西,站在兒童醫院門口。


    傍晚的霞光,鋪灑在醫院的牆麵,大樓泛起金燦燦的光芒。


    “再見了,我的行醫之路。”


    她轉過身,大步踏出醫院的大門。


    職業生涯中的快樂與艱辛,就留在這裏吧。


    蘇景禾迴到京城悅府,她打包好行李箱,又走進書房給黎嘉爍手寫了一封信。


    雖然不知道他會不會迴來。


    但她還是想給他道個別。


    「黎先生,謝謝你給了我最珍貴的時間與陪伴。


    我們這段感情,一直是你在保護我!可我不能總是躲在你身後,眼睜睜看你為我受傷!


    所以,我決定去墨國了。


    我們就此別過吧!


    如果以後還能有幸遇見你,希望你能擁有我向往的幸福。」


    蘇景禾寫不出分手兩個字。


    他們的感情,本該是一場曖昧遊戲。


    分離也不配有深情的戲份。


    至少,做為逃兵的蘇景禾,沒有深情的資格。


    做好這些,蘇景禾獨自駕車,去京城逛了一圈。


    她此時才發現,這座城除了小姑,也沒什麽可掛念的。


    蘇景禾苦笑。


    黎嘉爍真是個傻瓜,她愛的不是這座城。


    而是因為他在這裏,她才覺得這座城有溫度。


    蘇景禾訂了一張飛往墨國的機票。


    她把車鑰匙、黑卡、還有道別信,放在玄關的鞋櫃上。


    如果黎嘉爍迴來,他一眼就能看見這些。


    還有他給蘇景禾購置的一切,都留在這間屋子裏。


    關上門的那一刻,蘇景禾苦中作樂,逼著自己撐起笑容。


    她要去找真正的家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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