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替樊貞遙擺開筷子,瞧她瞪著眼、繃著眉心,怎麽也放鬆不下來,於是悄聲道:「又沒人曉得你是誰,難得自由,你不好好瞧一下四周?」


    一句話說動了樊貞遙,她數度吸氣、吐氣,試著平靜,好半晌,她總算走下心來,正想開口,老板已送來了粥飯和菜湯。


    白煙擾亂著早晨的空氣,教秋涼暖和了起來,她打量著極其樸實的米粥,這才發覺自己真是餓了。


    煩著虎嘯的事一晚上,她連睡都沒睡好,早膳也還沒用就給他哄出來……


    「燙人,但是好味道。」虎嘯已夾了小菜送入口中,他一口口地喝著粥,表情似是心滿意足。


    他吃得很是大方,好像全天下的幸福就在這麽一個小碗裏,那碗口邊緣還裂著細縫,握在他厚實的掌心裏像小了一圈。


    「你不是帶我出門逛大街吧?」樊貞遙慢慢地熟悉著這不同以往的四周環境,從宮內未曾有過的嘈雜、人聲鼎沸,到馬車車輪在地上輾過發出來的聲響,以及攤子老板的吆喝聲……


    宮裏,總是平平靜靜,就像她過去的人生,除了一個「靜」字再無其他。


    也許,也就隻有虎嘯這男人,頭一迴打破了她的束縛,硬是將她從寧靜裏扯了出來……


    「當然不是。」虎嘯吞掉大半碗米粥,又舀起豆腐往嘴裏送去,「但是走路要耗體力,你又一臉嚇呆的模樣,吃點東西分散心神對你也好。」


    他的迴應,總是一如他的裝扮,樸實以外沒有別的裝飾。


    這男人,就各方麵來說是老實得過火了,但他卻又是個能夠把持國政的君王,這真矛盾。


    他對她,從不說漂亮話,隻說老實話。


    「要走多遠?」她跟著喝起米粥,比起宮裏稀了些,卻不失美味,而且清淡得別有滋味。


    不知這是因為人在外、感覺新鮮,還是因為這粥真的煮得夠火候?


    又或者,是因為對邊坐了虎嘯,他對什麽也不在乎,不會要求她規矩嚴謹,不會要她沉靜守禮,更不會叫她恪守本分……


    他似乎,真的就隻是在乎她而已……


    「直走到街尾,出城到京郊。」虎嘯喝光一碗粥,又轉頭向老伯要來兩碗,再添上兩碟菜。


    「那很遠。」樊貞遙疑惑,不知道他到底上哪去。


    「怕累可以雇車、租馬……或讓我背。」三選一,她若要選最後一個他也樂意接受,隻是恐怕會走得更久。


    「轎子跟馬我都坐過了,讓你背隻會拖慢腳程。」她怎會不知他話裏心思?可或許是因為漸漸理解他僅是有話直說,並不是刻意挑逗或取笑她,因此在應答之間,似乎也不再像昨日突然被求親那般顯得火氣十足。


    「那就吃飽些,這路說遠不遠。」虎嘯「哦」了一聲,聽得出失望,卻依舊笑得滿意。


    「我吃不了你那麽多。」他一個虎背熊腰粗漢子,她可是手無縛雞之力小女人,食量哪能做比較?


    「你路上會餓。」這是實話,吃不多就走不遠。


    「用不著操心。」樊貞遙逐漸慣了這樣與他對談,聽起來像針鋒相對的吵架,可其實兩人都隻是就事論事地說著真心話。


    擱下碗,樊貞遙慢條斯理地舀著豆腐湯,然後伸手往前邊一家掀著蒸籠的小鋪指去,「我要另外買包子帶上。」


    就像虎嘯說的,又沒人曉得她是誰,難得自由,她何不好好嚐一下民間美味?


    第五章


    直走到街尾、出城到京郊,這原是虎嘯的打算,不過當他們向賣包子的小販問了路程後,才發覺京城與京郊離得有些遠,用走的恐怕一天之內走不到。


    所以兩人還是租了馬匹,一路朝京郊奔去……


    「水道工程?」瞧著眼前沒有半分美景,隻有一地泥濘、石材紅磚,還有勤奮工人的情景,樊貞遙不否認自己是感到相當意外的。


    而且更令她意外的是,虎嘯分明是刻意隱瞞身分出宮,卻大搖大擺地對著監工官員亮出徽王賜予的通行令牌,仿佛怕人不曉得他是徽王的貴客。


    樊貞遙對他的行徑感到不解,隻是虎嘯似乎也沒空同她解釋。


    因為他連招唿都來不及打,便急著往監工官員問東問西,還跟著走到水道兩側去探看工程。


    樊貞遙疑惑了,隻是她沒去打擾虎嘯,拿著趕路時沒空停下來食用的包子,坐到一旁樹蔭下,開始啃咬起來。


    她不知道虎嘯為何來此,一般男人要追求心儀姑娘,不都是賞花賞月賞景的嗎?雖然她對那般行徑亦無興趣,但是虎嘯的行徑委實詭異了些。


    若不是明白此地僅是在建水道,否則她真要懷疑這男人是不是打著和親為幌子,實則四處探聽徽國虛實。


    可虎嘯不像,這個連母鹿都舍不得殺的男人,哪會耍弄這種心機好興戰禍?不、千萬個不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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